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去贴棋子组了,一天忙得我晕头转向,还好上任组长伍帝昂在帮我,他说这几天他有空都会来帮我,有什么不明白的,我随时都可以去问他。他把记账本交给了我。代替孔亦真位置的人!我看了他一眼,他这个人也还不错,字写的好,烟抽的也凶!我觉得,任何一个地方的风水文化,都养着一张不同于其他的脸庞,让人一看,大概就能猜出他是哪里人,不用他说话。而伍帝昂就长着一张标准贵州人的大眼睛和有些稍厚的非常饱满的嘴唇,他年纪和我相仿,脸上却有着超出岁月的那种沧桑和深沉。伍帝昂告诉我,在这个组里,最常发生的事就是抢棋子,她们常常为了抢小兵而争的面红耳赤,大王和王后头上的王冠易碎,又要一层层放好,工资是以贴出的纸张数量计算的,所以谁都不愿去贴要小心伺候的大王。“你最大的责任就是检查她们所贴的棋子是否合格。”
他拿起一个贴好的棋子,用拇指按了按底部:“像这样稍微用一点力,试试看戎纸会不会翘起来,不合格一定要重贴!在你检查她们的同时,你不要忘记自己,你和她们一样,也是计件工资!只不过在你每个月工资的基础上,给你多加50块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谢谢。”
我很感谢他的坦诚相告。在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了她们的抢兵阵容时,我问伍帝昂:“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发生?”
“不然怎么办?”
伍帝昂说:“我来时她们就这样了,一人一部车,杀进去抢小兵,抢不到小兵就抢城堡!”
“那大王和王后怎么办?”
“等她们把抢去的棋子贴完了,没得贴了,她们自然会来拿大王和王后的!”
“我讨厌这种混乱的方式!”
我说。“我也讨厌!但是没办法!”
他说:“我也是计件的,我要吃饭,付房租,还要养女朋友!”
我决定改变这种混乱的抢兵场面,再分棋子时,我让她们坐在原位不要动,继续工作手中的,我每次只挑四个人随我去仓库领棋子,把所有棋子都推回来后,计算好棋子的箱数和其中大王、王后的箱数,给她们平均分配,叫到谁,谁就过来,我会看着她一箱一箱领回自己的棋子。我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最公平的。为了这‘公平’,我让那几位抢兵的强者心存不满。偶尔的一次,我听到她们在谈论我。“你看到没,她根本就不是我们贴棋子组的人,却被调到我们组来做组长!”
“是啊,她是新来的,而且年纪这么小,凭什么做我们组长?!”
“你们没听说吗?她和孔亦真关系不正常,孔亦真和董事长什么关系啊?你们知道吗?可是师生关系耶,听说孔亦真离开的那天早上,有人亲眼看到他在拜托董事长什么事,接着董事长就去找她了!”
“是吗?是吗?真的吗?”
又有两个女人凑过来,兴趣勃勃的追问着:“后来呢?她就靠着这种ai mei 关系,从装棋子组跳到我们贴棋子组了吗?——”因为我的出现,她们顿时哑语无声。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流言,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是啊,她们为什么要选择一个连贴棋子都不会的我,去做这个组的组长呢?办公室里只有伍帝昂一个人坐在那儿。我走进去,并且把门关上了。他吓了一跳:“干什么?”
干什么?难道还怕我非礼你呀?!“嘘——我打个电话!”
我说。我拨通了亦真的手机号码,响了好几声,他才接,他那边声音杂乱,他大概认为是经理找他,所以用浙江话讲话。“亦真——”我叫了他的名字。伍帝昂很礼貌地走了出去,并且把门关好。听到我的声音后,他换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怎么啦?你好吗?”
“我想问你两个问题,你要诚实的回答我!”
“好”。“第一个问题,你和董事长是什么关系?”
“董事长——”他迟疑了一下,说:“她是我的老师。”
“我做组长的事,跟你有关系吗?是你在拜托董事长吗?请你一定要回答我!”
