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狸猫的手里有很多跟这小家伙一样的逸人。
他们要么像这小家伙一样是被狸猫捡回来的,要么就是被狸猫用很低的价格从别的地方买回来的,他们都有痛苦的经历。
狸猫利用这些逸人四处表演赚钱,无论最开始是不是逸人,或者他们想不想成为逸人,狸猫都会逼他们变成逸人。
因为只有成为逸人的动物才能听懂跨越种族的指令,而不需要像动物一般反复训练,而且成为逸人的动物更加容易控制。
幼年便能易人化的逸人不多,那小家伙也是有出息,他是在老狸猫手下唯一一个在幼年就可以易出人形的逸人。
少年的那种弱不禁风的瘦弱,深受很多逸人的喜欢,逸界的人类不多,这种年纪的人类更是少见,在杂戏班里更是不可能见到。
狸猫用小家伙易人化的外形吸引了一大批客人,这次被他一下子搞砸了,狸猫都快气死了。
打累了的老狸猫就将他丢在那,也不许有人去管他,此时也就只有老狐狸会颤颤巍巍地过去将他扶起来,带回去。
那小家伙跟我说过,他实在撑不住的时候,翅膀就会自己跑出来,可能是本能告诉他露出翅膀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尽管他并不会飞。
说到这里,大叔又拿起桌上的酒葫芦喝了一口酒,砸了咂嘴。良久都没有再继续说话。
“后来呢?”
一旁的戎轩忍不住开口问道。
大叔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戎轩一眼。
“小家伙,你叫什么?”大叔盯着戎轩问了一句。
“戎轩。”戎轩突然被问到有些诧异,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戎轩?”大叔重复了一遍,忽而笑了。
“怎么好好地取了个狗的名字?”大叔又喝了一口酒,将目光转向卿谣。
“说你取的。”大叔用的是陈述句。
卿谣偷笑出声,收了笑容冲着大叔耸了耸肩却没回答。
戎轩,是逸界很久之前的一位以战出名的战神的名字,那战神就是一直通体雪白,唯独眉间有一撮红毛的白狼。
“后来,他怎样了?”戎轩上前一步,更靠近大叔一点,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叔,他好像十分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啊,那小家伙受不了那种虐待,就逃了。”大叔看着戎轩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些玩味。
“成功吗?”戎轩对上大叔的眼神,急于知道后面的事。
大叔拿起酒葫芦摇了摇头。
那小东西鼓起勇气想要逃跑的时候,是被狸猫捡回来的第十年。
那时候的他已经学会了控制翅膀不易形的方法,已经可以在表演的时候不穿帮了,但老狸猫还是不满足。
他觉得幼鸟长得丑,即便易了人也没有上乘的容貌,而且还有一头灰白色的头发,让人看了觉得丧气。
其实狸猫只是喜欢打人,而打人总需要一些理由。
那小家伙第一次逃跑,是因为那只把他从小带到大的老狐狸死了。
老狐狸是狸猫的养父,但他却是个非常慈祥的人,他常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收留那个没良心的狸猫。
杂戏表演的生意原本是狐狸的营生,他在走南闯北表演的时候捡到了狸猫。那时候戏班的表演全靠自愿,狐狸也不会强制动物们变成逸人。八壹中文網
狸猫长大后察觉到表演带来的收益,于是开始强行让动物们易人,如果不愿意就会遭到毒打,甚至是杀害。
年老的狐狸面对养子的所作所为也无能为力,甚至在他的压迫下还要助纣为虐,狐狸一直都觉得很愧疚。
疼爱自己的爷爷去世了,狸猫对他的打骂也变得变本加厉,于是小家伙决定逃跑。
只是从一颗蛋便被狸猫捡到的他,从来没有独自行动过,他不知道外面的树有多高,水有多深,夜有多黑。
那一天表演完,狸猫难得没有发火,于是他趁着夜色摸出了表演用的帐篷。
那次表演的地方在岩湖,表演的帐篷就搭在湖边,除了靠湖水的一边,其他方向都有狸猫的亲信把守。
对外宣称是为了保护来的客人不被骚扰,其实老狸猫就是为了监视他们这些“不听话”的表演者。
他站在湖边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将身后的翅膀打开,准备飞过那片湖。
这小家伙从来没学过怎么飞,为了让自己的身体离开地面就花了很长的时间,可最后还是失败了,因为他煽动翅膀的声音惊动了守在一旁的人。
对于他的这次逃跑,狸猫很生气,狸猫将他的头按进水里,任凭他怎么踢打都无动于衷,最后他昏迷了过去狸猫才罢手。
从那之后,他就变得很讨厌水,特别是开阔的水域。
之后的两年里他并没有放弃逃跑,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也只是让狸猫的防范心理更强,尽管如此都没有动摇过他逃跑的决心。
终于他在一个人的帮助下,得到了一次逃跑的绝佳机会。
在一片巨树林中,他带着满身的伤拼命地跑着,好心人帮他挡住了一部分的追兵,那一次终于逃离了狸猫的魔爪。
“他去哪了?”戎轩追问。
大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酒才缓缓开口。
“不知道,不过他应该过得很好。”
大叔砸了咂嘴,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
“空了。”大叔抬头看了眼卿谣。
“能给我满上吗?”大叔晃了晃葫芦朝着卿谣示意。
“阿轩,干活了!”卿谣冲着还在发呆的戎轩喊了一声,戎轩这才回过神来,走过去将大叔手里的酒葫芦接了过来。
在后厨将大叔的酒葫芦装满再次递给他的时候,他看到大叔的脸上似乎有一道疤。
从右边的眼眶到鼻梁很长的一道疤,疤痕很淡,如果不是这样近距离地看戎轩还真的发现不了。
“哈哈,不用在意这个,小伤而已。”大叔注意到戎轩看他的眼神,伸手摸了摸眼眶上的伤疤爽朗地大笑起来。
“吃饱喝足了,我就先告辞了。”大叔拎着酒葫芦,脸上的长鼻子又长了出来,又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戎轩看着大叔消失在门外的身影,入神地看了很久。
“难怪你最近总是做噩梦了。”卿谣见戎轩发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戎轩不解地转过头看着卿谣,仿佛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那是貘。”卿谣朝着刚才大叔消失的地方努了努嘴。
“作为动物是很常见的物种,但这种物种易人化很难,貘的逸人拥有掌管梦境的能力。”卿谣偏着头继续说道。
“据说他们会让把你心底深处最深的恐惧编织成梦境,然后吃掉那段梦。貘逸人千年难遇,居然让你遇到了,还真是你的福气。”卿谣转过头去冲着戎轩笑了笑。
戎轩莫名其妙地看着卿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什么时候做梦了吗?
当晚,戎轩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梦里是白日里那个貘大叔讲的故事,只是故事的最后,貘大叔帮那只小鸟挡下了追捕他的人。
当大叔回过头来喊他快跑的时候,他看到了貘大叔脸上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幼鸟拖着一只翅膀,敲开了一幢充满暖黄色灯光建筑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眼下长着一颗泪痣的少女,少女摸着他的头,轻笑着对他说——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