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沁从阿玛端亲王的口中得知,慈禧老佛爷在物色皇位人选,自己也在人选范围内的时候,不禁呆愣住了。
端亲王道:“所以阿玛拍急电让你回京。如今咱们端亲王府只有你跟你大哥载鸿两个人,你大哥载鸿因着那妓女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所以不在人选里头。此事事关重大……须得从长计议……”
载沁想了想,沉吟着道:“阿玛,当今圣上是载字辈的,出自醇亲王府,当初是老佛爷的外甥……如今就算老佛爷要从载字辈中再挑选一人出来,醇亲王府这不还有载沣,载洵和载涛吗?!这醇亲王爷当年娶得是老佛爷的亲妹妹……这世上啊,太后最近的血脉除了娘家,就是醇亲王家了……我看啊,这挑来挑去的,估摸着十有八九还是醇亲王府的人……要不然就是载泽了,他娶的嫡福晋是太后的亲侄女——桂祥的大女儿……”
端亲王轻哼了一声:“那可不一定!”
载沁闻言,蓦地抬起头:“阿玛,您的意思是……”
“不错。阿玛确有这个意思。可是咱们不能对外透露半分。否则那便是杀头的大罪。”
“阿玛,这老佛爷要选谁就选谁?!她独揽大权这么多年,连当年自己的亲儿子和如今的圣上想要办任何事情,都须得她同意……”
“今时可不同往日。如今洋人势力这么强,连老佛爷都得看洋人的脸色……”说到这里,端亲王话锋一转,“前几日收到你寄来的信了。你知道阿玛和额娘,特别是你额娘盼着你成亲盼了这多年了……倘若不是这立嗣一事,你娶谁都无妨。可如今关系着立嗣一事,那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事关重大,这件事情须得缓缓。等立嗣一事定了再说!”
载沁闻言,又是一惊:“阿玛,此事缓不得。”
若是再缓下去,盛怀秀(eileen)的肚子就要显怀了。嘉兴城民风淳朴,这日后让盛怀秀(eileen)怎么见人。
“为何缓不得?!这缓得要缓。缓不得也要缓!”
载沁便不吭声了。他知道如今的阿玛一门心思都扑在立嗣的事情上头。
“载沁,若是事成,你继承大统的话,那整个天下便都是我们家的了。如此一来,你还须为一个小小军校殚精竭虑吗?!载沁,阿玛知道你一直有一番雄心大志,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你竟然想白白错过不成?!”
“载沁,孰轻孰重,你好好考虑清楚?!”
……
载沁从阿玛的议事房出来,便去了额娘那里。
端亲王福晋见了儿子载沁来了,欢欢喜喜地拉着儿子的手,让他坐下,用茶用点心,又吩咐下面的人:“让他们送膳食上来。”真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等忙过,她便细细地问儿子载沁在江南的情况,特别是儿子信里提到了要娶的那个女子的情况。
可是载沁心事重重,问三句答一句。
端亲王福晋都看出来了:“载沁,怎么了?”
载沁只好推说:“娘,我这一路回来累着了……”
端亲王福晋一听,顿时又万分心疼了起来:“是了。你这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回了府又与你阿玛说了这么久的话,怎么会不累了?好了。额娘不烦你了。快些用过膳,便回房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再把那个怀秀姑娘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额娘。”
载沁用过了膳,端亲王福晋便赶紧让他回房休息了。
载沁却是了无睡意。
他阿玛的意思明确的很。倘若事成,怎么也不会同意他娶怀秀做正妻的。可是,他如何能辜负怀秀呢。
载沁从怀里取出了怀秀做的小衣衫,如同这一路上一般,他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看了再看。
这也不知看了多久,他便在书桌前坐下,提笔写信给怀秀。
……
另一厢,嘉兴城。
石劲海和穗儿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地成亲了。
如此一来,照看茂昌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都落到了孟余亭肩头上。
孟余亭就这样地在原先的石家住下了。
沈如锦、石劲海等人心照不宣便只作不知,听之任之。他们是很希望孟余亭能和周蕊玉有好的进展的。
可周蕊玉则完全不知。
邵明恩的手臂好了之后,出了邵家,与胡老六约了一起去喝了顿酒,立时便得知了周绍祺戒了白面的事情。
他当场捏着酒杯不吱声。