“你做组长,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从来没有拜托董事长什么!你怎么啦?”
“我没事!”
我看到有人伸头看了看,我怕影响不好,挂断了电话。离开办公室,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相反的,我觉得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甚至希望是他在拜托他的老师的,起码我知道在他的心里,他很在乎我,尽管,我以后在这个组里,再也无法问心无愧和理直气壮了。我觉得我的这个想法很好笑。第二天上班时,伍帝昂说:“厂长问我是谁在办公室抽烟?我说是我;厂长又问我是谁把饼干给吃光了?我说是我,我和孔主任、顾师傅!”
“伍帝昂,厂长有没有问起打电话的事?”
我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他摇头说没有。他看了看我贴的棋子:“你怎么每天贴大王?”
我说:“这些大王都是平均分配好以后多出来的,只能我来贴,不过我贴的很慢。”
伍帝昂欲言又止地看着我,然后说:“你不要心急,不要心急,你做组长,也许并不是厂里的本意!”
“什么意思?”
“没什么!”
他不肯说,我也不便多问,我想我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够了。遗憾的是,为了管理好这个组,我的个人计件每天只能得到二、三块钱,还好有小弟鼓励我说:“姐,你不要担心,我会养你的,你只要做好你的工作,别让厂长失望就好,我相信你!”
又有新员工来了,我们组这次分来了两个男孩子,看起来都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我问伍帝昂:“为什么把两个男孩子分来贴棋子?这不是男孩子该干的活!”
“这个厂里今年接了很多订单,就算每个人都每天加班到12点,今年一年的订单也够两年做的,这其中不光是国际象棋,还有花瓶、三联钟、相框、滑板车,以及许多小工艺品,这些都要你们组来做,而且你们组还会不断的加人。”
没多久,果然接到了通知,明天去二楼做相框,今天把三楼正在贴的大号棋子清理干净,我们正在清理桌面,我听到厂长在院子里愤怒地说着什么,好像在说什么贴棋子组的事,伍帝昂精神紧张的跑过来:“许梵若,你们组有人把两箱大王丢垃圾筒里,被厂长发现了,厂长很生气,正在骂孔主任呢!”
他朝着正在打扫卫生的其他人喊:“你们谁干的?太过分了!是谁把大王丢在垃圾筒里?不想贴也不能这样做啊!”
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承认的。正说着,孔主任来了,她问我怎么回事?我只好抱歉的说:“对不起,主任,你不要问了,如果想骂,你就骂我吧!”
我以为她会发火的,没想到她站在那儿笑了:“我知道这跟你无关,不过你得负这个责任!”
因为棋子事件,厂长召开了全厂大会,而且在会上点名批评我们贴棋子组的这种恶劣行为,他说如果再有类似事件发生,不止要罚款,还要开除。下午在二楼收拾场地,拼桌子准备明天做相框,去仓库领东西时,我看到表姑和秀文在抱玻璃。突然地,我看到亦真也在人群里。我领好了材料,看到孔亦真正在检查玻璃,他直起身,看着我笑了笑。上楼时,遇到本地的‘金毛狮王’,因为她染了一头金发,乱糟糟的不太打理,有时说话直来直去,有时又前言不搭后语,常常会暴怒的吼着:你们这些外国人,莫名奇妙!因为她的吼声和狮子有的一拼,所以外号封为‘金毛狮王’。“嗨,我的组长!”
她一跳一蹦的跑下来,朝我伸出了手,我毫不客气的用力击在她的掌心上,大概是我太用力,击痛她了,她叫了一声:“哇,想打死我啊?干嘛这么兴奋?”
我听到她朝我吼着:“你们这些外国人,莫名其妙!”
没关系,我并没有生气,没错,我就是兴奋,因为亦真来了。我以为他不会走的,即使要走,我以为他一定会跑上楼来,起码和我说一句再见的。可是,下班时,我又找不到他了,没想到他会就这样走了……..我怎么也无法接受,他就这样一声不响的走了。我知道我身上还有一元钱,我去路边的商店,拨通了那个号码:“亦真,你在哪里?”
