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飞决心如铁:“但我矢心学佛不会改变。”
“你的心诚抑或不诚,并非是靠自己的嘴巴来说的。而是要看你的行动。这样吧,你先到北院杂役房去,从做杂工开始。”
张少飞上前一步,施礼道:“启禀长老,弟子内心清净无染,没有任何杂念。现在长老让我打杂,请问到底打什么杂?”
华清长老闻听此言,不禁大吃一惊,不由得再次认真打量张少飞,微微点头首肯。但他同时想到,这张少飞实在太过聪明,必须折其毛刺,方可慧其心性。 于是,华清长老板起面孔,威严地喝道:“你这小子,诸多问题,立刻干活去!”
现场的禅僧们露出开心的笑意,影隐更是得意至极。 张少飞点头:“是。多谢长老栽培。”
“你以后见面叫我前辈便行了。”
华清长老把脑袋微微偏侧,向站在身旁的法如说,“你把这新来的俗家子弟安顿一下。”
法如带着张少飞向寺院后面的跨院走去。 张少飞跟随着法如朝北院走去,走了十多步后,他蓦地回过头来,嘴角含春,朝着华清长老微微一笑。 华清长老心坎一热:这个后生仔,外表质朴笃厚,且带几分憨直;却是内心聪颖,慧根智性,初次见面.敢于挑战权威,直剖心性,其本性与自己的玄机慧心何等的近似。看来,慧门大业又有传灯承继之人了。 在去寺院后面跨院的路上,法如对张少飞说:“卢行者,你别怪怨师父。其实,打杂就是修行,我就是这样过来的。并且整整干了六年的杂务。”
张少飞不由得停住脚步:“噢?真的吗,二师兄?”
法如点点头:“我将近50岁时,才从别的寺庙投拜到五祖门下。师父说,没有坚强的意志,学不到真正的佛法。所以,我不顾自己的半百身躯,主动去干打柴、挑水的重活。在六年的艰苦磨炼中,渐渐理解了佛理,悟出了一些禅机。”
这法如,本姓李,开封尉氏(今属河南)人。他长得个子魁梧英伟,皮肤白皙,相貌堂堂。圆圆的脸盘上,嵌着一双深藏韬略的眼睛。 他从小向佛,唐武德八年(625年,),他十九岁时在洛阳天宫寺受具足戒,他生性聪颖善悟,谋略过人。平日又博览群书,好学多闻,对老庄儒学,佛教三藏,可以倒背如流。在洛阳,目穷万卷的法如已是才压千人,无人可匹。 当年,他投奔东禅寺时已年近五旬。 那天,正是细雨霏霏,双峰山笼罩在一片苍茫的烟雨之中。五祖刚在大殿里向众门徒授完课,在山门处见到这位新来之人:长长的眉毛已花白,两鬓飞起雪霜,上身赤着膊,浑身湿漉漉的。 “这个人第一次见面,怎么这般打扮?他的上衣哪里去了呢?”五祖端详着,好一会才发现,原来他用上衣将挑着的两个行李箱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五祖指着来者的行李,问道:“你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来者施礼过后,回答:“是我半生的积蓄。”
五祖探询地问:“是金银,还是珠宝?” 来者用手抹了抹从头上淌下的雨水,道:“金银珠宝不过是死物,在我们佛门里也是无用之物。怎值得我如此的爱护呢?” 五祖:“那么,箱子里面究竟是些什么好东西呢?” “师父请过目。”
来者说着,将包裹着的衣服掀开,打开了箱子。
五祖探头望去,原来是两大箱的书籍。他将书籍翻了翻,见书箱里面除了四书五经及一些天文地理的书籍外,更多的是各种经书。 五祖感叹地:“你对书籍可谓是爱护备至呀!你不怕被雨淋坏了身体?” 来者一脸认真:“身子淋病了可以找药来吃,没几天便可复原。但书籍淋坏就难办了。”“啊!”
