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的人把盛家的二爷盛斯良和盛二夫人五花大绑带走的消息,如平地起惊雷一般很快地炸响了整个嘉兴城,传遍了大街小巷,除了白家的白荷母女以及钱猛生三人外。
白母买了酒菜回来后,便手忙脚乱地整治了三荤两素给钱猛生端了上去。她怕动作慢了,钱猛生又要生出一番事端来。
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明朝钱猛生痛快地吃喝了一顿,之后又让白母烧了热水,让白荷在一旁侍候着,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当夜,钱猛生又威逼着白荷同床共枕。
那白荷因为长得貌美,所以素来清高的很,寻常贩夫走卒是不看在眼里的,一心想攀高枝,做人上人。她当日愿意委身邵明恩,除了因为邵明恩是邵家大少爷之外,也是看中他年少能干,样貌虽然不俊俏,但也是英姿勃发,很有男子气概的。加上邵明恩家里头又没有定亲。白荷是存了别样心思的,想着把邵明恩侍候好了,说不定便能进邵家。倘若是能进邵家,做妾也是好的。
所以,她在邵明恩面前低眉敛目,邵明恩怎么说她便怎么做,一心就是想讨好邵明恩。
可能这样对邵明恩并不表示她便愿意委身给钱猛生。
然,刀架在脖子上,她的脖子硬不过刀。
最后,也只好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地从了。
话说,这盛家二房夫妇被石劲海抓去了县衙牢房,传到了邵家邵进年邵老爷和邵明恩耳里,也不免叫他们愣了愣。
但邵氏父子是何等精明人物,这前因后果一套,便知道这二房盛斯良夫人定是与钱猛生、黑龙两人甚至是与盛家去年到今年的种种大变故有关。
邵进年邵老爷很是感慨了一番,道:“这盛斯年一辈子能干,顺风顺水的,想不到到头来啊,折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邵明恩也陪着爹感慨了一番,道:“是啊。我们外人瞧着也很兄友弟恭的样子。想不到这盛家二房忒狠啊……”
邵进年邵老爷捋须,长叹一声:“人心隔肚皮啊!”
“明恩啊,一个家庭兴旺起来,着实不易,往往需要数代之积累。可要败下来,却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你是邵家长子,一定要记好了,不该碰的东西千万不能碰。咱们邵家,日后就靠你和明秋了。你要友爱弟弟明秋,与明秋一起把咱们邵家发扬光大。你爷爷没胜过盛斯年的爹,我没有胜过盛斯年,可爹相信你一定要可以胜过那盛怀信的。”
“是。爹。儿子会与明秋好好努力的。”
因着周蕊玉足不出户,邵明恩回到房里,便把这事情告诉了周蕊玉。
周蕊玉闻言,面露惊诧:“怎么会如此?”
邵明恩道:“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盛家二房的盛斯良是外室所生,与盛斯年不是一个娘生的。”
周蕊玉道:“那盛家?”
周蕊玉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听在邵明恩耳朵里却是听出了别样的味道,他以为周蕊玉在关心盛怀新,便淡淡道:“这盛家二房出事,与盛家旁的人无关。盛家如盛怀新和他夫人之类的,都好的很呢。”
周蕊玉:“那就好。”
只这么一句话,邵明恩便吃味了起来,脸色微变。
他起身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周蕊玉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奇怪:这不刚刚才回来。
但是她并不喜欢邵明恩的陪伴,只要邵明恩在,她便总觉得呼吸都困难。
所以也乐得他出去,眼不见为净。
第二日上午,钱猛生又如在菜馆吃饭点菜一般,吩咐白母今日要做哪几样菜,让白母去买菜。
钱猛生做捕快多年,如今虽然暂时安全,但他也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遂命白母出去买菜的时候,顺便打探一下官府有什么消息。
白母哪敢反抗,只得依言照做。
白母在买菜的时候,各个摊位上都在议论盛家二房被官府捉拿走的事情。白母打探到盛家二房之事,还听得钱猛生杀了聋哑婆子,埋尸在菜园的事情的时候,吓得膝盖一软,差点撑不住自己。
白母额头冷汗直冒,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唯一的女儿被钱猛生捉在手上,她又能如何。
白母买菜回来后,便把听来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诉了钱猛生:“街上都在传,捕快房的人昨儿傍晚便把盛家二爷和盛二夫人绑走了,说他们不仅与通缉犯私通,知情不报,包庇通缉犯什么的,还说什么……”说到这里,白母不敢再说下去了。
钱猛生浓眉一挑:“还说什么?”
白母颤声道:“还说他们是共谋……杀了人……是杀人凶手……”
钱猛生闻言,沉下了脸色,不发一言。
原来,这钱猛生从水中逃走后,潜回了嘉兴城,便躲在聋哑婆子家。他虽然知道聋哑婆又聋又哑,可依然怕她走漏消息,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她给杀了,埋尸在了菜园里头。他虽然知道这尸体迟早有一日是会被发现的,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石劲海发现了。不止被发现了尸体,如今还牵连到了表妹盛二夫人。
这钱猛生吧,虽然好酒色财气,可这辈子唯一动心的女人却只是自己的表妹盛二夫人而已。
这么说吧,假如这钱猛生还有几分良心和人性的话,这几分良心和人性都只是给自己表妹盛二夫人的,而并非自己的那个黄脸婆和她生的几个孩子。
钱猛生唯一不想牵连的便是表妹和两人的孩子——盛怀霖。
要怎么救表妹盛二夫人呢?!
