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某条街某处小四合院,墙上画了一根平安竹。
盛怀新头戴着帽子,坐在对面的某个茶馆,手里端着茶杯,徐徐地饮着茶水。可他的眼睛却一错不错地远望着小四合院的门口。
从徐世盛府里出来后,徐瓷碧给他定了一个客栈房间,待她前脚一离开,他便写了封信交给了掌柜,而后便也走了。
毕竟徐瓷碧是徐世盛之女,虽然救了他一命,但她是朝廷重臣的女儿。当日他还行刺过她父亲,加上徐瓷碧与端亲王之子载沁渊源颇深,不便再继续牵扯下去。
盛怀新离开客栈后,租了一个简易的民房住下,又付了房东夫妇多余的银钱,由房东的婆娘照顾他每日的起居饮食。
伤势稍稍康复一些,他便乔装出来走动。他急着想要跟会里的人取得联系,想打听一些周钟岳和顾子婴的情况,然后想和会里的人商议怎么把周钟岳营救出来。
可是,原先会里的联系之处已经人去楼空了。
多半是因为周钟岳的被捕,他的失踪,会里怕他们落入敌人手中会招供,牵连会里的同志们,所以放弃了这个据点。
可如此一来,他便断了与会里的联系。想着同窗多年、情同手足的钟岳日日在牢里受苦,盛怀新真真是心急如焚,日夜寝食难安。
所以,盛怀新每日都在城中转悠,想要寻找墙角画有竹子的房子。
他前日的时候经过此地,无意中竟看到了这个熟悉的暗号,不由地又惊又喜。
一根竹子便是代表此地有一个会里的人在。
但周钟岳被捕,顾子婴下落不明,说不定也已经被捕了。这个暗号有可能已经泄露出去了,并不安全。
所以,盛怀新不敢贸然上前敲门。
他要确定到底是不是有人埋伏,再做决定。
可他连着守了两日,这个小四合院竟然无一人出入。
难不成此处是会里的人曾经住过,如今已经离开了吗?
盛怀新决定再守一日。如果再无人出入的话,他便放弃了。
冬天日短。日头一寸一寸地西移。眼看着一天又要过去了。
盛怀新从衣兜里取出了银钱,搁在了桌上,正欲离开。他起身前,不舍得抬眼朝那四合院门口望去了最后一眼。
无巧不成书。
那小四合院的门竟然从里头打开了,出来了一个身着长袍的粉面男子。
盛怀新身子一震。
这不是女扮男装的顾子婴是谁?!
盛怀新看着顾子婴锁上了门,沿着街道而去。
他赶忙追了出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头。
走了一段路后,顾子婴在经过路口的时候,突然往边上一拐,便消失了踪影。盛怀新忙追了上去。忽地,一把枪抵住了他的腰:“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盛怀新摘下帽子:“子婴,是我。”
顾子婴听得盛怀新熟悉的声音,又见了他露出真容,顿时惊喜交集:“怀新,你还活着。”
盛怀新亦激动万分:“是啊。子婴,自从你被王昭荣的人从上林仙馆接走后,我和钟岳也日夜担心你的安全,想尽了一切办法找你。可惜如今钟岳他……”
顾子婴黯然道:”钟岳落入敌手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
两人历经生死,如今别后重逢,只觉得恍如隔世。一时间,两人都红了眼眶,十分感慨。
可不远处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此地并可非久留之地。
于是,顾子婴带盛怀新回了自己的小四合院。
两人把彼此的遭遇经历详详细细地与对方说了一遍。
原来当日若男(顾子婴)被王昭荣的两个护卫带到了荒郊野外的山里。两个护卫奉了王昭荣的命令要杀若男(顾子婴)灭口。
若男(顾子婴)在茶水里下毒,使计杀了一人,但被另一个黑面侍卫发现,一路追赶到了半山腰。
最危险的时候,她头顶的树上盘着了一条吐着红信子的毒蛇。后头是那个追杀她心狠手辣的黑面侍卫。
那黑面侍卫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你跑,你再跑啊!”
