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要来了——你知道,没人能够稳坐钓鱼台的。”
【一】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的铆山基地内,除了日复一日的起床号与熄灯号,顾柳言没有任何办法来辨别时间的推移。此刻的她正躺在宿舍的床上,有些涣散的眼神凝视着床边墙壁上似是无心的划痕——三十三道。自从她第一次进入铆山基地内部、在这暗无天日的炼狱之中进行无穷无尽的训练起,已经过去了三十三天。在那位年轻有为的郑潇文教官的训导之下,毫不夸张地说,顾柳言每一天都在挑战着自己的生理极限。和其他学员不同,先前只是一名普通的医学生的她并没有参与过相关军事集训的经验。若不是钱宇谦知晓她那隐藏的可怕的天赋,顾柳言也不会以学员的身份暗中调查“落天行动”中军方参与人员的隐藏身份。想到这里,顾柳言的心底也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苦笑——对血的渴望曾给她带来过许多困扰,但她从未想过这份令人惊疑的天赋会让她陷入如此窘境。不过平心而论,就连顾柳言都能够感受到,在如此严酷的训练环境之中,自己原本并不算优异的身体素质正在得到脱胎换骨式的变化。从前的她,尽管格斗技艺并不落后于“伍”中的任何一人,包括最强大的董司慧,但平常状态下的身体素质甚至只能和不擅武斗的陈正昊相提并论。所以在面对强敌之时,顾柳言往往都是怀着赌上性命的决然与疯狂——生死之斗之中,这样率先进入决一死战的状态往往能帮助她先发制人,但也切断了她一切的退路。而无论是顾柳言还是钱宇谦都深知,这样的格斗方式只能解决轻视她隐藏的巨大力量的强敌,若是面对有所准备的对手,顾柳言的背水一战只能变作自寻死路。所以,在钱宇谦的安排与郑潇文这些日子的训导之下,顾柳言的身体素质终于获得了突飞猛进的提升。如今的她,在面对过往所遭遇的强敌时,已然可以表现得相对而言游刃有余一些,不需要像过去一样拼尽全力了——至少顾柳言自己对于这一点很有自信。但在如此重要的行动之中,毫无凭据的自信往往会是失败的诱因——钱宇谦对此心知肚明。“特训队,五分钟内,下楼集合!快!”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钱宇谦那洪亮严肃的声音借助广播回荡在宿舍楼的各处。顾柳言随即翻身下床,迅速整理好着装,打开了宿舍门,进入了今日训练的下半场。“全体立正!”
看着今日队伍前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坏笑的钱宇谦,人群中的顾柳言心中不禁隐隐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稍息!”
“咳,刚刚我收到消息,负责你们常规科目训练的郑教官另有任务,已经离开了铆山基地。所以,经过研究决定,我们的训练提前进入第二阶段——近身格斗训练。”
不祥的预感似乎在这一刻消除了——此刻的顾柳言心中是窃喜的。毕竟,如今她的所有格斗技巧都是由她缠着面前这位总教官——钱宇谦亲自传授给她的。哪怕是体能落后他人一截,但在近身格斗实战中,顾柳言对自己的胜利很有信心。可惜,心中窃喜的顾柳言并没有注意到,此刻的钱宇谦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嘴角的坏笑越发的明显。“根据上级的要求,在这一次‘落天行动’中,我们需要在京域核心商业区展开对敌人的打击行动,且不能对行动场所进行大规模的破坏。所以,短兵相接将会在所难免——这也就是由我这个总教官亲自负责近身格斗训练的原因。以我个人的风格,我是不会让你们对着空气练架势的。所以,在接下来这一段日子里,你们的训练内容非常简单——”“一对一,实战,招式不限,打倒为止。”
“有疑问的,举手喊报告!”
面对如此简洁而奇葩的指令,显然并不熟悉钱宇谦往昔行事风格的学员们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与震惊之中。片刻的沉默后,一声声“报告”从队伍的各处之中传出,一个个疑问也被众学员提了出来——“报告首长,请问……下手轻重有要求吗?”
“报告首长,请问不同性别的学员会被分到一组吗?”
“报告首长,请问训练之中攻击有禁忌部位吗?”
“报告首长……”……疑问还在被不断提出来,而队伍之中的顾柳言却耐人寻味地保持了沉默:一方面,她已经强忍着自己心中的笑意——对钱宇谦的为人行事再清楚不过的她自然清楚,此刻这些尚显稚嫩的学员们提出的问题在这位于昆仑绝境浴火二十余年的钱宇谦来说都不是问题;另一方面,时刻记着自己真正的任务的她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一观察学员们的良机,在暗地之中窥伺着每一个人对于钱宇谦命令的反应,进行着自己的推理。“行了行了,停!”
