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吗？”
即使在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施宁的答案。
杜老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施宁咬住唇瓣，抬头直视杜老爷子的眼睛。
“我的工作，还有我养父都在江城。而且我从小在江城长大，更习惯那边的一切。对不起，外公。”
施启维年龄大了。
自从妈妈去世后，他就成了孤家寡人。
如果她再留在帝都，留下爸爸一个人，她做不到。
但她不能这么说。
因为杜老爷子的年龄更大，这话说出来太伤人。
杜老爷子叹了口气，眼神里却全是了然，“说这么多，其实你最舍不得的人，是慕少臣吧。”
猝不及防从外公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施宁按在桌面上的手紧了紧，险些打翻佣人刚送上来的热汤。
她扶正汤碗，低头不语。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昨天刚知道怀孕的时候，她心思混乱，误会慕少臣不想要这个孩子。
但细想一下当初的情况，她和慕少臣发生关系的时候是在他醉酒后。
他可能甚至都不知道那件事。
也就是说，在慕少臣心里，可能反而会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
想到这个，她心里其实已经没了怨气。
但是经过一个晚上的沉淀，她又冷静了下来。
如果当时慕少臣在场，她可能会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孩子是他的。
可现在……
她甚至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她希望慕少臣和她复婚，是因为她这个人，而不是任何其他因素。
就算这个时候慕少臣说要复婚，她也要考虑他是不是因为想要对这个孩子负责。
她不想用任何的责任和负担把这个男人捆在自己身边。
或许有人会觉得她矫情。
但没有爱的婚姻，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只是为了和慕少臣结婚，想要和他在一起，她当初也就不会答应离婚了。
同样的，这也不代表她就放弃了这段感情。
在慕少臣爱上别人之前，她会努力追求他。
在确定彼此的心意之前，她不会因为任何其他的因素复婚。
那样对慕少臣不公平，对她自己也不公平。
看她这样的表情动作，杜老爷子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语气悠长，“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我本就不该用陪伴强行把你们绑在身边。只是外公没几年可活了，你往后能不能多来帝都看看外公？”
杜老爷子说的可怜，面上尽是通融。
施宁看着须发皆白的外公，鼻头微微有些发酸。
点点头柔声说，“我会的。”
“快吃饭吧。怀孕的人可不能哭鼻子，别到时候生个小哭包出来，有你的罪受。”
杜老爷子笑着调侃，主动活跃气氛。
施宁被他逗笑，“这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小孩子哭闹是因为肠胃不舒服，舒服了自然不会闹。”
祖孙俩吃过早饭，施宁又去看望了黎老夫妇，才又乘坐飞机回了江城。
她到江城机场，一眼看到来接机的余承。
拖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好奇问，“你怎么来了？”
“我们头儿有点忙，让我过来接你。”
余承主动把施宁手里的行李箱接过去，眼睛不自觉往她肚子上瞥，“施宁姐，你真怀孕了啊？”
“我哥跟你说的？”
施宁皱眉，心里觉得江博不可能把她的私事到处说。
即使这个人是余承，算不上什么外人。
果然，余承听到她的话，连忙摇头否认，“不是。是我听到头儿给慕少打电话说的，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就是经过头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提到施宁的名字，才有意识放慢脚步听了一耳朵。
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施宁“哦”了一声，神色浅淡，“你别说出去。听说怀孕前三个月知道的人太多，生的时候容易难产。”
“你还相信这种迷信啊？”
余承听到她的话，脚下绊了一下，险些摔出去。
勉强抓着行李箱站稳，回头看施宁，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物种。
施宁白他一眼，“那就给你说个不迷信的原因。”
顿了顿，她抿了一下唇，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前三个月胎儿还没坐稳，最易流产。我上个月骨折用了不少药，做手术还用过麻醉药。昨天参加宴会的时候，还落过水，被几百斤的粗木头在背上打了一下。这孩子要是命大，能生下来。要是有什么意外，知道的人多了，徒惹难过和担心。”
“施宁姐！”
听到施宁的话，余承眼神倏地睁大。
他放下行李箱，几步走到施宁面前，抬手抱住她。
施宁刚认识余承的时候，他还是个初中生，还没开始发育。
站在她面前，甚至比她还要矮半个头。
现在这么被他抱着，施宁才恍然发现那个还处在变声期的少年长大了。
两条手臂圈住她的后背，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
那个清瘦干净的少年，也长成了能够让人依靠的样子。
想到前世他的结局，她眼眶微微泛酸。
这辈子，他没有再认识那个害他变得悲惨的女人。
希望他能遇到真正值得守护一生的女朋友，和那人步入婚姻殿堂。
“不会有事的。施宁姐你那么好，这个孩子也一定会好好的。”
头顶，青年干净的嗓音坚定有力，像要在她心里也种上一颗坚定的种子。
施宁笑着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我要喘不上气了。”
余承连忙把手放开。
见施宁揶揄的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总之，施宁姐你不要多想。孕妇的心情也是很重要的，孩子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只要你心里很坚定的告诉它你爱它，欢迎它来到这个世界。它就一定会顺利降生，来到你的身边。”
“你懂得还挺多。”
施宁踮起脚在他后脑勺拍一巴掌，“走吧，我坐了一路飞机累死了，想回去休息。”
余承神情认真的纠正，“什么死啊死的。施宁姐你现在怀孕了，说话也要注意点，以后这样的字都不要说了。”
