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除了家里来客人我们可以吃上肉,平时是想都不要想的,绝对没有一点点可能的。有件事我们最开心了,就是家里的鸡得鸡瘟了,而且这个鸡瘟是会传染的,很厉害的,只要死了一只,那接下来隔三差五的就会死一只鸡或者鸭的。我们小孩子当然就很高兴了,因为可以吃上肉了,可是却不知道大人是多么的痛心啊。
母亲本来还指望着这几只小母鸡能安安稳稳的下上那么几个蛋,以此来补贴一下家用,给孩子们添件褂头,买几个本子,几支铅笔啊啥的,还准备着到中秋节的时候,把小公鸡卖了换点针头线脑啥的日用品呢,结果这鸡瘟一来,呼呼啦啦的死了一大片,那些支出又要从牙缝里去省了,能不伤心嘛。 更现实的是关于林威廉说的运动能增高的理论,那更是不了解咱们中国的国情了。对于我们70年代的这一代人来说,也只是刚刚脱离挨饿的状况,想搞个什么体育运动,发掘一下自己的体育特长,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了。因为我们从小学到高中,在学校里几乎没有碰到过什么像样的体育设施和器材,除了跑跑步,还能做什么运动呢? 我记得大学的时候,就是我们班的那个章印玺,之前我说过,因为我从小喜欢打篮球,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除了技术之外,储存体能也一个重要的基础,也就是要锻炼体力啊,所以,我每天早上都去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去操场上跑个十圈八圈,然后去旁边的小湖旁背背单词,读读书啥的。 之所以能长期坚持,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从小觉就少,每天早上到了5点钟,根本不用闹钟叫唤,自己就醒了,既然醒了,总不能睁着眼玩吧,特别是冬天,醒了之后,越睡越冷,还不如去跑几圈呢,再说了,毕竟初中,高中阶段,学习紧张,竞争激烈,平时根本也没有那闲工夫啊。 很快我就发现,每天早上我都会遇到一个同学——章印玺。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和我一样,喜欢运动呢,后来才明白,哪里是我想的那样啊,说出来实在是太心酸了。 之前我讲过,章印玺他非常非常的内向,自尊心又特别特别的强,再加上,我和王友坐在第一排,他坐在最后一排,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大家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多,他也很少向其他人敞开心扉。 但是,后来遇到的次数多了,一边跑一边聊,熟悉了,他也知道了我的家庭条件同样一般化,可能觉得我和他是一类人吧,反正最起码家庭条件半斤八两吧,慢慢的他也愿意和我聊上几句了。 我才明白他天天来跑步的初衷是什么,绝对的让人意想不到的,你们一定猜不到的,如果让现在的孩子们看来,一定觉得特别特别奇葩。 章印玺告诉我说,他只所以每天来跑步,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因为他怕生病,是的,他是怕生病,生了病就需要花钱,而他每个月的生活费都还是靠学校给安排的在校广播室那份工作,这也是他每天起的很早的一个原因,平时还要去打打零工,才勉强维持生活和日常开支。 万一哪一天他再生病了,那他真的就走投无路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时候,他偶尔从一本书上看到了这个案例,也就是锻炼身体,加强免疫力,所以他才每天风雨无阻的来跑步,不过承蒙老天眷顾,大学四年里,他确实连一次感冒都没有得过。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觉得这是个笑话吧,他是观音菩萨派来搞笑的逗比猴子吧,可是你们哪里能想得到贫穷留给当事人的是什么?是那深深的埋进了灵魂,让你几无翻身可能的无奈和心酸;是那时时刻刻不在提醒着你,做什么事情都是要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卑微和算计;是那即你几乎一辈子都想摆脱却摆脱不了的痛苦和压抑。 我想,即使到了现在,章印玺虽然已经是一名镇长了,可是他一定还记得当年那个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操场上,一个孤独而又坚毅的跑者。 我讲起章印玺的这个故事的目的,是想说在国内,那个年代,大多数人都还是贫穷的,他们都好像我一样,还在负重前行,还在默默无闻,哪里有时间,哪里有精力在很小的年纪就知道用体育锻炼去拉高身高呢?那不是我们在意的,有了这个时间,我们不是在田地里劳作,就是在教室里苦读才对。 缺少运动,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们从三四岁时候就跟着家长劳动了,单纯认为去跑步(我们小时候一度以为体育就是跑步)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而且,我们从小就被父母耳提面命,长大了要想像工人一样,有班上,有工资拿,有肉吃,那只有华山一条路,就是好好学习,而且也只有好好学习,等你上了大学,才能不用在田地里风吹日晒,日夜操劳。 我还记得一件事,那件事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应该是小学二三年级时候的事。有一天早上上学的时候,听泽宣讲,队长去他爷爷家商量买一只羊呢。中午放学,我和唐泽宣一起回家去,经过大队部的时候,好像这两天大队干部在开什么重要会议吧,很多D员这两天都集中到了这里。 远远的就看到大队院里支起了一口大锅,正在煮羊肉呢,那羊肉汤的美味随着西北风飘的很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味,吸引了很多回家的孩子驻足,在大队部门口明晃晃的站了一大片,好不壮观。 我们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闻着那直钻鼻孔的肉味,一个个都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小眼睛干巴巴的朝里面看着,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吃上一碗,不,哪怕一块也行啊。而那些干部们则一个个,端着大碗,里面装满了羊肉和汤,泡着烧饼油条,蹲在台阶上,“呼哧呼哧”的大快朵颐,满面红光,满头大汗,那叫一个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