“我在回宁波的路上——”我不知道他下面说了什么,现在已经证实了他真的又回宁波了,一个招呼都没有留给我的又回宁波了。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挂断了电话。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秀文家里,秀文正在切黄瓜,我坐在那儿很委屈的样子。秀文问我:“怎么啦?梵若?”
我抱着她,泪水滚滚而下:“秀文,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来了,然后,又一声不响地走掉呢?”
秀文安慰我说:“梵若,不要难过,说不定他有事呢?”
他有事?什么事?连跑到二楼和我说再见的时间都没有吗?表姑来了,她说:“怎么样?一走就什么都忘记了吧?!”
这似乎是在她的预料之中。我仍旧吧嗒吧嗒掉眼泪。“梵若,别哭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如果换作你,你会这样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样走吗?”
表姑拍了拍我的肩说:“本地人就是这样的,何况,他有那么好吗?天下好男孩那么多,不止他一个!”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秀文做了八宝粥,我努力吃了一些。我发现记账本拿错了,我们匆匆跑回厂里拿。路上,秀文让我等她一下,我以为她要去商店买东西,她回来告诉我说,她刚刚给亦真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他明天中午回来,他会来找你的。”
天黑了,下起了濛濛细雨,我们仍旧坐在那儿…….在四楼的那间房里以前堆满了框子,现在框子拿走了,才看到墙壁上有许多壁画,亦真也很惊讶地看着这些壁画,他说他从来不知道四楼有壁画。他站在窗口,问我窗户上的字是谁写的?我说是秀文写的,他没有再说什么。“你在那边还好吗?”
我问。“不好!”他说:“没有自行车,每天都要步行回宿舍,坐车要四元钱,快餐要五元一份,出差的费用还是我自己的钱,我现在连手机费都要付不起了。”
“那以后我不给你打电话了。”
我想减轻他的经济负担。“要打!”
他说:“发了工资会好一些!你也可以给我写信的,我住在五幢七楼——七楼…….我回去再看看吧,你看,地址我都没搞清楚!”
我站在那儿沉默,他问我:“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我以为他会为昨天的事向我解释一下的。可他看了看我,什么话都没有说。我突然想起了表姑的话………他的手机响了,他们在催他离开,但他没走。“亦真”鼓起勇气,我终于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现在......是朋友!”
他这样说。朋友?原来我们只是朋友?!他的手机又响了,我说:“你下去吧!”
“我下个星期还会来的!”
他说:“我走了,你保重!”
我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好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只是朋友!晚上加班时,我去三楼找推车,金毛狮王叫住我说:“组长,不要去三楼!”
“怎么啦?”
我问“你都来了这么久,难道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三楼有鬼!”
她说:“我不骗你,以前有一个贴棋子组的组长在三楼拉棋子去电梯,结果摔死了。从那以后,这个厂里的员工就被赌咒了,每年都会死一个人的!”
我是个很胆小的人,尽管我从来都没见过鬼。“去年,有一个人在四楼画了很多壁画,听说他画画很好的,可他莫名其妙的就从四楼跳下去了,听说他脑浆都摔出来了,被血染的红红的一片……”三楼空荡荡,死一样的安静,安静的只有我的心跳声和一叠叠泡沫发出的刺耳的“咯----吱”的声响。我看到有两辆车停在那里,只要我再走十几步,我就可以推走两辆车,可我僵硬的腿却迈不动步子,我觉得我的背脊发冷,我的背后有一位长发女人站在那儿,她脸色惨白地正看着我……..我终于还是夺门而逃,仿佛那个女人真的存在一样,逃回二楼,我安全了,我坐在桌前大口呼气。包装组的唐恒山来问我:“5000只中号的彩色棋子放在哪里?”
包装数量还差四套,他来补棋子。我带他去摆放中号棋子的地方。他问我:“当组长的辛苦费能有一百块钱吗?”
