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哭,一个人走在路边,他能看到她轻轻抽泣的背影,要哭就大声的哭,为什么要拼命忍着?!他气愤的握紧拳头,不知道是该打她还是打自己,看她拼命抑制悲伤,他会难过。路上行人不多,车辆也不多,她低着头走着,不知道他就跟在后面的不远处。前方突然传来声响,接着很多人围成一团,她看了看骚乱的人群,停住脚步,朝另一边走去。那嘈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一声:“姐——!”
那声音叫的惊恐又急切,梵若像被什么刺到了似的,转身朝人群跑去。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短发女孩躺在地上,满脸血迹,纯白色的短裙已被染的血红,不远处,一辆黄色的电瓶车被撞的粉碎。一个伤的轻一点的小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正哭喊着摇晃躺在地上的姐姐:“姐,姐,你醒醒啊,谁来救救我姐姐。”
“不要动她!”
梵若马上阻止她的摇晃:“不要动你姐姐!”
方靖恩随后赶来,看到了地上在流血不止的女孩,他马上扯下自己身上实践时用的绑带,这个女孩应该是大腿骨折了,而且手臂和手指还有多处骨折,她最致命的伤口在大腿处,伤口很大,鲜红的血一直往外冒......人群一阵唏嘘,奇怪这个身缠绷带,看似伤患的男孩跪在地上,把自己的衬衫撕成一条一条为女孩止血。“梵若,叫救护车!”
他说梵若忙打120,告诉对方自己准确的地点和受伤者的详细情况。对方说那个地点偏远,时间可能会久一点,请她不要担心,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梵若,给小女孩包扎!”
他又说。那小女孩的小腿处一直在流血,因为她还可以走动,大家都没有注意,直到她鹅黄色的裤子被血染红。小女孩一直哭喊着,对帮她止血的梵若说:“姐姐,求你救救我姐,救救我姐吧,我没事的!”
“你姐姐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你的伤口也不轻,所以你不要随便走动。”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急救车还是没有来,方靖恩不停的对那个女孩子说:“睁开眼睛,请你不要闭上眼睛!请睁开眼睛!不要睡去!”
也许,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一分一秒对一个正在流血的生命来说有多么重要!时间似乎停驻了,那么漫长,但那从伤口里流出的血却不会停驻........方靖恩说:“这样等不行,她会没命的,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她需要输血!”
有人说镇上有家医院,不算太远。但是,怎么去医院却是个问题,好不容易有一辆车停下来,愿意载送她们去医院,他问方靖恩:“是你把她撞成这样吗?”
方靖恩说不是。这时大家才发现,原来肇事司机老早不见了.......一听说肇事司机溜了,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司机一脚踩下油门,一溜烟的消失了......围观的人群也突然散开了。小女孩‘哇’的一声大哭,一把拽住梵若:“姐姐,漂亮的姐姐,求你救救我姐!求你不要走!”
梵若看着那躺在血泊中的女孩,那苍白的脸,那鲜红的血把大腿处的绷带全部浸透,然后流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方靖恩在叫车,希望会有人肯停在他们面前,但是现在的社会,谁会不要命的为一个满身血迹的陌生人停车?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奔而来,梵若冲上前,紧闭双眼站在了路中间,方靖恩惊叫一声,想都未想的用身体护住她。一阵刺耳的急刹车,路人一阵惊颤。方靖恩睁开眼,看到梵若好好的在他怀里,松了一口气,他朝她问:“你疯了吗?!”
梵若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她。司机气急败坏的朝他们吼:“你们疯了吗?!”
方靖恩忙道歉,希望司机能够送他们去医院。司机心有余悸的望着他们,又看看地上昏迷的女孩,终于点头。几个好心的路人,一起帮忙把女孩移动到车上,急速的赶到医院时,才发现医院太小,而且空旷无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大褂正在打电话的女孩。梵若问:“请问,急救室在哪儿?”
女孩正在准备下班,头也不抬的朝右边指了指。急救室是空的。梵若又跑回来,问那个女孩:“医生,医生呢?”
“下班了!”
那女孩淡淡的回她一句,又继续打电话了。“医生,有人受伤了需要抢救,请你帮帮我们好吗?”
“我不是说了吗?医生已经下班了!”
“可是.......我们有一个重伤病人需要救治,麻烦你给医生打个电话好不好?伤者伤势很严重,再不输血就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白色大褂自电话另一端传递来的甜蜜笑容僵住了,不耐烦的说:“不是说了医生下班了吗?伤势严重应该送往大医院,怎么跑来这里?!输血吗?你以为输血是喝矿泉水吗?渴了什么人都能喝!?”
说完,她又继续手中的电话了..........梵若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作为医生,你怎么可以这样?是不是因为不是你的家人,所以你才一点儿都不担心!?如果受伤的是你的家人,你忍心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让她流血流到死吗?”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临近崩溃的哭喊出来的,白大褂被她激动的情绪吓住了。方靖恩走来,问:“院长的手机号码是多少?说!”
“138——你..........问院长的手机号码干嘛?”
“你不肯打电话叫医生,我只好叫你们院长给医生打电话喽!”
白大褂讪讪笑着,说:“这个.......伤者在哪?不好意思刚才我一时没听明白......我只是一个实习护士,不是医生......我怕耽误你们救治的时间.........”她这才给同事打电话,并且跟随他们一起赶往急救室。急救车终于来了,两个女孩被抬上车,有人朝他们喊:“谁是伤者家属?一起上来!”
“我是,我是!”
梵若应着,朝车上跑去。方靖恩一把拉住她,自从踏进急救室,梵若的情绪就不对了,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那从白衣女孩腿部滴下来的血,滴在地上,会让她泪流不止,眼神飘忽......“你怎么了?”
他问:“梵若,你不是她的家属!”
“我是!”
她说。“你不是!看着我!你是许梵若,你不认识她!她不是你的亲人!”
她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泪水自她眼里又滴下来:“对噢,我不认识她,我不是她的家属,她也不是我的亲人,我不认识她......”她呆呆地望着急救车一路呼啸着远走,眼神黯淡下去,一个人轻轻走开了。她一路走着,毫无目的,方靖恩一直跟在她后面,直到她走进一片芦苇荡,前面横出一条河,她无法再走,在河边坐了下来。落日的余晖把大半个天空染成绯红色,漫天的芦花就在绯红色的霞光中飞舞,几只蜻蜓小心翼翼的落在水中的芦苇上,温柔的风吹过,吹过水面,荡起圈圈涟漪,吹过芦苇丛,一阵芦杆碰触的‘嗖’‘嗖’声,飞起更多的芦花......夜深了,她像个石头般,坐在那里,动都未动。雷格第N个电话打来,被方靖恩按掉后,梵若终于发出声音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他说:“因为我们是一组的。”
“噢”她说,看向他:“我忘记了来时的路了,请你带我回去,好吗?”
她一脸的认真,不是在开玩笑,看着他的眼神是坦诚的,礼貌的,陌生的。她又恢复了那个梵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