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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次见你,怎料一别经年(1 / 1)

丑时。周围的空气慢慢变的阴冷起来,是刺骨的冷,不亚于隆冬的冷,连风开始愈吹愈烈,耳边除了风,已经听不见任何昆虫动物的叫声了。姜年浑身一个抖擞,他太害怕了,而且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尸体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他撇了一眼旁边的“张二牛”,那具尸体空洞的眼眶一直盯着他,即使被绳索五花大绑捆的动弹不得,姜年还是觉得眼前的尸体有种吃了他的冲动,他把眼睛移了下来,尸体破烂不堪的裤腿上有一撮黑色的毛。楚远川紧盯着村口,周遭的阵法突然间全部抖动起来,一瞬间所有的法咒都亮了起,它来了。只见一个通体暗红色的物体在阵中现出了身形,法阵形形条条地束缚着它,邪祟血肉模糊的脸恼怒地发出了像指甲挠在地板上的声音,刺人耳膜,又如婴儿啼哭般,让人毛骨悚然。楚远川从树上跳了下来,邪祟又更加猛烈地撞击着束缚它的牢笼,“放开我!放开我!”

邪祟幽幽的声音怒吼着。他拔出曼珠,在空中画了个大型的封魂符,符的周围散发着赤红,想把它彻底吸入符中,封魂符还未落下,岂料那邪祟竟挣开了法阵,血腥味顿时散发开来,周围的树木立刻枯死了下去,一瞬间便化为乌有。邪祟周身围绕的暗红色夹杂着深黑的戾气直冲云霄,刹那间弥漫了整个天际,然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这片诡异的血红色中。楚远川见状立马退出了数十米,邪祟恢复了自由,一双浑浊的看不清形状的眼珠恶狠狠地看向他。它伸出利爪以最快的速度向楚远川冲了过来,楚远川一个健步躲闪,手中的曼珠立刻挡住了它淌着血的利爪,把邪祟弹开,它看了眼利爪,有些怒火,又显得很是振奋,不仔细看完全瞧不见的嘴角裂开到无比诡异的程度,露出了锋利无比的獠牙。邪祟又向楚远川发起了进攻,楚远川又灵活闪到了一旁,手握曼珠猛得向它刺了下去,被曼珠刺到的部分瞬间镂空,邪祟瞬间尖叫起来,回过身一爪子向楚远川的头重重扫过去。只见他迅速地拔出曼珠,全身往后仰,修长利落的腰弯到常人无法做到的程度,邪祟的利爪从他的脸上扫了过去,楚远川柔软的发丝被划掉了几根,然而被刺空的那部分又开始慢慢凝结起来,楚远川旋转着剑锋刺伤了它好几处,邪祟的移动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它呼啸着飞上半空,四周邪风四起,直刮着楚远川的眼睛,双眼瞬间疼的睁不开,他把曼珠别在腰间,手掌凝结着一股红色的气流,还没等他把灵力打出来……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一鞭子瞬间将邪祟甩出去几十米远,邪祟看着那个黑衣人惊恐万分。来人挥洒着一丈多长的蓝鞭,混体散发着白光,那人头戴斗篷风帽,脸上挂着半张面具,披一袭黑色长袍。“畜生!”

那人的声音深沉而又强硬,低沉舒缓之中还带点空灵悠远的感觉,像是在审判,又足以震慑万丈恶鬼。不知道外头情况怎么样了,楚灵主有没有把邪祟打败了,姜年嘀咕着,他想出去又害怕。背后一阵阴森森的感觉袭来,有东西在后面看着他!姜年惊恐地回头一看,尸体不知何时挣脱了绳子,他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慌忙在乾坤囊中搜着符咒,还没拿出来,袋子就被尸体打飞了几米。他不争气地被逼到了角落,絮絮叨叨央求着:“尸主莫要在逼进了,冤有头债有主,在下与你无冤无仇,你去找害你的那个妖邪,不要吃我啊!”