正如顾柳言所料,被众学员“荒谬”的疑问困得有些不耐烦的钱宇谦及时喝止了诸人的报告声。很快,在钱宇谦略显失望的眼神中,队伍又一次恢复了先前的安静。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总教官,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由得显得有些凝重“……唉,还是太年轻了。”
沉默半晌,钱宇谦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手指向了一个方向,大声喝道——“3030,出列!”
“诶?……到!”
突然被点名的3030学员——正在默默观察着队伍众人的顾柳言显然并没有想到此刻钱宇谦的“突然袭击”,但猝不及防的她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位钱叔叔现在总教官的身份,随即应声出列,带着些许的惊讶与困惑小跑步来到了队伍的前列,直面钱宇谦。在先前的常规科目训练之中,高压的训练环境与递增的训练强度让参与集训的学员们并没有太多关注身边的同伴们。也正是因此,当在众人之中显得娇小玲珑、容貌又格外姣好出众的顾柳言出列时,许多男性学员的视线都不禁难以从她的身上挪开——这一点自然被钱宇谦看在眼里,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说到底这些学员们在他眼里还只是一群孩子,他们甚至还没有眼前的顾柳言明白,所谓的容颜与身份,在生命与死亡面前是多么的轻微。“全体注意!”
待到顾柳言就位后,钱宇谦正色厉喝,所有学员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眼前二人的身上。“3030!”
“到!”
“今天的格斗训练,你的对手,是我。”
【二】这一刻,铆山基地内的训练内是死一般的寂静。饶是这群学员中较为老成的士兵们也不曾想到,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总教官一出手竟是如此的出人意料——更不用提队伍中大多数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们。尤其是某些血气方刚的男性学员,看着外貌娇小玲珑、神情似乎还在状况外的顾柳言,再看看高大健硕、摩拳擦掌的钱宇谦,怜香惜玉的本能让他们的眼中隐隐闪烁着不平的光芒。“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是我971的兵,那么在你们提出刚才那样幼稚的问题时,现在站在这里准备挨打的就是你们了。”
看着眼前众多学员们愤懑不平的神情,对此感到意料之中的钱宇谦的心底暗暗觉得好笑,嘴上却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我一直在关注着你们之前的训练——不客气的说,3030是你们当中表现最差的,可以不加之一。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被选入这支即将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的队伍中的,简直就是儿戏!”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钱叔叔。听到这里的顾柳言内心不觉暗暗苦笑,想起这一个月以来自己的狼狈模样,她只能默默接受钱宇谦的批评。“所以这一场格斗训练,就当是我对你们这些幼稚的提问的回答——”终于,暗自热身完毕的钱宇谦表明了自己真实的目的。“在真正的战场上,敌人是不会顾及你的弱小与容貌的。生死交锋,实力为王!”
话音未落,钱宇谦飞步上前,向着尚未准备好的顾柳言的面庞挥出一拳。顾柳言大吃一惊,本能地提肘护住面部,却不想钱宇谦拳锋一转,直击顾柳言腹部,一拳便将她打得连连后退,干咳不止。“3030!拿出你的全部实力!别输得一塌糊涂,让我瞧不起你!”
