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刚开始就说了: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内情的好!这句话就已经点明,事情有内幕。但叶天并不直接说内幕,因为他考虑到了高明的面子,这叫讲义气。总而言之,叶天给高明刨了无数的坑。大坑套小坑,环环相扣,等高明回过劲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在盆地中,从来就没有爬出来过。在帮派里混了大半辈子,什么阴险的人、凶狠的人,高明见的多了,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叶天这样面带微笑刨坑不止的家伙。“都是套路啊!”
高明那只独眼中的光芒尽收,颓然而坐:“叶堂主,将来你会有大作为。”
叶天挑动眉毛,淡定说道:“跟着杨老大,当然会有大作为了。”
遇到叶天这样的对手,高明不输才怪。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输的毛干爪净,输掉了杨朋举给他的最后一丝信任,自己把自己推上了绝路,进不得,退不得,仰首是高渺苍穹,俯身是万丈断崖。他娘的,真是比日了疯狗还要疯狂一万倍!杨朋举看着高明,让他拿出叶天和龙帮勾结的证据,高明拿不出来,也说不出来。吭哧了半天,也没有挤出一个响亮的屁。轮到叶天说话了,叶天将胳膊交叠放在桌面上:“雷堂有人找我,是主动的,至于是谁,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叫来单独见老大,人家一片忠心,我不能给高堂主打击报复的机会。”
“啊?你说是我的人,就是我的人吗?”
高明还在做垂死挣扎。“那个人跟了你有几年了,算是老人,不是新面孔,我叶天如果信口雌黄,这也不可能,因为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那个人就跟着你混了。”
好吧,叶天的证人有足够的说服力。“那个人告诉我,说昨天晚上殷矮子要去见龙帮大帮主,至于谈什么事,我不得而知。我赶到龙帮大门外的时候,就看到了殷矮子开的路虎车,我当时很生气,你说杨老大对我们这些小弟向来不薄,怎么能有人昧着良心背叛老大。”
叶天说他很生气,但他脸色都很平静,嘴角还挂着微笑。“我当时气不过,也许是我年轻气盛,也许是因为我对杨老大的一腔忠心,我跳下车,想问一下殷矮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料殷矮子恼羞成怒,当场对我大打出手,还用一根钢丝刺穿了我的小腹,不信你们看。”
叶天说着掀起他的T恤,八块腹肌突起的小腹上,果然有一处细微的伤痕,而且周围微微泛红。“最初我还念及兄弟之情,但殷矮子对我下了死手,我就把他扔了出去,后来他爬起来像条狗似的要咬我,我躲开了,他收招不及,一口咬在龙帮大帮主段远威的女人的大腿上,段远威于是就用殷矮子的钢丝勒死了他,昭昭天道自有报应。”
叶天讲完了,他的话虚实相加,从任何角度都无懈可击。说话的方式,决定了一个人思维模式,能自圆其说,就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如果需要证明也不难,很多伟大的哲学家的哲学理论,还有很多科学家的科学理论,其实并不见得都是绝对正确的,但是他们的理论之所以被人类接受,就是因为他们的理论互为因果,自成一个体系。叶天当然不是什么哲学家,也不是科学家,但他说话的方式注定了他是一个让人信服的人。像叶天这样的人,适合从政。杨朋举听叶天说完,就眯起了眼睛,凶光内敛。“这件事我知道了,高堂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没有了,但我对紫手党,对老大您,向来都是忠心不二的啊!”
高明必须再重申一遍自己的忠心,不然后果很可能会很凄惨。不能再天真了,不能再拿当年救过杨朋举来说事了,在杨朋举的眼里,对他不忠的人,还有对他有威胁的人,下场向来不妙。“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那你就先回去吧。”
杨朋举挥手摒退了高明,然后对儿子杨龙说:“小龙,你和六子安排一下带上三煞,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控制雷堂,没有我的指令,雷堂不许有任何行动,敢有违抗的,让三煞来处理。”
四虎三煞这七个人,是杨朋举镇压内部对他不忠的人的力量,以韩平为首,其手段惨无人道,如果见到韩平整人的手段,保管让人脊背发寒毛发毕竖。不过现在四虎正在彻查火堂的秦石思,也只能派三煞出马了。最近果然是紫手党的多事之秋。“唉!”
打发走了高明和杨龙,杨朋举面对叶天喟然一声长叹:“风堂王子健被判了无期,火堂秦石思那一百把手枪又被警方端了,现在雷堂的高明又想背叛我……叶天,你应该知道,读史明鉴,其实历史上的朝代都是盛极而衰,短暂的绽放之后,便是凋零之日,这种道理适用于朝代,也适用于帮派,我看咱们紫手党怕是已经走上了穷途末路。”
杨朋举是个无情的人,他多疑成性薄情寡义,与他同床共枕了好几年的娜娜,他都能拱手让人,可见他冷漠到了何种程度。不过杨朋举刚才那番话,也说明了他的分析有道理,接二连三的出事,让他感到不安。只是,杨朋举选错了倾诉对象,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恰恰就是此时在他面前的叶天。这也不能怪杨朋举,叶天的表现很抢眼,换作是任何一个老大,都会信任叶天。多疑又薄情,就注定了杨朋举孤独入骨的品性,但是他同样也需要一个人,听他倾诉。他选择了叶天,同样也注定他将万劫不复。叶天并不多说话,等杨朋举说完,他才缓缓开口:“我们紫手党蛰伏了十四年,内部还有动静,这说明我们还有活力,不是一滩风吹不起波浪的死水,有活力,这是好事。”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杨朋举很赞同叶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