“也不知道刚才谁说我迷信的。”
施宁还不知道，余承也有唐僧的潜质。
“那不一样……”
两人说着话，并肩走出机场。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两人刚才拥抱在一起的画面被人拍了下来。
-
施宁说是要回去休息，却没让余承把她送回松合苑，而是去了施家。
她本想给父亲一个惊喜，到家以后才发现父亲没在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时候情绪敏感，她觉得自己瞬间被失落的情绪包裹，缠绕。
她长大了，这里也就不再是她的家。
父亲有自己的生活，她也是。
“施宁姐，要不我还是送你回松合苑吧。”
余承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连忙开口。
施宁摇摇头，抿唇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施启维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施启维熟悉的声音时，她眼眶一热，有种想哭的冲动，“爸，是我。”
“我知道是你。”
听出她带着哭腔，施启维急了，“宁宁你别哭，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你不是在帝都吗，少臣在不在你身边？”
父亲一连串的问题，和关切的话语，让施宁不太稳定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她吸吸鼻子，笑着撒娇，“没事，就是想你了。爸，你在哪儿？”
“在公园看人下棋呢。”
施启维刚说完，意识到什么，立刻站起身激动的问，“宁宁，你是回来了吗？”
“嗯，我在咱家门口呢。从帝都回来就直接回来了，到家门口才想起来没带钥匙。”
施启维的态度，让施宁从刚才那种低落情绪的割裂感中脱离出来。
她翘起唇角，露出这两天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哎哟，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回去。”
施宁听着电话里施启维跟别人说话的声音。
听他开心的跟人炫耀说是他的女儿回来了，他要回来给女儿做饭，嘴角笑容忍不住扩大。
这一刻，她的内心无比安定，且幸福。
挂断电话，施宁让余承先离开，他不肯。
非等着施启维过来，才要走。
施启维让他进门，他推说警局还有事，就跑了。
施宁在施家住了两天，接到周淮打过来的电话。
“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回来江城两天，都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
他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施宁正坐在阳台上沐浴阳光。
厨房里，是施启维切菜的声音，小日子好不惬意。
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周淮控诉的声音。
施宁捏起一瓣橘子放到嘴里，酸甜的滋味瞬间盈满口腔。
她惬意的眯了眯眼，没什么诚意的道歉，“我在帝都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还没缓过来。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
周淮冷笑，“那就麻烦你说两件出来，丰富一下我这枯燥乏味的上班生活。”
“江家举办的，说是宴会，其实就是个综艺节目。我被迫参加了三场比赛，身心俱疲，好在不负众望，拿下头名，获得了极其丰盛的奖品。”
施宁用夸张的语气，声色并茂的形容自己参加的那场宴会。
周淮那边顿了顿，确实被勾起了一点兴趣，“说说看，你拿了什么奖品？”
“南召区一块占地千亩的地皮。”
施宁轻飘飘的说出自己得到的奖品。
至于慕少臣拿走的沈家赌场，她提都没提一句。
宴会结束之后，慕少臣就说了，赌场他拿走，地皮归她。
开发区的地皮虽然目前在价值上和日进斗金的赌场不能比。
但优势也很明显。
升值快，长期且稳定。
无论自己找人在那里动工建设办公楼，还是捏在手里等升值，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周淮倒吸一口凉气，竖起大拇指，“厉害了，宁子。参加一场宴会，直接少奋斗二十年。”
“奋斗四十年也买不下那么一块地皮。”
施宁笑着，说出自己对那块地皮的想法，“我已经让外公帮忙找工程队了。我想在那里盖两座办公楼，后面再盖几栋公寓，到时候可以作为员工福利，低价出售。”
“你打算把公司搬去帝都？”
周淮一愣，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施宁顿了顿，把手边不知不觉吃出来的一堆橘子皮扫进垃圾桶里，“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看你怎么想。”
书艺从创办到现在，付出心血最多的就是周淮。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越过他做决定，包括她自己。
“如果我说不想搬呢？”
周淮反问。
“那就不搬啊，你做主就好。反正公司在哪里，我都无所谓的。”
施宁摊手，习惯性的当甩手掌柜。
周淮嗤笑一声，“那盖好的办公楼，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是还没盖好嘛。那么大一个工程，没个三五年的，怎么可能完成？”
施宁无所谓的笑。
她只是觉得那么大一块地皮，卖了太可惜。
有什么比盖成楼房更挣钱的呢？
到时候建成了，周淮要是不愿意把公司迁到帝都，那就招商，价高者得。
谁会嫌钱多呢？
“那就等到时候再说。”
周淮含糊其辞，没说是否同意搬迁。
顿了顿，他才想起打电话过来的正经事，“你今天没上网吗？”
“没有，怎么了？”
施宁换了个姿势，好奇问。
周淮这次沉默的时间尤其的久。
就在施宁没耐心想要自己上网去搜的时候，才听到他意味不明的声音，“就是一些无聊的人在网上放的一些图片。说你脚踩两条船什么的。”
施宁拧起眉头从躺椅上坐直身体，“什么脚踩两条船，和谁？”
问完，没等周淮回答，她就直接拿过旁边在播放电视剧的平板过来关闭退出，点开微博。
#爆！新锐编剧脚踩两条船。俊美贵公子vs阳光小鲜肉#
一条火爆热搜，在施宁点开热点的瞬间就弹入眼球。
提取到新锐编剧，脚踩两条船这些关键词汇，她迅速意识到这条热搜就是周淮说的关于自己的。
点开，她没去看那些带节奏的文字，直接下滑到贴了图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