看着面前偷袭得手、厉声呵斥的钱宇谦,顾柳言心底的斗志也不由得被激发了——一个多月来,背负着秘密任务的她在这陌生的铆山处处设防、如履薄冰,心中的委屈与不快早已积压深重。难得遇见如此酣畅淋漓的争斗,本就好勇斗狠的顾柳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很快,调整呼吸过后,顾柳言也摆好架势,眼神之中又一次久违地燃烧着熊熊烈火,朝着曾经教会自己格斗技巧的“老师”——钱宇谦发起了进攻。哼,还算有点样子。看着猛攻过来的顾柳言,钱宇谦似是轻蔑地一笑,精准地拆下了顾柳言的一爪——但反应迅速的顾柳言对钱宇谦的拆招早有预料,她借着钱宇谦的力量,顺势翻身,毫不客气地朝着钱宇谦的胸口踹了过去。躲闪不及的钱宇谦只得硬接下了这一脚,连连后退;而顾柳言则是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地,稳稳地做好了下一次进攻的准备。这丫头,回敬得真狠啊——不愧是“雪落客”柳雅辛的女儿,这股狠劲儿真是一脉相承呐!还没等吃了一脚的钱宇谦反应过来,重又做好进攻准备的顾柳言又一次如一只出笼猛虎般扑了上来,攻势比第一次更为凌厉狠辣,丝毫不留情面。方才还抱有一丝留手心理的钱宇谦顿时认真了起来——当看到顾柳言眼神中逐渐亢奋的光芒时,身为半个师父的他便知道,这丫头认真了。而认真的顾柳言,即使是自己,也并不容易将其轻易制服。逐渐进入状态的二人已经无暇顾及队伍之中学员越加惊异的目光了——比起缠斗之中展现出极高的格斗水准的钱宇谦,显然众人的目光都被那个看似娇小柔弱的美貌女孩吸引了。此刻的她,已经褪下了往昔柔弱的伪装,愈战愈勇,攻势连绵不绝,招式也越发凶狠,与众位学员印象之中的3030判若两人。适才因怜香惜玉而为顾柳言感到愤愤不平的学员们此刻也不禁感到莫名的惭愧——他们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哪怕是面对总教官这般强敌,这个娇小的女孩子居然也能不落下风,其在近身格斗上的造诣恐怕已经远远超越学员之中的多数人了。但,即使顾柳言拼尽全力,在技巧与经验更胜一筹的钱宇谦面前,也不过只能维持“不落下风”的状态而已。尽管在一个月的常规训练中,顾柳言的体能相较于从前已获得了不小的提升,但这离战胜钱宇谦还有着相当的距离。这已经不知道是二人相斗的第几个回合——一旁的队伍之中,学员们看得聚精会神、目瞪口呆,而钱宇谦与顾柳言依旧在对峙之中。一番缠斗下来,虽然钱宇谦的外表看起来依旧保持着冷静,但他很清楚,自己还是有些上了年纪了——年近天命的他与正值青春的顾柳言相抗,确是有些强人所难。若是放在二十年前,这般短时间的交锋,根本不至于让此刻的他感到疲惫。铆山、昆仑……这些常人眼中难以踏足的绝境都未曾摧垮钱宇谦的精神,反而锤炼了他的身躯、智慧与意志,让他成为足以与五佬之中其他四位乱世之中浴火而出的强者的存在。但比起略感疲惫的钱宇谦,此刻顾柳言的状态更是不为乐观——虽然年纪的优势让她在这场切磋之中能够与实力强大的钱宇谦相持许久,但格斗经验与战斗意志上的差距让此刻的顾柳言已经行至末路,无法再坚持下去了。看着眼前难得出现疲态的钱叔叔,顾柳言勉强地得意一笑,嘴角却挤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意味。可恶……还是只能到此为止吗……不!我不会认输的!已经快撑不下去的顾柳言眼神之中蓦然又一次燃起了火光——求胜心切的她强行稳住身形,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企图再次利用自己的天赋,帮助自己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刻。无论利用什么样的方式,我一定要取得胜利!!这犟丫头!心里也太没个数了!看到顾柳言又要利用自己对鲜血的渴望恢复自身的状态,钱宇谦心中猛然一惊——若是说在铆山的这场暗查任务之中,钱宇谦最为担心的,首当其中的便是顾柳言的这点隐藏的毛病。原则上来说,钱宇谦是绝对不能让顾柳言的隐疾暴露在隐藏在暗处的敌人面前的。在常规科目训练时,钱宇谦因身份原因,未能阻止顾柳言的莽撞行事,好在训练之中其他学员也未曾注意。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取胜一事迷住心神、未曾顾及大局的顾柳言又一次想要释放心中病态的渴望,这是钱宇谦绝对不允许的。千钧一发之际,方才已显疲态的钱宇谦蓦地飞身而出,凌空一脚,正中顾柳言小腹——这一脚,就连一旁的学员们都能感觉到其力道之重。早已陷入穷途末路的顾柳言受到如此偷袭,身形一晃,两眼一闭,便直往后倒。钱宇谦紧紧跟上一步,抱住了被自己击昏的顾柳言——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让队伍之中本以为上了年纪的总教官已经坚持不住的学员们目瞪口呆。“看清楚了吗?这就是你们格斗训练的标准!”
扶住顾柳言后,钱宇谦这才松了口气,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对眼前已经被适才那场缠斗惊讶到的学员们严肃地宣布道,“不论性别,不论年龄,只要不下死手就行——骆因上尉!”
“到!”