头顶的毒蛇“嘶嘶嘶”地吐着红信,正蓄势待攻。
若男(顾子婴)惊恐害怕地僵着身体,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她自觉自己这回是难逃一死了。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那黑面侍卫不知就里,一边吼一边伸出手要捉若男(顾子婴)。
电光石火之间,就在他伸手的那一瞬,头顶那条毒蛇显然是感受到了黑面侍卫的威胁,“嘶嘶”一声地便从枝头蹿下,朝飞扑黑面侍卫飞扑而去。
那黑面侍卫只觉得眼前有一条线状的黑影扑来,便条件反射地用手臂去挥挡。下一瞬,只觉得裸露着的小臂一痛。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被条蛇咬住了手臂。
黑面侍卫一看这条蛇的蛇头形状呈三角形,便知是条毒蛇,心里头大叫不好了。
他拼命地大甩着手臂,方才把毒蛇给甩掉。毒蛇掉在了草丛,簌簌地便欲游走。黑面侍卫反应快,左手立时拔出佩刀,狠狠朝毒蛇砍去。
一刀下去,毒蛇便分成了两段。
黑面侍卫犹不解气,一边继续砍蛇。
一刀,一刀,再一刀。
黑面侍卫双目赤红,面色疯狂,不停地在蛇身上补刀。
他把一条毒蛇剁成肉泥,方才心满意足,嘴角露出了一抹阴森恐怖、诡异至极的笑容。
若男(顾子婴)本就被这变故吓呆了。见了那黑面侍卫疯魔了一般的表情,她回过了神来,惊恐万状地连连后退。
黑色面侍卫这时才想起了要吸手臂上的毒血,他把手臂凑到嘴边,吸一口吐一口,比毒蛇还阴毒数分的目光则如利剑般牢牢地盯着若男(顾子婴)。
若男(顾子婴)再傻也知道此刻不逃的话,便再无机会了。
于是,她转身,拔腿便狂跑。
“你给我站住!”耳边只听有利刃破空之声,下一瞬,那黑面侍卫的佩刀插到了她身边的树干上。
若男(顾子婴)吓得脸色惨白,但也顾不得了,唯有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一时间,她的耳边全是自己“呼呼呼”的喘气之声。
若男(顾子婴)只知一件事情:只有跑,拼命跑,自己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那黑面侍卫大声咒骂着,问候了若男(顾子婴)的十八代祖宗。但眼睁睁地看着若男(顾子婴)越跑越远,也顾不得手臂的毒到底有没有吸干净,便也只好拔腿追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跑,让你再跑啊!”黑面侍卫在若男(顾子婴)的后头发出一阵夜枭般的大笑。
“让你跑!”黑面侍卫凶神恶煞一般,一点点地逼近她。
“现在再跑啊!我跟你说,晚了。我本想一刀了结了你,让你好好上路的。”
“结果,你真的是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逼得我不得不好好整治你……”
他每说一句话,便阴狠地走近一步。
若男(顾子婴)被他逼到了斜坡边,脚下是松动的泥石。她手捉着衣服的衣襟掩着赤裸的肌肤,脚步一分分地后移。但她只要稍稍一动,脚下的泥石便“簌簌”地滚落了下去。
“你放心,我可与我那位同僚不同,他好女色,但我对你这个名妓半分也不感兴趣。不过呢,我有的是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人心狠手辣,毫无一点人性,落入他手里,恐怕比死还要难受。不若跳下去……一了百了……若男(顾子婴)当机立断,不待那人捉住她,便纵身往下一跃。
之后,若男(顾子婴)便沿着斜坡一路生疼地滚落了下来……
她的头撞到了一棵树上,便晕了过去……
若男(顾子婴)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她醒来,只见日头西斜,天色已经是下午光景了。
她扶着树起身,只觉头昏昏沉沉地,目眩耳鸣,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她抱着树干,试图呕吐,可是吐了良久,除了腹中的清水外,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若男(顾子婴)掩着衣襟,靠在树上休息了片刻,方觉得好一些。她茫然地打量四周,忽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正蜷缩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处。
瞧那人的衣服,赫然便是那个黑面侍卫。
若男(顾子婴)方才觉得自己这一回是侥幸,死里逃生,逃过一劫。但想不到那人竟然在他咫尺之处。
若男(顾子婴)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可是,那人却一直毫无动静。
他这是撞到石头上,晕过去了还没醒过来吗?
若男(顾子婴)小心翼翼地走近他,想一探究竟。
这一瞧,却又是一大惊。
那人纹丝不动,整个人面目浓黑肿胀,瞧着极为不对劲。
若男(顾子婴)揪着衣襟,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毫无任何湿热之物喷出。
此人连呼吸都已经没有了。
这人竟然已经死了。
看着样子,像是毒发身亡了。
若男(顾子婴)不免又是惊又是喜。
若男(顾子婴)这一日惊险不断,加上荒山野地的,她不敢久留,便剥下了那黑面侍卫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匆匆地下了山进城。
她到了会里的据点,联系到了会里的同志。
如盛怀新所推测的一个样,因周钟岳被捕,盛怀新下落不明,会里怕据点暴露,便放弃了这个地方,重新找了一个落脚点安顿下来。
而顾子婴则是找了这个四合院住下。
这些日子以来,会里一边在想方设法地营救周钟岳,一边则不断地在寻找盛怀新的下落。
可这些日子,他们都打探不到盛怀新的任何消息,便以为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今日一见,顾子婴真真是觉得劫后逢生,庆幸不已。
盛怀新把那日刺杀端亲王的经过,怎么与周钟岳分头逃走,他怎么受伤,怎么用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射杀了端亲王聘请来的武林高手,怎么掉进了徐世盛府里,怎么被徐瓷碧救下一事都说与了顾子婴听。
顾子婴听后,叹道:“你我这番都算是死里逃生。”
盛怀新急着营救周钟岳:”也不知钟岳如今怎么样了?“
顾子婴道:“你先别急。钟岳还活着。明天我带你去会里新的据点。我们与会里的同志商议一下具体要怎么行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