钱猛生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至于盛斯良,那是死了最好。钱猛生完全无所谓。
白母见钱猛生面色森冷,黑着阎王似的一张脸,便不敢再多说下去了。
白荷见状便用眼神示意母亲出去,而她自己则尽量地缩在一旁,不叫钱猛生注意到。
州府中学堂。
接连两日,盛二夫人的儿子盛怀霖总觉得旁人看他的眼光十分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呢?
这两日来,老是有人三三两两地避着他聚在一起,却又用目光不断打量她,而后窃窃私语不断。每回,他抬头与他们目光交接,那些人便会倏然移开目光。假如他走近,他们也便是闭口不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盛怀霖觉得很奇怪。
他便找了自己在学堂最好的朋友徐之明,把情况告诉了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之明,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大伙都有事瞒着我,避着我一般?之明,你一定也是知道的。你别瞒我。对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了?”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都传了好几日了,说盛怀霖他娘包庇朝廷的通缉犯钱猛生,知情不报外,还与钱猛生通奸被石劲海捕快等人当场撞见,盛怀霖他娘衣不蔽体地跑了,还在房间里掉了一个大红的肚兜。然后还在院子里里挖出了一具尸体,说什么是钱猛生和盛怀霖他娘一起杀了埋尸的。说什么盛怀霖他娘与钱猛生通奸时间极久了。还说什么连盛怀霖都是钱猛生的种。
反正啊,如今这外头传什么的都有,皆绘声绘色的,都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
这么大的消息自然瞒不住,这两日来便传到了学堂里头,大伙儿得知后,私下里便议论纷纷了起来。八壹中文網
可这一切,徐之明也都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盛怀霖。
这不是打盛怀霖的脸吗?!
但作为盛怀霖的好朋友,徐之明又不能不说。他想了想,只好说:“怀霖,你家里头出事了。具体什么事情,你回家问你家里人吧。”
盛怀霖闻言,自是大惊:“我家里头又出什么事情了?”
“你回去了便知道了。”
听得徐之明这般说,显然家里头又出大事情了,盛怀霖便也顾不得跟学堂的老师请假了,拔腿便往外跑。
他一口气跑得好几条街,气喘吁吁地站在了街头大口大口得喘息。
他右手边便是一间茶馆,里头坐满了人,也不知在说些什么,人声鼎沸,嘈杂热闹。
盛怀霖一边抹汗一边大口呼吸,想等着休息片刻,便赶紧跑回盛家。
茶馆里头有人在大声的说话,有的话传到了盛怀霖的耳中:“青木巷那边的人亲眼所见,那盛二夫人衣服的扣子都没扣好,地上还有一个绣了蝶恋花的大红的肚兜……说是两人偷情被石劲海跟盛家的大少爷盛怀新亲眼撞见……钱猛生从那盛二夫人身上爬起来,只来得及穿上裤子跑了……”
盛怀霖如被雷劈中,身子僵硬,半天动弹不得。
等回了神,他缓缓地抬起千斤重地脚步,走向了茶馆。
“罗老三,你们家可是住在青木巷附近,你可有撞见过这对奸夫淫妇……”
罗老三道:“我是没见过。可有不少邻居都碰到过这盛二夫人进出青木巷口,进出聋哑婆子的房子……听她们说啊,这盛二夫人每回都是鼻孔朝天,一副傲气的派头……因经常来,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她是聋哑婆的亲戚呢……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那时候这盛二夫人来聋哑婆子的房子,都是与钱猛生来通奸幽会……”
“真是淫荡……三天两头的与钱猛生通奸……”
“这两人还心狠手辣,把聋哑婆子杀了埋在了菜园子里……”
“黑龙当时在大街上,当着大伙的面不是说,他杀盛斯年是钱猛生指使的嘛。如今看来,是盛二夫人与钱猛生勾搭成奸,要谋盛家的家财……”
“是了……是了……大伙都这么说?!”
“照此看来啊,这盛家三爷的死也有蹊跷……怎么好端端地,盛家接二连三地死人……指不定啊,也是他们两个做的……”
“我看多半是。这两人处心积虑已久……”
“听说啊,这盛家二房的那个小子也不一定是盛二爷盛斯良的种,是钱猛生的……否则啊,这钱猛生这般处心积虑地做什么?!”
“还真是?!若不是钱猛生的种,钱猛生这般辛苦为谁忙去?!白白给人做嫁衣裳吗?!”
……
盛怀霖站在茶馆里头,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说得口水都四下横飞。
他把自己站成了一个木柱子。
怪不得学堂里的人都古古怪怪的看着他,避开他说话?!
怪不得连自己最好的朋友徐之明都不告诉他到底怎么了,让他回盛家问他家里头的人?!
原来是这样的事情。
怪不得没人会跟他说。
茶馆的店小二见盛怀霖进来后,一动不动地站在最热闹的那一桌边上听着众人说话,也不入座也不叫茶水吃食,便过来招呼他道:“客官,如今店里人满了,只能拼桌……您想坐哪里?”
店小二取了干净的抹布替他擦了擦桌子,“客官,要不您和他拼桌坐这里?这里近,正好可以听他们说热闹……”
盛怀霖仿佛未闻一般。
店小二招呼了他两回,皆见他一动不动,便心道:莫不是个傻子。算了,让他去吧。
遂也不去招呼盛怀霖第三回了。
盛怀霖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方才回神,而后他仿佛提线木偶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茶馆。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只是踉踉跄跄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