队伍的一旁,陪同训练的另一位铆山训练教官——骆因应声道。“这位是你们保密工作训练的教官——骆因上尉。”
钱宇谦向队伍之中的学员们介绍道,“接下来就由他安排你们的格斗训练的分组工作——我要先扶3030去一趟医疗处。”
“各位好,我是铆山基地的骆因教官,很高兴与各位提前见面。”
相较于严肃刚正的钱宇谦,这位带着眼镜、看起来颇为斯文的骆因教官凭着其礼貌的态度与温和的语气,迅速赢得了队伍之中学员们的初步好感,“那么接下来,根据总教官的命令,我来负责安排各位格斗训练的分组……”“这里交给你了,骆上尉,我先带着3030去医疗处做些处理。”
钱宇谦向骆因简单嘱托了一句,便将依旧处于昏迷中的顾柳言扛在肩上,向着医疗处的方向离开了训练场。“请首长放心。”
骆因向钱宇谦敬了个礼,转身扶了扶眼镜,面向着学员,“全体立正!下面是今日格斗训练的分组名单……”【三】离开了训练场的钱宇谦并没有将昏迷中的顾柳言送往医疗处——在观察四下无人跟随后,他改变了行进的方向,背着顾柳言直奔宿舍楼,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房间里,恭候多时的范烟雨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饶有兴趣地看着平日里颇为威风的钱宇谦此刻鬼鬼祟祟地进入自己的宿舍,将顾柳言安置在床上,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晚节不保啊,老钱。”
待到钱宇谦坐定,范烟雨不紧不慢地又呡了口茶,笑着吐槽道,“当年英姿勃发、充满自信的青年军官领袖,此刻居然如此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真是……”“别开玩笑了,老范——认真点,我们时间不多。”
钱宇谦小声打断了范烟雨的调侃,随即拍了拍卧在床上的顾柳言,“醒醒,别装了——该起来谈正事了,鬼丫头。”
听到钱宇谦的指示后,适才还昏迷不醒的顾柳言猛地睁开了眼睛,瞬间坐了起来,用警惕的眼神打量着眼前正坐在此间房中微笑的陌生中年女子。在适才决斗的最后关头,即将陷入疯狂的顾柳言注意到了钱宇谦在无意中递来的一个眼神信号,作为他的私传徒弟,出于最基本的默契,理智尚存的顾柳言迅速停止了自己饮血的行为。而后,在钱宇谦飞来一脚的那一刻,瞬间对其意图有所判断的顾柳言立刻后仰倒地,假装昏死过去。被钱宇谦扶起后,顾柳言感觉到了后背上来自其肯定的两下轻拍,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继续假装昏迷,被钱宇谦秘密带到此处。“这位是铆山基地现在的总负责人,范烟雨少将。”
注意到顾柳言对范烟雨的敌意,钱宇谦连忙介绍道,“她知道我们此次的任务——放心,是自己人。”
“柳雅辛的丫头吗?真像她妈妈啊,各种意义上。”
看着眼前逐渐放下警惕的顾柳言,范烟雨笑赞道。“范……首长好。”
见眼前和蔼的范少将竟然认识自己的母亲,热情的顾柳言本能地想借机套个近乎——但想到此刻还在军中,顾柳言最终还是遵守了军中的规则。“好了好了,寒暄到此为止。”
钱宇谦打断了二人,转入了正题。“由于我们并不清楚铆山之中其他各人是敌是友,因此,理论上来说,我这间没有监控的宿舍是这铆山之中对于我们而言唯一安全的据点……”“嗯?!”
显然,对于钱宇谦的这番言论,顾柳言有些惊讶,“钱叔叔,你不是说这位首长是铆山的总负责人吗?难道对她而言,这铆山基地还有不安全的地方?”
“哈,丫头,铆山基地的特殊性就在这里。”
范烟雨笑着解释道,“这里是Z国军方精英的集中训练场所,各个军区的部队都在这儿有所驻扎。我这个总负责人也只是负责铆山的所有日常管理工作而已。至于部队的统辖与指挥,以及各部队各自具体的训练与行动计划,我是无权过问的。为了保证基地的安全,铆山的各处都被秘密安装了监控设备。这些设备的使用权并不在我的手里,但我不能保证这次行动中我们的敌人能够调用这些设备。所以,丫头,老钱的判断是正确的——”“偌大的铆山,对于我们而言,也只有这间宿舍绝对安全。”
“好了,老范,别吓唬孩子了。”
钱宇谦并没有否认范烟雨所言的真实性,只是劝止了她的话头,“谈回正事——丫头,这一个多月以来,你的观察可有收获?”
