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回到五天之前。正如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如果说斑原市是J国的光明之地的话,奈川市无疑是光芒之下暗藏的黑影。受J国政党内部斗争影响,进入新世纪以来,奈川市由于发展资金的匮乏、政府的不作为以及地方黑恶势力的不断壮大,在堕落的渊薮中越陷越深,难以自拔,最终成为了闻名J国的“犯罪之都”。——奈川市糟糕的内部秩序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至今,只因为一个特别的制度:奈川当地的警视厅由于资金紧张,“暂由”驻扎于奈川当地的军队代替——地方黑恶势力再强大,也没有狂妄到与军方正面硬碰硬,故而这一临时制度就变成了永久制度。而奈川的特别警视厅的态度也十分耐人寻味:对于当地的地头蛇的肮脏交易,只要不涉及国家安危和军方利益,他们也不会正面管理。就这样,奈川市两个最强大的势力达成了某种默契,剩下的,只有花天酒地的官员与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刚下飞机,陈正昊与顾柳言便收到了奈川警视厅的来信问候,还有一笔不菲的“游玩经费”。据信中奈川警视厅现任长官平野茂所言,由于上峰交代的“突发的秘密任务”,奈川警视厅不便接待二人,因此只能将任务内容和准备好的经费交给两人,对此他深感抱歉。而委托的内容是:抓小偷。一个从奈川警视厅里偷了一把手枪和七发子弹的小偷。看完来信,陈正昊与顾柳言面面相觑,目瞪口呆。“陈先生,我们不会被耍了吧?!”
顾柳言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思议与少许的愤慨,“大老远地跑到J国,结果就只是帮当地的军队抓个偷枪的毛贼?!”
“看起来的确如此,”陈正昊苦笑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任务摘要里为什么要咱们两个‘玩得开心’了——不过毕竟人家也专门为我们准备了经费,就当公款出国旅游吧!诶,对了,小言,你之前来过奈川吗?”
就这样,没有紧张的任务,没有接应的人员,一头雾水的朱雀和白虎,开始了它们的奈川闲游。乘计程车离开机场后,依据陈正昊的提议,两人来到了奈陆山顶——这里是奈川市的制高点,站在这里,奈川城的全貌尽收眼底,一览无余。不知如何,看着脚下的奈川市全景,陈正昊似是想到了什么,仿佛忘记了奈川警视厅的委托,稳稳当当地坐在奈陆山巅,陷入了沉思之中。性子有些急躁的顾柳言看着坐定的陈正昊,本就焦躁的心中又平添了几分火气,不由得抱怨道:“陈先生,恕我直言,我不是来和你到奈川市闲逛的。虽说抓贼这种事听起来确实有些掉价,但好歹也算是正经活计咱们先把正事办完,成吗?”
“正事?”
陈正昊莫名一笑,“帮这群昏庸至极的官员抓个贼,维持治安?”
“那也算是上面给我们的任务!”
顾柳言虽然很理解他的不满,但依旧辩解道。“顾小姐,你看,”陈正昊指向脚下的奈川市,“你觉得,这奈川城看起来像什么?”
顾柳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望奈川市,以穿城而过的烟川河为界,两岸的发展可谓是泾渭分明:南岸是奈川市市政府和警视厅的所在地,高楼林立,临近黄昏,城市之中华灯初上,其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斑原市最前卫的城区;北岸则是一些贫民窟的所在地,只能看见一些零星的灯火,在矮小破旧的居民楼间做着无谓的挣扎,仿佛在向谁诉说着奈川市的伤痕。“.……”眼前过于戏剧化的一幕让顾柳言静下了心来,陷入了沉思。“像阴阳鱼。”
陈正昊微笑着一指一画,顾柳言的心间仿佛一点清露滴下,顿时沉静了下来,随着陈正昊的指点重新审视着脚下的奈川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方可生万物,”陈正昊微笑着做着自己的解读,“眼前的奈川市只停留在了‘二’的阶段,黑暗与光明之间缺少了平衡的‘第三者’,以奇门之家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它沉沦的原因。”
“阴阳鱼其实说明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在光明的大部分当中,必然会存留着黑暗——亦或者说,光明到达了极致,黑暗便会滋生。反之亦然。伸手不见五指的长夜,总会有人燃烧自己,化作光明的火种。”
“现在,光明中的黑暗,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么,黑暗之中的光明,又在哪儿呢?”
“奈川市这种治安环境,要想在这么黑暗的环境里追求光明,恐怕最直接的只有一条路……”顾柳言若有所悟。“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陈正昊适时地总结了本次发言。“我可从来不觉得,奈川警视厅会把一件抓毛贼的小事交给我们——事情可以小,但背后的干系可不会小。看清楚了吗?这是人家故意设下的局呢!”
“原来是这样!”
顾柳言恍然大悟,“陈先生,你可真是厉害啊!”
“过奖,一点猜测罢了。具体的事情,还得详细调查一番。”
陈正昊摆了摆手,回答得十分谨慎。“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大致明白了委托重要性的顾柳言摩拳擦掌,显示出跃跃欲试的模样。“去南岸,找家不错的酒店先落定下来——现在天色已晚,警视厅那里又给了不少的经费,好不容易出一趟国门,不好好享受一下,也不起自己啊!”
