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河的水很平静,静得让人像是失去了一切欲望,觉得万物都是虚妄,只想跳入冥河,和这份安静融为一体。听着内心的呼唤,竟真的走向了船边,正想翻身下船,一丝清凉从丹田处涌入我的大脑,双眼一下恢复了清明。低头看船下,哪里还有平静的河面,河水上全是一只只惨白的手,一张一合,像要抓住什么。我的头皮一下炸了,赶紧退到了船中间,正好撞到了摆渡人,我有点生气,刚才上船的时候,他跟奶奶承诺了会把我平安送到。“你为什么不管我,我差点被抓走了。”
“放心,你掉不下去。”
他扬扬手,手里凭空多出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头就绑在我的腰上,他一笑:“你要掉下去了,我弟得跟我拼命。”
你弟是谁?管他呢,反正被认错了能得到照顾也不错。不知这船行驶了多久,我靠着船板昏昏睡去,等我醒来,还在公交车上,车停在县城门口。我从车上下,天刚蒙蒙亮。这里离家不是很远了,走路一个小时就能到,路过卖早点摊的,豆浆煎饼的味道钻入鼻腔。可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连衣服都只剩个单衣。又冷又饿,卖火柴的小女孩大概就是这遭遇吧。摊主可能是看我在他摊前磨蹭了半天,给我一份刚摊好但形状不太好的煎饼,“给你吧,这份摊坏了。”
我赶紧双手接过煎饼,连忙道谢,虽然麻雀不吃嗟来之食,但我实在太冷太饿了,以后再把钱给摊主送过来就是。但一抬头,我看到摊主身上环绕一股浓厚的邪气。这位摊主是个好人,施舍煎饼都还考虑我的自尊心,希望有能够帮到他的。我一边大口咬着煎饼,一边问他“老板,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老板瞟我一眼,“有啊。”
我立马紧张起来,老板摊着煎饼,叹口气说道,“大清早的,遇到个身体健全的年轻姑娘,看她实在太饿了,给她一个煎饼,结果她还不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等我把下个煎饼摊出来。哎,年级轻轻的就四体不勤,怎么不知道自己努力下呢,你说怪不怪?”
老板是把我当成吃白食的,但我现在这个小叫花子的样子大概怎么解释别人也不会信。“钱我会还你的,老板你是好人,如果以后遇到怪事可以找我,我尽可能帮助你。”
我从老板的摊位上拿了支笔,从他包装煎饼的纸上扯了一张,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因为我奶奶说我现在的水平和她生前一样,那么我奶奶都能够给别人看事儿,我应该也可以吧。这大概是我盲目自信的来源。一路向家走去,因为走得比较快,到家的时候已经感觉不是很冷了。我敲门,没有人应,楼顶的隔热棚下藏的有我家的钥匙,我取下来开门进屋。家里没有人,还扔满了烟头,看来爸爸妈妈昨晚回来过。我用座机给他们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爸爸妈妈都已经急疯了,正在满世界找我。跟父母报了平安后,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不一会儿爸爸妈妈回来了,对我尽是关怀,爸爸还专门看了下我脖子下面没有伤口才放心。我看向妈妈,她身上除了活人的气息,还掺了一种怪异的灰色。我学识尚浅,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但她对我的好是真的。妈妈做了一桌子菜,我们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新闻上居然写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人口离奇失踪案件,就是我昨天坐的公交车,车上的乘客和司机都失踪了,只剩下一辆空车停在县城门口,因附近没有监控,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案件还在进一步核实……我和爸爸都吃着饭,妈妈突然说下午去雀山玩,我正夹着一块土豆往嘴里送,被刺激得一下掉碗里。又是雀山?“别了吧,咱家的面包车还泡在弥河呢……”我小声说。“什么?”
这回轮到爸爸妈妈惊讶了。我也不好跟他们解释,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开进去的,然后中午的时候整个街道都能听到我爸追着我打的声音,把街道办都惊动了。但我还是感到了不对劲儿,我妈没打我。不是说我欠揍,因为按我妈这一分钱掰两半花的性格,都没有凶我,似乎她只会对我和我爸温柔。看来要尽快找到我奶奶的《三化语》,也许就能明白妈妈身上的那团灰色的气是什么。弥河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在没有弄明白问题前,我不会再去雀山,也不许爸妈去。临近年关,街上的年味也开始浓起来了,也有很多人开始走亲访友。很多年没有走动过的小姨也突然上门了。早些年因为他们频频上我家借钱,从没有还过,两家就不来往了。现在小姨居然破天荒的提着水果和腊肉来我家,来者是客,总要客套客套。尬聊了一会儿,小姨才切入正题,“姐夫姐姐,上次跟你们说的那个事情,你们考虑得如何呢?”
我爸爸本就不想和小姨夫、小姨聊天,全程黑着脸,我小姨不知道说的什么事,我爸爸的脸更黑了,“大过年的,我不想发生不愉快,你们如果还是为这件事来,就回去吧,把你们提的东西带走。”
我妈妈也很坚定地把我护在身后。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他们一杯水都没有喝完,就真的提起东西走了。临走,我看到小姨瞪了妈妈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妈妈好像很怕,但她还是把我护在身后。“爸爸妈妈,小姨说的是什么事啊。”
“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我爸吸了口烟,想把我赶走。“是不是和我有关,小姨难得吹我两句彩虹屁,不会要给我说亲吧。”
我爸看我两眼,笑了,“我闺女冰雪聪明,还敢猜,就是给你说亲。不过你小姨那人说的亲你敢要吗。”
我大概了解了,“聋的还是瘸的?”
“你小学同学李明他爸,克死了几个老婆了。也是他有钱,还敢到处找人说媒。”
这事儿我就当个笑话听了,但没有想到小姨一家为了十六万块钱的婚介费,竟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