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图音市迎来今年第一场雪。
梁欢看着远处冒雪赶路的人，突然有点想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着全家在院子里扫雪、打雪仗的情景。
那时候虽然穷，但生活过得却有滋有味，父亲拎回家一只野鸡，全家高兴地就像过年一样。
也许是该抽空回去看看了。
院长韦铁军年底就要到点了，这是个几乎把半辈子都埋在了市医院的医疗老兵，也是他大刀阔斧的改革把市医院从泥潭里拉了出来，所以医院的医护人员很敬重他。
至于新院长的人选，呼声最高的是内科主任夏冰，她是小时候跟着父母援边来的边省，做事雷厉风行，在图音医疗系统有‘铁娘子’的称号。
其他的竞争对手声势相对弱不少，但谁也说不准，毕竟走上层路线翻盘的例子比比皆是。
这个空当下这场雪，让医院里的气氛十分微妙。
医院公告栏里的下乡支援动员通知，让很多人心态出现波动，这一下乡再回来，院里的人事结构可能会发生诸多变化，一步赶不上，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再说，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谁也不想下乡去体验艰苦生活。
所以，都不想去。
韦铁军见这情况，干脆把下乡指标摊派到科室，让科室主任来决定哪些倒霉蛋去。
王世平还想有人主动站出来把指标领走，结果没一个人找他，于是挨个拉过去谈心。
梁欢没表态主要是想攒几天假期回老家一趟，下乡再回来就到年底了，老王有难处他也只能认领一个名额，张世达老同志发扬风格也认了一个，最后一个倒霉蛋孙甜是老王直接定的，属她资历最浅。
弱鸡没有人权。
总不能为这事去找她叔叔吧，说不定还会被她叔叔撅回来，怕苦你干什么外科？
先定下来的人可以选择支援的地方，梁欢就选了多克县，主要是想念那里的人。
多克县负责接人的是院办方铁梅，熟人见面自然免不了寒暄，孙甜则在角落生闷气，她就在家里嘟囔了一嘴，果然被叔叔数落了半个小时。
其他的支援医生陆续上了车，等梁欢上车时，看着孙甜小山般的行李，惊讶道：“你这是要搬家还是逃难？不打算回来了。”
孙甜做个鬼脸，哼了一声：“要你管！”
车走到半路，孙甜就又活泼起来，毕竟小女孩心性，来得快去得也快。
到了县医院，龚大勇还出来亲自迎接，这些支援医生都是他的老同事，见面自然热络。
不过梁欢看龚大勇对方铁梅的态度，就知道方铁梅在县医院处境并不好，蒙克过去的心腹大都被龚大勇发配了，方铁梅能留在院办已经是开恩了。
梁欢跟龚大勇相互点头笑了笑，没说一句话，但双方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刘浩拉着梁欢外二科，一边走还埋怨道：“你小子不地道啊，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梁欢只能装傻傻笑。
护士长阿娜尔看见他，拥抱着转了个圈，一帮护士在旁边起哄，阿娜尔才不理她们，挽着梁欢胳膊进了科室。
赵凯更夸张，撅着嘴就要给梁欢来一个，被阿娜尔撵开了，热烈的气氛真让梁欢有种回娘家的感觉。
克伊玛和陈子赫破天荒的主动跟梁欢打招呼，尤其陈子赫亲热的就像两人从来没有产生过嫌隙。
距离产生美，也能消弭仇怨？
科里多了不少新面孔，都是是龚大勇今年招来的，代理主任王贵跟梁欢抱怨新人难带。
“他们跟你们那一拨没法比，也不知道老龚怎么想的，把条件最低放到了专科，招进来一批牛鬼蛇神，教个最简单的打结都学不会。”
“慢慢来，基础可能是差了些，得有耐心，你肯定凶他们了。”梁欢知道王贵脾气。
“哎，事情那么多，我哪有空一遍一遍的教，不说了，等一会你们支援的医生都到了，我们搞个大查房，给我们提提意见。”
张世达和孙甜到后，王贵组织开了个小会，简单介绍了一下科里医生和病人的情况。
会议结束就开始查房，张世达和王贵是老相识，查房过程更多的还是表扬，当然也跟王贵确实做得好脱不开关系。
老头毕竟年纪大了，查完房张世达就回了宾馆休息。
王贵则拉着梁欢去了主任办公室。
“一会儿帮我们开一台手术呗，也让新来的见识见识什么叫高手。”王贵递给梁欢一根烟，主动帮点上。
“你少恭维我，才几天没见，跟我怎么生分了。”
“哪有啊，我这是尊重，我可一直当你是老师。”
“你要这样我可走了，普外没准会欢迎我。”梁欢作势要走。
“我错了，错了！对了，我托人打听过我的成绩，我过了。”王贵赶紧作揖求饶，又把好消息告诉梁欢。
梁欢也衷心为王贵高兴：“那得恭喜你啊，苦尽甘来了。”
王贵点点头，眼睛有些红，熬了这么多年，总算过了。
手术室里，梁欢主刀，王贵一助，赵凯二助，孙甜也混了个三助，本来她还兴致勃勃给几个住院医讲课，发觉这些人基础太差，干脆也溜了过来。
她总算体会到为什么有的父母给孩子讲题能被气到发狂。
刘文静看到梁欢很高兴，但当着众人的面没说什么，梁欢走后她还神伤了一阵，也曾想过离开多克县，只是父母日渐苍老，她有些舍不下。
有些人，可能注定会越飞越高。
“师傅，你这技术又进步了，要不我也出去进修个一年半载。”王贵动起了心思。
“好啊，你也确实该出去看看，这两年多了不少新技术。”
梁欢很喜欢手术室里和谐温馨的气氛，这是他在市里感受不到的。
孙甜看王贵一个科室主任叫梁欢师傅，有些吃惊，虽说王贵连主治都不是，但好歹也是干了十几年的老医生。
这里医生护士都围着梁欢转，有的眼神中还带着崇拜，梁欢这么牛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