“很遗憾,收获甚微。”
顾柳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根据我的观察,这群调集而来的学员们没有任何的异动,只是各自努力地完成着每日铆山的训练目标。”
“学员之中的风险,我想,可以暂时搁置一下了。”
对于顾柳言的结论,范烟雨点了点头,“一来,这批调集而来的特殊小队,每个人的政治背景与社会关系铆山都有存档,我都仔细地翻阅过,与武恒毫无关联;二来,从根本上来说,小队中的战士们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核心战力,若是因为我们的行动导致军心动摇,反而得不偿失;三来……”“在指挥层方面,我已经发现了不少可疑目标。”
钱宇谦适时地补充道。“不少?!”
顾柳言有些讶异。“这并不奇怪。”
范烟雨解释道,“毕竟如今位于铆山指挥层的人员,大多都与我们是一批出来的——换句话说,我们多少都与当年在此训练服役的武云天有所交集。再加上当年的武云天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很能来事儿。因此,如今想要找出谁还与武云天有所联系并潜伏于铆山之中,指挥层要排查的人可不少。”
“坏就坏在这里。”
钱宇谦皱了皱眉,小声抱怨道,“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权限对我初步排查下来后列出的可疑人员名单上的所有人进行调查。”
“所以,你这位钱叔叔的意思,你应该有所明白了吧?”
范烟雨暗暗坏笑着对顾柳言说道。“……请君入瓮?”
聪敏的顾柳言一下便明白了下一步计划的大概。“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次行动给我们的限制实在太多了。”
钱宇谦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也就是方才我特意点名教训你的原因。”
“在旁人看来,3030只是一个被钱总教官盯上并好好教训了一顿的颇有才能的学员——当然,一些眼力过人的家伙也不是不能看出你与总教官特殊的联系。”
范烟雨分析道,“总而言之,对于真正的潜伏者而言,无论他怀抱着以上的哪一种想法,他接下来的行动都避免不了一步——”“拉我入伙儿,或者早点干掉我。”
话已至此,顾柳言已经完全明白了钱宇谦与范烟雨的计划——她不禁向面带愧色的钱宇谦投去了哀怨的目光。“唉,丫头,我也是没辙啊。”
被顾柳言的目光直视得有些无地自容的钱宇谦沉默许久,终于忍不住解释道,“明明向你爸妈保证过不会再让你身涉险境了,但事已至此,以你为饵才能钓上那条大鱼啊……”“……好吧好吧,刀口舔血的交易,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思考半晌,顾柳言收回自己埋怨的目光,无奈地摆摆手,笑着答应了钱宇谦的计划,“不过先说好,要是这条大鱼对我不怀好意的话,我可不会刻意给你们留个活口的。”
“还真像你说的,老钱——这丫头看起来挺乖的,说话却是如此的狠厉。”
见顾柳言爽利地答应了下来,范烟雨有些释然地一笑,不禁向钱宇谦夸道,“这应该是归功于你这个师父呢,还是她那位更可怕的母亲呢?”
“丫头,军中之事,不是开玩笑——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你是自卫,你万万不可随意滥行杀戮。”
颇为不放心的钱宇谦告诫道,“我和范首长会在暗中一直关注你和可疑人员的动向,尽可能保证你的安全。你自己也要小心。”
“知道了知道了。”
顾柳言漫不经心地答应道,随即起身,“不过今天的格斗训练,我是真的有些乏了——二位首长,我可以回宿舍休息半日吗?”
“当然可以。”
不等钱宇谦回答,范烟雨笑着批准了顾柳言的请求,“接下来你的工作会更累,不过,我还是很看好你的,顾家的小丫头。”
“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顾柳言笑着敬了个军礼,随后转身探头,确认楼道走廊内无人后,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一下便躺在了床上,两眼空洞地凝视着墙壁上记录时间的刻痕,不知在想些什么。长时间处于如此阴暗的环境让顾柳言的身心已经开始产生不适——潜行于铆山之下许久,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了。顾柳言的耐心是很有限的。年纪尚轻的她,并不能再如此绝望的环境与高压的侦察任务下再坚持两个多月——速战速决,这才是顾柳言一向的风格。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同意钱宇谦的冒险计划,孤注一掷,以身作饵,等待着目标的咬钩。至于鱼钩之下的游鱼和鱼竿彼端的垂钓者,显然,心思尚显单纯的顾柳言并不想知道他们正在忌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