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头疼得很。这几天就没有消停过。他儿子从马车里摔出来,又是断骨头又是掉牙,大夫换了一拨又一拨,都说骨头断了好说,牙实在没办法。家里夫人闹,儿子哭,实在烦死了。偏衙门里也不安生,来了个姓柳的和吴家打官司,吴家为了捞人出去,肯定得花钱。本想多留几日,哪成想,才一晚上,人就暴毙死了。正在烦躁不已,衙役来报:“大人,有人求见。”
“什么人?没看到本官正烦着吗?不见!”
“回大人,是……”“是什么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大人,好大的火气呀,小心气大伤身。”
布政使听到这声音,顿时一激灵。抬眼看,见江月回慢步走来,笑意吟吟,但怎么看都叫他后脖子发凉。他摆摆手,让衙役退出去。“原来是江小姐,这帮狗东西,话都说不出清楚。”
布政使心里憋屈,想他堂堂三品大吏,哪用得着和一个小丫头客客气气?可偏偏这个小丫头就非同一般,让他不能不忌惮。“大人近几日身体可好?记得要好好保养,否则的话,再犯病可就不好了。”
布政使对上回犯病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心尖顿时一颤。“江小姐此次来是……”“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找大人帮个小忙。”
“小忙?”
布政使心生警惕,“什么小忙?”
“那个柳汉林的尸首在哪里?我想看看。”
布政使心生疑惑,这件事不难,但奇怪得很。“不知江小姐为何要看尸首?暴毙之人,脸色不太好看,可别吓到你。”
“无妨,我天生胆子大,”江月回似笑非笑,“我听说他是吴瑶瑶的意中人,所以就想瞧瞧此人长什么样。 毕竟姐妹一场,总要关心一下才是。”
布政使嘴角抽了抽:姐妹一场?你之前在庄园里把人挤兑成那样,差点把人羞愧死的时候,可没说是姐妹。“好吧,”布政使点头答应,“他的尸首还在大牢中,尚未挪动过,我派人带江小姐前去。”
“有劳大人。”
这座大牢江月回不陌生,跟在衙役后头,不慌不忙往里走。“就是这儿,尸首还在那里,”衙役眼底闪过几分戏谑,“小姐可想好了,死得可不怎么好看,别到时候吓得晚上睡不着。”
江月回扫他一眼:“我自然是睡得着,倒是你,平时走路小心些。”
衙役一噎,翻个白眼出去。这里面光线昏暗,牢房上方有一个方形小口,阳光懒洋洋从那里投射下来。江月回仔细看柳汉林的尸首,眉头微微皱起。不怪布政使和衙役都提醒她,果然是死相难看。之前见柳汉林,人品衣着放在一边,长像算得上清秀,皮肤白净,但此时的柳汉林,肤色腊黄,两腮塌陷。和原来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绝不是什么暴毙。倒像是中毒,或者是被人吸干。但这是人间,又不是魔域。伸手捻起柳汉林掖在袖子里的帕子,想查看一下他的生平,究竟是什么死因。但刚一捏起帕子,江月回就感觉不怎么舒服,有点像之前拿到落水嬷嬷的簪子时一样。她顿时停下,上回查看那个嬷嬷的生平,差点把她的神力耗尽,当场晕过去。要不是因为有沈居寒在,她会怎么样还不太好说。这回可不能这样冒险。把帕子收入腰侧的锦袋,找机会再说。正想看看有没有其它的线索,听到有人叫她:“江月回!果然是你,江月回!”
江月回转头看,不远处的牢房中,两个女人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年长的那个坐着, 年轻的站着,双手扒着栏杆。正是江二叔的老婆女儿。江月回转身走到她们身前:“是你们啊,还活着呢?”
江兰兰见江月回婷婷玉立,身上的大氅漂亮得很,嫉妒得心头滴血,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江月回,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害我们坐牢,你却在外面吃香喝辣,现在还说这种狠毒的话!”
“我们不会死,我们要好好地活,要出去,看着你死!”
江月回 双手交握,腰挺得笔直,仪态万千:“说这种没用的狠话除了浪费唇舌,还有什么用?好好的活?在这个地方,只能是苟延残喘地活吧?还想出去,要怎么出去?说说看。”
“你……”江兰兰眼睛通红,差点气哭。“瑶瑶一定会救我们出去!她不像你,心肠歹毒,只想着害我们!”
“吴瑶瑶?”
江月回意味深长地笑笑,“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还有闲心管你们?哦,对了,老夫人给了她好几万两银子,说是让她打点,救你父亲,可没说救你们。不过,你父亲至今也没能出去,几万两银子花了,都还没有救出去。你说你们这分文没有的,能出去吗?”
“几万两!”
阮氏叫一声,“当真?”
“是啊,听说卖了铺子,还有什么地之类的,老夫人也 真是能下血本。”
江月回笑眯眯地说:“不过,没你们母女什么事。”
“不可能!”
江兰兰怒道,“祖母不喜欢你,是喜欢我的!再说,我父亲出去以 后,也会救我的!”
“你父亲?”
江月回笑容肆意,又看看阮氏,后面的话想说,又忍住。这种欲说还休的模样,让人最是难受。阮氏那颗心也提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还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江月回摊手,“还以为二婶你有多精明,本来以为你知道,现在看来,你是真不知情。”
“什么?你指什么?”
阮氏急声问。“刚才江兰兰说什么?老夫人喜欢你?呵,你觉得她是喜欢你,还是喜欢孙子?”
江兰兰一怔:“什么?什么孙子?哪来的孙子?你父亲只有一个女儿,我们家只有我……”阮氏的脸色却一瞬间惨白。江月回微挑眉:“看样子,二婶是想到了。”
“娘,她在说什么?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