“没有!”
我挺认真的回答他。“那你上学的时候,从来没当过组长吧?”
他问我愣了愣,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我笑了笑,点头说:“是的,我从来都没有当过组长!”
他也笑了,说不值得的。原来,她们都以为我和孔亦真有着不正当的关系,才当上了组长的。快下班时,秀文突然跑来叫我,她说:“梵若,你快去看看吧,苏南和别人打架了!”
我匆忙跑下去,一群人正围在那里,小弟和一个男孩子扭打在一起,而那个男孩躺在地上,嘴里还在说着什么。“苏南,你住手!”
我大叫着冲上前,把小弟从那个男孩身上拖下来:“为什么打架?为什么来到这里,你还要打架?!”
那个叫小陆的男孩被人扶起来,他左脸肿的像包子,鼻子一直在流血,他一边用纸擦拭,一边咒骂着:“王八蛋!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准别人说,我就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弟抓了旁边一块玻璃,冲他吼着:“你敢再说一句试试看?我割了你的舌头!”
小陆果然一句话都不敢再说,眼睛直盯着小弟手里紧握着的那块尖锐如刀的玻璃,那玻璃已割进苏南手里,血顺着玻璃流下来…….小弟指着人群喊:“如果让我知道谁再乱说一个字,小心你们的舌头!”
他把手中的玻璃摔碎在地,拉着我走了。张建告诉我:“小陆在说你的事,问苏南为什么包装组那么多人,偏偏选你来玻璃车间?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苏南和他才打了起来的。”
小弟又病了,而且咳嗽的厉害,检查结果是严重贫血和扁桃体发炎,因他头痛的厉害,我让他请假休息一天。上班时,严沉秀要求重新给她分配工作,她不肯擦玻璃了,原因是她的手酒精过敏。都这么多天做下来了,今天手才对酒精过敏吗?我知道她是存心刁难,可我没有办法。“你先做今天上午,下午我给你换,好吗?好了,去吧,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我说厂长又带进来一批新的员工,让我给她们安排工作。在这批新来的员工里,有一个人特别的引人注意,因为我猜不出ta的性别,大家都在猜测ta是男是女,并为这个问题悄悄争执不休。ta一头的长发,似乎是很久没有梳洗过了,披在脑后已打结,一身超肥大的牛仔休闲装,裤管卷起,而且沾满泥,我觉得她应该是个女孩吧?因为她的眼睛不像男人,可她却和男人一起在搬纸箱。在统计姓名时,我问她:“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吴素红!”
“吴淑红?”
“不!”
她在纸上写着“吴素红”,她的字坚硬而有力。我去仓库领东西,仓库管理员王艳和阿娇她们都正坐在那儿笑,其中有一个陌生的女孩,看她那一身讲究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不属于我们这些打工族。看见我进来,她们更能笑了。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王艳说:“迟了,迟了,来迟了一步!”
“对,迟了!”
阿娇说:“再早一步,你就能看到一个人!许梵若啊,你每天人都在这里,魂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可惜啊,就算你拼命的找机会,也是没有用的!还是来晚了,不过有梦总是好的,哪一个女孩子没有梦呢!?”
王艳说阿娇坐在那里,一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傻笑。“也难怪,好的男人谁不喜欢啊!”
王艳又说:“不过有竞争更能显得优秀!”
她后面那句话,却是冲着那个陌生女孩说的,而那个女孩,从我一进门,她就在盯着我。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什么都不能说。我终于明白他又来了,又走了。拿了酒精和手套,我签字的手却抖得厉害,怎么都写不出自己的名字,也已听不见她们又在说什么了,只看到她们在笑,看着我笑。走出仓库,迎头遇到了厂长,他叫住我说:“何梵若,我告诉你,作为组长,你要有威信,要凶一点,知道吗?”
我说:“好,知道了。”
车间里,前面忙成一团,后面的人却轻松自在的聊天。周香说:“组长,只有我一个人在擦玻璃,跟不上啊!”