一股热潮冲击着五祖的心扉。在东禅寺里,自己有弟子七八百,但好像他这样的人毕竟是少之又少。
初次谈话,五祖对来者已经有一个极好的印象。 五祖听了来者的来由,对答一番后,问道:“你的修行不浅,在洛阳已可独当一面,自开法门,成为一方化主。为什么还要前来找我投师?” 来者朗声道:“弟子自知根基浅薄,未敢擅开法门。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师父我知道,只有你是我穷多年心血要找的导师。" 五祖打量着他,缓声地:“看你的模样,该年过半百矣。”来者讲话掷地有声:“向佛不分先后,投奔贤达师祖,又何须论其年龄大小呢?” 五祖大惑不解:“洛阳是繁华之地,信众极多,为什么你舍洛阳而跑到这偏僻的双峰山来呢?” 来者话语滔滔:“大厦之材,本出幽谷,不向人间有也。以远离人故,不被刀斧损斫。长成大物后,乃堪作栋梁之用。故知栖神幽谷,远避嚣尘,养性山中,长辞俗事。目前无物,心自安宁,从此道树花开,禅林果出也。”
五祖大吃一惊:“你,这乃是老纳平日与旁人的对话,怎么会传到你的口中呢?” “师祖佛法无边,光耀四海。在到东禅寺前,我能听到师祖你的金石良言,实属荣幸至极,”来者认真地说,“洛阳信众虽多,但不过是鱼龙混杂而已。我矢心向佛,求的并不是喧闹繁华,更不是求什么浮虚名声,而是想实实在在地求取佛法。师祖佛法,天下皆闻,我当然要舍下一切,投奔到门下,何惧双峰山清静呢?” 五祖询问道:“你到东禅寺后,打算如何学法?” 来者满有决心地:“我自己要砺志潜修,勤读经书,静心坐禅。加上有师祖点化,一日犹胜读十年书。”
五祖:“须知,凡到我东禅寺学法的人都要经过一段磨砺,做那些打柴推磨等杂役的,你不怕苦吗?” 来者将胸一挺:“千淘万漉皆辛苦,吹尽黄沙始见金。踏进佛门,就要誓心苦节,矢志求道。能够在东禅寺跟随着师祖学佛法,即使是天大的苦,我都能忍受。”
五祖将手往外挥了挥,说:“那么,你先到北院的杂役房去干活吧。”
“是。”
来者挑起他的那两箱书径直到北院去了。
在其后的日子里,来者果然不食其言,挑水、打柴、推磨、舂米……他虽然比其他和尚的年纪大,但样样都抢着干,并且是尽力去干,从不偷懒。不论酷暑之时,还是严冬季节,东禅寺被浓重的夜色淹没,当别人都在睡梦之中时,只有他的房间里还亮着一盏小油灯。 夜深人静之时,五祖好多次悄悄地走到北院僧房不远处的菩提树下,透过窗棂,见他在昏黄阴暗的小油灯下埋头苦读经书。蚊虫叮住他的脸颊,专注读书的他竟全然不顾。 望着他那副刻苦读书的模样,一向心如止水的五祖也禁不住激情澎湃,庆幸东禅寺里来了这么一个好弟子。 五祖在平日与他的接触与交谈中,发现他对四书五经,天文地理,皆都通晓,与东禅寺内的其他和尚相比,更显得学识渊博,鹤立鸡群。故此,最器重这个见识广博的徒儿。 在考察了他七年之后,五祖亲自替他剃度受戒,并为其重新定下法名:“法如”,意为“法思如慧”。并将他升为东禅寺十大弟子中的第二位,除了神秀,让他代师讲法,作寺内的教授师,专替修行未深的僧人阐经释义,解疑析谜。 从此之后,每当五祖出现,法如总是侍在身旁。而法如时时事事,对五祖十分尊敬。 五祖常常在东禅寺各长老与门徒面前夸奖法如,赞他习禅经义,潜心砺志,道通法备,才华出众。一次,兴致之时,五祖曾当众讲过:“东山之法,尽在如矣。”因此,东禅寺上上下下的人都一致认为;东禅寺内,法如的悟性不在二师兄之下,是五祖弘忍的未来衣钵继承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