他与胡老六聚了之后,越想越觉得有种“真的要失去周蕊玉”的恐慌。
于是,他和胡老六一散,便来石劲海家这里找周蕊玉。
他来到了巷子口,忽然便看到了周蕊玉一只手挽了一个篮子,一只手提了一个坛子从大街上回来
原来,周蕊玉今日绣完了绣坊的所有绣件便去了绣坊交货。
每日里本是香茗负责买菜的,因为周蕊玉要交绣件,所以便一起买了回来,省得香茗再多跑一趟了。她路过卖酒铺子的时候,想起了孟爷很喜欢喝酒,所以便买了一坛酒回来,想今晚做几个小菜请孟爷一并过来吃饭。
这孟爷性子豪爽,与大哥周绍祺相处甚欢。
周绍祺与他喝过几回酒之后,也不知怎么地便对这孟爷钦佩了起来,甚至到了有些言听计从的地步。
周蕊玉看在眼里,很是欢喜。
跟孟爷在一起,怎么也比跟从前的狐朋狗友一起的好。
昨儿,大哥周绍祺特地去拜祭了爹娘,回来后哭红着眼对她说:“蕊玉,你说大哥以前怎么就这么混呢?!把偌大的家业都给输了个精光……不然如今……”
周绍祺道:“我今日子在爹娘坟前发誓了,此生再不会碰那些个东西。”
“蕊玉,是大哥对不起你,对不起死去的爹娘……”
周蕊玉见大哥周绍祺如今知道错了,也如此地悔恨,便知道大哥是真的恢复了神智。
“大哥,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日子是过以后的。”
周绍祺如今也知道心疼人了。
他看着妹子蕊玉没日没夜的刺绣,总忍不住说:“都怪大哥不好,都怨大哥不好……如今让你做这些个活……”
他甚至想出去干活赚钱。
可他当年书没有好好念,生意也没跟着他爹周祖铭好好学,每日跟着狐朋狗友逛荡来逛荡去,如今真要找活,却是一无长处。
这世道,要找个活赚几个铜钱谈何容易啊?!
周绍祺便去找那些狐朋狗友。
那些狐朋狗友早前便远远躲开他了。如今也是。周绍祺常常在门口等一天半日的,都见到人。
周绍祺如今是真正尝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知道赚钱的苦了。
他自己都说:“如今我周绍祺算是再世为人了!”
……
话说,这邵明恩见到了周蕊玉,不觉大喜过望,忙走上前去:“蕊玉。”
周蕊玉听到这熟悉的嗓音,顿时便愣住了。
她的视线落在邵明恩的双臂上,见他行动自如,便知道无碍了。
邵明恩道:“蕊玉,我许久不见你了,想你了……”
周蕊玉垂下眼:“邵少爷,请你让开。”
邵明恩道:“蕊玉,你怎么这么狠心呢?!我这些日子手臂受了伤,今日来好,便来看你了……你也不问我一句手臂的伤势如何?”
周蕊玉依旧是那句话:“邵少爷,请你让开。”
邵明恩自然是不让:“蕊玉……”
两人便在巷子里纠缠了起来。
……
另一厢,香茗见夕阳西下,小姐周蕊玉还没有回来,便到了院子门口张望。
这一张望,远远便看到了明恩大少爷把小姐周蕊玉拦着,她不觉发急了起来:“小姐……”
这一唤,孟余亭便听到了。
他出来一看,立刻便走了过去,一把拽住了邵明恩的手臂,厉声道:“给我放开周姑娘。听到了没有?!”
又是这瘟神!邵明恩恼道:“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他妈的。关你什么事?!”
孟余亭冷哼一声道:“夫妻之间的事情?!亏邵大少爷你说得出口。若是你真这么认为的话,不如咱们一起去你们邵家说个清楚?!”
邵明恩:“你他妈的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真当我邵明恩吃素的不成!”
“对!我就当你邵明恩吃素的!你怎么样?!”
邵明恩放出了狠话道:“好!你给我走着瞧!有你的好日子!”
说罢,邵明恩松开了周蕊玉的手,深深地盯了她一眼,放柔了声音,道:“蕊玉,我下回再来看你。”
孟余亭:“邵明恩,你给我听好了:不准你再来骚扰周姑娘!否则我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周绍祺也跑了出来,见了两人,忙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家不如这样算了。孟爷,你放了他吧。”
孟余亭这才松了手。
邵明恩甩了甩袖子,转过脸对周绍祺:“绍祺,听说你戒了白面。真是太好了。过两日,我在望湖楼摆一桌,请你吃饭,替你庆祝。”
周绍祺不知就里,只知道邵明恩这些年来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他心里头一直很感激。他看了看周蕊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邵明恩道:“绍祺,就这么说定了。”说罢,他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