我走到严沉秀面前问她:“你怎么不擦玻璃?我不是说了先做一个上午,下午再换工作吗?”
“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
她做在那儿,理直气壮的说:“我酒精过敏,不能擦,要擦你自己擦!”
“好吧,那你去后面包装。”
我说“不,我想贴标签。”
她说“贴标签已经有小艳了!不过,你想贴也可以,小艳一秒钟可以贴一个标签,如果你也可以像她一样,贴的快速又准确,那么小艳让位给你!”
小艳起身,真的准备让位给她,我继续说:“是去后面包装还是贴标签,随你自己选!”
她踌躇半天,还是去后面包装了。坐了没几分钟,她又叫嚷起来:“组长,我不要坐在这里包装!”
“为什么?”
我问她指着旁边一个新来的女孩说:“她有狐臭,我受不了!”
我手里拿了一瓶酒精,真想砸到她脸上去。“我跟你换吧,你坐我这里!”
说话的是吴素红,她和严沉秀换了位置。当我走到走廊里,发现黄屏贞一个人在角落里折纸盒时,我再也无法忍耐地喊:“你不是一直都在包装吗?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折纸盒?!”
她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她双唇颤抖着说:“组长,对不起,我老公把他的工资输光了,还把我借来给女儿交学费的钱也输光了,我跟他吵架……….”看着她眼里的泪水默默流下,我忽然心里自责又内疚。“对不起!”
我说:“你继续折吧!”
我一个人走进废品堆放处,满满一屋子的废品,仿佛也堆满了我的心,坐在那里,泪水滚滚而下,我忽然觉得好疲惫,疲惫又委屈……..调整好自己再回到车间,我发现孔亦真正在我们组里帮忙。我该去和他打个招呼的,但我已没有勇气;他起码也该和我打一个招呼的,让我知道他来了,可他没有,他走了,他来了,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孔主任来发上岗证,亦真站在旁边看了看,他把我的上岗证拿来给我。“你还好吗?”
他轻轻地问我“还好!”
我给他一个牵强的笑,但我知道我不笑会更好。他看着我说:“下午下班,你等我好吗?我在书店给你买了两本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一声:“好”。孔主任叫他,他和孔主任走了,临走时,他还嘱咐我不要忘记。我真的傻傻的站在门前等他,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陌生的女孩把孔亦真拉上了车,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开着汽车在我面前扬长而去……..秀文生气地咒骂着孔亦真,说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而我心里也明白,我们之间,就像那辆车,远走越远。洋槐花开了,扑鼻而来的,都是那种清香的,甜甜的花香气,馥郁芬芳的,这种淡淡的清香,坐在屋子里都闻得到,闭上眼睛,感觉像回家了一样。妈说我们家里在盖房子了,在给小弟盖楼房,她和爸每天都忙到半夜,虽辛苦,心里却高兴。我们也从邱王搬到东门来了,为了上班方便,也因为小弟的自行车被偷了。上班时间改了,可改时间的第一天,我却迟到了两分钟。原因是我半夜发呆,天亮时睡着了。中午休息,我把药送给小弟,苏纪奇叫住我:“梵若,明天是阿真生日,晚上我们一起庆祝吧!”
我知道明天是他生日,但我什么都没有说。苏纪奇拨通了他的手机,把手机递给我说:“你自己跟他说吧!”
“听说明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我说。“明天你会来吗?”
他问“对不起,我明天晚上可能要加班!”
我说我听到手机那边一阵沉默。“好吧!”
我听到他的声音明显的失望:“你保重自己!”
“再见!”
挂断电话,我把手机还给了苏纪奇。晚上加班时,我看到伍帝昂在发货,当我看到‘北仑’两个字时,我忽然泪雾满眶,我抱着饭盒出现在路灯下,孔亦真从厂里跑出来的情景不停的在我的脑海里出现…….那天他是去北仑送货的,我记得。我跑到商店,哭着拨通了孔亦真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