不知道我要是被吃了之后师尊会不会伤心,世间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都还没吃过!姜年带着哭腔绝望地想着,而后他居然给吓晕了过去!“张二牛”停下了脚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摇摇晃晃地往村口蹦了过去。村口外,黑衣人收起了鞭子,正准备过去收邪祟,不经意间撇了一眼旁边的楚远川,像是看见故人一般,瞬间站在了原地,那双神秘的眼瞳收缩着,带着震惊和忧伤。他望着楚远川,恍若隔世,时间似乎停止了它的流逝,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双腿却迈不开,沉重地停滞在原地,目光所及,却仿佛隔了数亿光年那般遥远。楚远川下意识抬头望去,撞进一双漆黑幽静的眼眸,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小阳,二牛!你们去哪了,该回家吃饭了,家里太黑了,我一个人不敢在那里……”张氏妻子边哭边疯疯癫癫地喊着,她走到了邪祟旁,不知晓这是什么东西,或者说她已经人鬼不分了:“你看见我的家人……”话还未说完,那利爪便朝她掏了过去。楚远川立马将腰间的曼珠扔出,往邪祟方向刺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如毒般的利爪已下去了。“二牛!”

张氏妻子叫的撕心裂肺,原来是变成尸体的“张二牛”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一瞬间他的尸体被撕成了碎片,化为了灰烬,他的妻子拼命地用手刨着地面,“二牛你不要躲了,快出来!”

可再怎么挖,就算挖穿了大地,她的丈夫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使我神志不清,即使我成为了无心无魂的躯体,我依然爱着你,无惧灰飞烟灭。楚远川看着这一幕,有些神情恍惚,如果他再快一点,也许张二牛的尸体就不会被碎尸万段了。可世间的因果,又是他岂能预料的?黑衣人甩出长鞭,将那万恶的邪祟死死地捆在其中,从衣袖中拿出缚魂瓶,那瓶周身萦绕着一股黑气,邪祟顺势被吸入瓶中。随后他将地上的曼珠捡了起来,心头巨震,手不住地颤抖,险些露出破绽,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剑递给了楚远川,半晌无言,泛着水光的眸子遥遥望着那人。楚远川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出声打破这一幕:“阁下认识我?”

许久,黑衣人轻声开口:“你叫什么?”

面具之下,他已经泪流满面,只是在风帽的遮掩下,无人知晓,那句话听起来有些哽咽,完全没了刚才那般铿锵有力。“楚远川。”

黑衣人紧盯着曼珠,唇角微微颤抖,低沉着声音问道:“这剑是你的吗?”

“也许是吧,从年少开始便一直在身侧。”

楚远川目光凝望着他,想从那人眼中看出端倪,可没有,他浅然一笑,问道:“那你叫什么?刚才谢谢你出手相助。”

“姓付,名君朝。”

付君朝说出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失神恍惚,这世间除了那个已经魂飞魄散的人,再无人提及他的名字,楚远川是第一个。付君朝透过面具看着他,内心有那么一丝的期望,想从这个人的脸上看出细微的变化,期冀就如同一根吊命的蛛丝,他才一路走到了今天。然而等来只是楚远川的一句:“名字不错。”

男人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心如死灰。“刚才那邪祟不似这世间的寻常妖物,我与它作战耗费了不少体力。”

楚远川蓦然开口。付君朝看了眼瓶子,“不错,此物名为鬼戾,喜食壮阳之人的三魂七魄,是吃了九幽下的戾气,才成了这般模样,来自地府,或许准确的说是千万丈黄泉之下,杀不了,死了还会再生。”

楚远川:“地府?你是何人?知道这么多?”

