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邵家大少奶奶——原周家大小姐周蕊玉成为邵家下堂妻的消息便沸沸扬扬地传遍了整个城。
塘湾街的茶馆自然又是好一番的议论。
“这周家周蕊玉被邵家休了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自然。”
有人道：“听说是邵家大少奶奶自动下堂求去的……”
“真是奇了怪了……好好地为什么要自动下堂求去？”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以周家如今的情形，为什么要下堂求去？”
旁人听了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这时，角落里一人道：“这周蕊玉啊，早晚都是要被休的……只是这么快……与周家周绍祺和邵家大小姐邵明芬和离不过短短两个月……倒是有些叫人诧异……也忒急了些……”
“可不是。上回邵家邵明芬与周家周绍祺，咱们都说怪不得邵家……可如今这事情确实有些出乎人意料……”
“估摸着……邵家不想跟周家沾亲带故了……”
不少人自然是已经心领神会了，在心里头暗暗道：“是啊。如今邵周两家，地位悬殊……这周蕊玉没了娘家的靠山……”
又有人却道：“我觉着啊……这事情里头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不然……不然，就算是邵家存了心要休周蕊玉，可怎么也是顾全一下脸面，哪怕是为了邵家自个儿的名声，也要拖上一年半载吧……”
这话说出来，倒也是没有道理的。众人道：“也对。邵家再不要脸面，也要顾全一下名声吧……难道邵家如今已经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了吗？！”
也有人是帮着盛家说话的，听了这话，便冷哼了一声，道：“邵家顾全自己名声？！他们就是不要脸。要是要脸的，也不会勾结官府，对盛家这般落进下石……”
有人帮盛家，自然也有人帮邵家：“邵家接收了盛家的家业，确实有些……有道是同行便是敌人……这邵家不接收盛家家业，便是林家或者陆家或者旁的人接收了去……总是会有人接收的。这倒是不能怪盛家。且再说了，这盛家被抄家是因为盛家的盛怀新做了革命党，刺杀朝中重臣和皇亲国戚，与邵家可是没关系的……邵家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盛家抄家通缉……”
“你！”
“你什么你？！大伙说，我说得没道理吗？！”
有人拉了拉那人的手，压低了声音：“算了，如今邵家得势，有些人便爱拍马屁。你别跟他争吵，白白浪费了口水。”
……
不止每一间茶馆里头沸沸扬扬地在议论此事。
这一日，连学堂里都在说。
邵明秋经过的时候，同学们便噤口不说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数回之后，邵明秋便察觉到了不对。这情形跟大伙得知他们邵家接收盛家家业的时候一样。同学们见了他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话，可都是纷纷避着他，眼底也时不时地露着不屑。
这日，下学堂的时候，邵明秋便唤住了学堂的好友刘永德，追着他问道：“这是怎么了？大伙见了我就躲？”
刘永德露出一副诧异表情，道：“你对你邵家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吗？！”
“我们邵家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说你们邵家把你大嫂——周家的周蕊玉给休了。”
邵明秋脱口而出：“什么？！”
刘永德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
“我真的不知。”
邵明秋回到了家里头，跨进大门后，连书包都没搁下，便往爹娘的院子去。
爹邵进年不在家。
娘邵夫人见了他回来，便笑吟吟地起身道：“明秋，今儿回来怎么这么早？”
“娘，我问你：外头的人在传，说我们邵家休了大嫂……可是真的？”
邵夫人只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好好读书就好。家里头的事情有爹娘呢……你就专心，用功地把书读好了……”
“娘，你们是不是真的把大嫂给休了？”
邵夫人的笑容敛了下来：“是真的。”
“为什么？大哥都不在家。你们怎么私自把大嫂休了呢？再说了，大嫂人这么好？你们为什么休她？”
邵夫人道：“明秋，爹娘也是不得已……爹娘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不得已？！什么苦衷？你告诉我。”
邵夫人道：“明秋，这事情牵涉到我们邵家名声……爹娘不想外传……”
“你不告诉我，便是有问题。你和爹是不是看到大嫂娘家落败了，瞧不上她了，所以休了她……”
邵夫人听了这话，变了面色：“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现在外头都这么说，说咱们邵家势利眼，跟红顶白，见周家落魄了，大嫂没了娘家这个大靠山，故意把大嫂给休了……”
邵夫人：“外头的人爱怎么说就让他们怎么说……事实上不是如此的……”
邵明秋刨根问底：“那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娘，你说啊？！你告诉我啊！”
邵夫人道：“明秋，这件事情……等你大哥回来之后，爹娘自是会跟你大哥交代的。你不要多问了。无论你怎么问，爹娘也是不会说的。”
而此时，所有人口中的主角——周蕊玉在周家如今破旧偏僻的小院足不出户。
周蕊玉在香茗的屋子里躺了三日。
香茗忙碌之余，便是守着小姐周蕊玉。
无论香茗怎么问，怎么说。
周蕊玉都是不哭，不说话。
她一直便是怔怔的表情。
香茗喂她喝粥，她便喝粥。喂她吃饭，她便吃饭。喂她喝汤，她便喝汤。仿佛无知无觉一般。
香茗见小姐这般失魂落魄，自然又是急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这日清晨，香茗在沉睡中忽然听到屋子里有脚步走动的声音。她因着守着小姐周蕊玉三日，加上白天要劳作要侍候周家众人，所以劳累得很，此时困倦极了。她想睁开眼看看，但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怎么掀也掀不开。
“不会是小姐起来了吧？”“小姐起来做什么？”“小姐不会做傻事吧？”忽然间，这几个念头猛然窜过香茗的脑海。
香茗猛然惊醒了过来，一下子从木板上弹跳了起来。
果然是小姐周蕊玉发出的响动。
她起床下地，如今已经梳洗完毕了。
“小姐？”
周蕊玉对着她缓缓道：“香茗，辛苦你了。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灶房给爹娘熬粥。”
香茗揉着眼想起床。
周蕊玉按着了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香茗，听话。我知道你这几日照看我都没好好阖眼。你再睡一下。你若是病了，谁来帮我一起照看这个家。”
香茗听了这话，不觉鼻酸眼热：“小姐，奴婢不累……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伙……”
“香茗，我没事了。你放心。“
香茗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香茗，你听不听小姐我的话？”
“小姐，香茗当然听你的话。”
“好。那我吩咐你，不许你起来。你给我好好睡一觉。”
香茗不动。
“香茗，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然后再帮我做事，帮我照看周家，帮我忙里忙外。不然你若是累病了，小姐我依靠谁去？！香茗，小姐我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
“小姐……我听您的话。我睡。我好好休息。”香茗眼里的泪控制不住滚落了下来。
“好。快睡吧。”
周蕊玉对她微微笑了笑，而后便推开门出去了。
香茗这一睡竟然睡到响午时分，她抬头望着窗外那悬在半空中的明亮亮的日头，不觉呆了呆。
她忙下床。一推开门，便见小姐周蕊玉端着托盘从夫人房里出来。
“小姐。”
周蕊玉抬起头对她一笑，虽然容色依旧憔悴，但与前两日的死寂沉沉相比，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之后，小姐周蕊玉对在邵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绝口不提。
香茗怕触及她的伤心事，自然也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