陈正昊笑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再去北岸碰碰运气。”
顾柳言愣住了片刻,但也随即笑着表示了同意——毕竟,对于两人来说,良好的休息才能产生更高的工作效率。【二】时近晌午,烟川河南岸车水马龙,穿着富丽的绅士淑女之间,不时地窜过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卑微乞讨的身影,仿佛在默默揭示着这座城市的伤痕。奈川市盘龙会头目之一——津本断正在享受着自己的“假期”。前些日子,津本断带着手下的喽啰们在北岸向他们“辖区”的穷人们收取保护金——在他眼里,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穷人手里的钱与政府官员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十余天不分昼夜的打家劫舍也没榨出什么可观的油水,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交易——奈何会长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如今终于结束了这份苦差事,津本断卸下了“沉重”的负担,整日泡在自己最为钟情的汤馆之中,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按照会长的安排,他的下一个任务便是去和奈川市政府官员“友好交流”——那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工作。低风险,高回报,福利好,举世无双。想到这里,津本断在前台小姐悦耳的道别声中走出汤馆,愉悦地伸了个懒腰,看着头顶照耀着奈川市的太阳,沐浴着属于自己的光明。然后,他就看见了脚边,一个浑身乌黑的少年乞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什么看,臭小子!”
身材强壮、脾气暴躁的津本断被盯得有些上火,飞起一脚踹向无辜的少年。这一脚力道极大,将少年一下踹到路边的灯杆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对不起,对不起先生!”
少年似乎终于被这一脚踹清醒了,连忙道歉,“我叫伊川太郎,尊敬的先生,请您舍一些零钱吧,我的家中已经没有粮食了……”“不知礼数的小子,还敢讨要钱财!”
津本断的火气更盛了。离开贫民区后,他还没有怎么舒展过拳脚。眼前的少年乞丐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出气筒。殴打持续了将近十分钟。面对不断羞辱和打骂自己的津本断,伊川太郎一边翻滚躲闪一边惨叫求饶。路过的人很多,他们都是很懂礼数、素养极高的绅士淑女,但他们只是路过,眼神之中充满了对伊川太郎的轻蔑。“算你走运,臭小子,”发泄完心中的无名怒火后,津本断停手了,“这点钱算是今天大爷我心情不错,赏给你的,下次再让我遇见你,哼,可别想活着见到你的家人了。”
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伊川太郎捧着津本断施舍给他的零钱,不住地道谢。津本断轻蔑地呸了一声,暗骂一句晦气,便趾高气昂地转身离开了。一个乞丐而已,没必要为了他败坏了自己的假期的兴致。所以,背对着伊川太郎离开的他,自然也没有看见伊川太郎那跪地求饶的眼神之中阴燃的仇恨之火。从杂食店买回了今日餐食的伊川太郎在店老板轻蔑的眼神中回到了北岸的蔑浪区——奈川市著名的贫民窟。当伊川太郎一踏上贫民窟破旧的篮球场,矮小的居民楼里仿佛听到了统一号令式地窜出了近十个贫民窟的孩子,其中就包括伊川太郎的亲弟弟——伊川次郎。“开饭了!”伊川太郎“庄严”地宣布。“开饭了!会长说开饭了!”
孩子们瞬间欢呼雀跃起来,一拥而上聚到伊川太郎的身边。没有意料之中的争抢,所有的孩子伸出尚且稚嫩的双手,从伊川太郎手中接过饭食,随即找一个角落享用起来,有的狼吞虎咽,有的细细品味。“贫民安道会的成员们,”发放完饭食后,身为会长的伊川太郎开始了今天的“会内例行会议”,“我们的帮会虽然不算很大,但我们一定要记住,终究有一天,我们贫民安道会将成为烟川河北岸、甚至是奈川市最大最强的帮会。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消灭那些欺负我们的坏人们,让我们这些穷人天天都可以尝到南岸的美食!”
听到“天天都可以尝到南岸的美食”,孩子们顿时兴奋起来,稚嫩的声音响彻贫民窟的上空:“贫民会万岁!伊川会长万岁!”
“好了,下面到了每天的善事汇报了,”伊川太郎笑着说,“一个一个来,谁都不许漏下!”
“报告会长,今天我把早餐分给了隔壁楼里的流浪猫,它们很感谢我,我很喜欢他们!”
“很好。”
“报告会长,今天我主动去帮邻居的菊次奶奶洗衣服——她的老花眼越来越严重啦!菊次奶奶邀请我留下来吃早餐,但我笑着婉言拒绝了——好人不能贪图回报!”
“不错。没想到最小的谷让也这么懂事了,身为会长,我很骄傲!”
……“会长,会长哥哥!”
伊川次郎高声回报道,“今天家里来了两位穿着很整洁的哥哥姐姐,他们说想要加入我们贫民会!我很高兴,并且替会长哥哥接待了他们,留他们在家中做客……”“什么?!”
伊川次郎的话还没有说完,心急火燎的伊川太郎便拉着他回到了家中,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孩子们面面相觑。破陋的房间中,陈正昊和顾柳言坐在几乎朽烂的木椅上,微笑着迎接伊川太郎的归来。“很高兴见到你,伊川会长。有些事,我想我们可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