“不便言说。”

岂料那人不告诉他,楚远川只好作罢:“既然如此,那便不多问了。”

“我还得把鬼戾押回原本的地方,先走了,告辞。”

付君朝收起瓶子,忽而回头看他一眼,“有缘江湖再见。”

说罢那人便在几处白光中消失了,不用御剑,便能快速穿梭于各个地方,来去匆匆,又不免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来过。楚远川总感觉那人认得自己,而且认识了仿佛几辈子那么久,被他的眼眸看着,恍若能穿透前世今生,可楚远川并不认识他。对了,姜年呢?楚远川回到了破屋子,只见姜年直挺挺躺在地上睡的正酣畅淋漓,随即摇了摇他的手臂:“姜年,醒醒,我们该回去了。”

姜年揉了眼睛,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马上跳了起来,惊慌说道:“灵……灵主,他……他把绳挣脱了!唉?尸体呢?”

“尸体没了,邪祟已经被制服了。”

楚远川拍了拍他身上的草屑。“没了就好,没了就好。”

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围着楚远川左看右看,看到没什么受伤的地方,这才安心:“灵主还好没受伤,不然师尊会把我吃了的!”

而后他又摸了摸自己腰带,焦急地四处张望。“给你。”

楚远川把乾坤囊拿给他。姜年宝贝一样地收了起来:“谢谢灵主,没了这个,师尊同样会把我吃了。”

到了江月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洛夜辰去瑶山还没回来,姜年一回来就饿的大吃大喝了一顿,旁边的师弟师妹们都拉着他,让他讲讲怎么收复邪祟,他比划了大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他早就被“张二牛”吓得晕了过去,还顺便睡了一觉,怎么可能记得。晚上,洛夜辰回来了,一回来就看见姜年兴高采烈地跟他说邪祟被楚远川除掉了,洛夜辰问他有没有学到什么,帮上什么忙。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妥协的说他被尸体吓晕,然后睡了一觉事情就结束了。洛夜辰白了他这个徒弟一眼,随后去了月无尘。月无尘。楚远川还没睡下,借着烛火正在看书。“咚咚咚。”

“远川,你睡了吗,我进来了?”

洛夜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师兄,进来吧。”

洛夜辰推门而入,而后问他:“事情办的还顺利吗?有没有受伤?”

“没受伤,那个东西除了有点难缠,其他挺好的。”

楚远川略带迟疑,缓缓开口:“不过出现了一个人,那个恶鬼便让他收了。”

“谁?”

“并不认识,不过他提到了地府。”

洛夜辰顿时难以置信,惊讶道:“地府?能跟地府打交道的人并不多,而且还是能轻易就收服了连我都觉得棘手的邪祟,难道是传闻中的冥魈?!”

“冥魈?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号?”

楚远川疑惑道。“听人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你失踪未归,我找过了很多地方,甚至去了更远,偶然有人说起冥魈,他守着封幽山中的封印,手中有一蓝色长鞭,名曰噬灵鞭,可绞万千幽魂于鞭之下,人鬼皆俱七分,但并没有人知道他是人是鬼,也无人知晓那封幽山在于何处。”

洛夜辰双手交握在身前,语气焦急,又说道:“这么说你见到他了?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他押走邪祟就离开了,人鬼都俱七分?那另外三分就是不怕死的咯?”

楚远川笑着,倒有点年少时的放荡不羁。洛夜辰没好气地看着他这个师弟:“我们只修行问道,偶尔在民间除妖,与地府不会有什么交集,好了,你快去休息吧,我走了啊。”

“嗯好。”

楚远川心里却时不时浮现着昨夜那个黑衣人说的话,和他的眼睛,挥之不去。付君朝就是冥魈,可他为什么会有那般奇怪的举动,楚远川忽而感觉心里有种空洞,还有些不明所以的难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屋外,有一黑影正坐在房瓦之上,面对着楚远川的房间,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压抑着痛苦低声呢喃:“好久不见……”那人看着烛火下的他,以及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心里百感交集,却又不敢相信,他真的回来了吗?或者只是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呢?如果是他,为什么会感受不到故人的气息。一万年太久太久了,他突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落花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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