原来如此。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若男子有心哄骗，陷入情爱的女子当真是难以挣脱。
前世自己不也是如此？
原本锦泱还犹豫如何处置沈霄，但得知这些消息后，心下便有了成算。
三万人马，还能翻了天不成，若有机会，她倒是也想先见见卢定先的小女儿。
这时，一名内侍从后殿绕出，躬身来到锦泱身前，小声禀话。
锦泱侧头，听过便让内侍退下。
她从踏脚上缓缓走下，明黄的裙摆逶迤在后，宛如一只睥睨众生的凤凰，“庆王之子昨夜失踪，诸位怎么看？”
卫清霎然眉心架起褶皱，赵氏唯一血脉失踪，昨夜沈霄带人潜入城内，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将之联想到一块。
卫清想的到，锦泱陆寅等人自然想得到。
锦泱与陆寅的眼神在空气中微微碰撞，陆寅暗暗颔首。
锦泱当即道，“方才一同得到的消息，皇上病症复发，救治无效，已经驾崩了!”
皇上昨夜被皇后一刀砍了并不是什么秘密，本以为皇后会秘而不发，没想到这般突然的公宣而出。
陆寅挑了挑嘴角，而后殿内传来他漫然浮荡的轻笑声，“娘娘节哀。”
话音落，殿内呼啦啦跪了一地。
“娘娘节哀，凤体为重。”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娘娘主持大局！”
“请娘娘主持大局！”
锦泱懒得做那些擦泪晕倒的表面功夫，当仁不让，一边调兵遣将防卫京城，一边将太子登基之事安排下去。
不过一个时辰，年味还未褪去的宫内被白色绸布装点成了一片白海。
在一片肃穆冷寂中，太子登基，新帝临朝。
忙忙碌碌一日眨眼而过，掌灯时分，锦泱悬着朱笔，呼吸沉重的下坠，在昏黄的灯光里，额头一点一点。
陆寅从外面回来，小喜子见状迎了上去，压着声，“九千岁，娘娘从中午到现在滴水未进，明明是困了，可就是不愿去歇着，您帮着劝劝。”
陆寅将披着的鹤氅解下递过去，“备些膳食来。”
有了动静，锦泱也醒了，她用力眨了眨眼，搁下笔，埋怨小喜子，“怎么不提醒本宫？”
小喜子支支吾吾两声，转头便溜了。
陆寅稍稍抬眼，在她批复的折子上扫了一眼，“他说他叫你一次了。”
锦泱有些被揭穿的羞赧，脸上露出些浅淡的红，“平日里就他话多！”
陆寅以两只指节将锦泱压在下面的奏章抽出来，随手翻了翻，拧着眉心，“这些东西，你着什么急。”
“也不是急，不过瞧着堆在那里碍眼罢了。”
陆寅哪里能不知道，什么碍眼，分明是她心绪难宁。
陆寅同她提起城中形势，锦泱笑着摇头，“哪是因为沈霄那点子事，你在河东道屯兵十万有余，到京城不过两日脚程，沈霄若真敢攻城，前后包饺子，管叫他那三万人有来无回。”
“那泱儿因何愁眉不展？”
蓦地，锦泱突然蹦出一句，“你说，赵景煜真的就死了吗？”
陆寅却有些摸不到头脑，狐疑道，“脖子都断了，难不成还有假的？”
锦泱觉得自己走进个怪圈，总会忍不住想她既然有此奇遇，今生赵景煜一生也算憋屈，会不会也有不甘而死后复生的造化？
不过这些荒诞奇闻，想来陆寅是不信的，她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更没想得个什么答案出来。
话茬就此止住，二人用了膳，期间，前殿不断传来哭灵之声，咿咿呀呀听得陆寅心烦，便强劝着锦泱回凤安宫休息。
回去的路上二人捡起些话题闲说。
陆寅将边朗动机交代一番，原来这他曾在裴老将军手下的亲卫营担任过侍卫，当年裴老将军被搜出通敌卖国的罪证，正是边朗趁机夹在公文中的。
究其根源，不过是一场误会。
当年边朗的父兄同裴老将军一样镇守边关，两城之间距离不远，互为守望，关系极好，但边朗父兄丧命的那一战，裴老将军因风雪侵袭而未能及时赶到，再加上有人故意趁着边朗脆弱时频频挑唆，使得边朗将那战失败全怪在裴老将军头上。
为了接近裴老将军报仇，边朗自请投军，战场无眼，裴老将军顾念边朗是边家唯一的男丁，为了保护他，才将他安排在亲卫营。
他老了，很少上战场，故而亲卫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本是爱护之举，落在边朗眼中却成了打压，因此有人找上他时，他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他深受裴老将军信赖，即便到最后裴家死了个精光，也没人怀疑到他头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明悟，父兄之死根本怪不到裴家身上，但错事已经做下无可挽回，他只能小心翼翼藏着隐秘，也幸好，这件事无人提及。
直到那日雨夜，有人带着那早已尘封的记忆与证据，若他不肯就范，对方就会将一切公之于众！
锦泱听完缘由，怅然一叹，她侧过脸，“裴安知道吗？”
“知道了。”
“等忙过这一段，便替裴家正名。”
陆寅淡笑，“好。”
用过膳，锦泱在榻上歪了一会儿，最多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竟又坐了起来，伸脚趿拉上鞋，“我不放心，得去前殿灵堂瞧瞧。”
“不放心什么？那狗东西死了泱儿怎么反倒是牵挂起来？”
陆寅气她不顾身体，多重要的事能有她重要？因而手上便带了些力气，将锦泱按回榻上。
他一下子覆了上去，眉目带着一点点暗藏阴霾的欲，“他有那么些个妃嫔陪着，可我只有泱儿一个，恳请咱们皇后娘娘雨露均沾，也多陪陪我可好？”
所谓莺莺燕燕自然是后宫那些个妃嫔，按晋朝习俗，无子妃嫔在皇帝死后尽数陪葬，所以陆寅才会那样说。
陆寅的身子大半都压在锦泱身上，如同一座大山，锦泱推了推他，“你这话说的毫无道理，什么叫我牵挂，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你多久没睡了？既然泱儿不觉得累，那咱们就做点耗费体力的趣事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