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首座彻底认输。 紧闭的闸门一旦打开，平静的坝上湖水便像山洪倾泄一发不可收拾！ “我剃度前的俗家名字叫楚百川。我二十岁前安分守己，最大的心愿便是娶了阿娇。她的头发又黑又亮，眼睛又大又圆，我发誓一定要娶她过门！自从她被李员外的儿子抢走以后，我的命运也改变了！那时的我很傻很天真，一心想抢回阿娇，直接冲进李家，但是我打不过他们的护院，腿都被打瘸了！”
凤九霄就静静的听他讲述。 要想听到想听的东西，就得准备好先听一大堆不想听的东西。 后堂首座楚百川接着说道：“人的命，天注定。我被魔教一名长老救下。或许是他一时善心，或许是他处心积虑，总之是他救了我。我那时便加入了魔教。按照江湖规矩，我没有背叛白马寺，我其实是魔教安插在白马寺的卧底。”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彼之仇雌，吾之股肱。 对白马寺来说，楚百川就是魔教妖人，是势不两立的仇敌！尤其不能接受的是，他在白马寺二十年，已是得道高僧，居然背叛了白马寺而投靠了魔教！ 对魔教来说，楚百川是甘冒奇险深入虎穴的勇士！到一个只有青灯古佛的枯燥之极的地方一呆就是二十年！这需要多大的毅力？付出了多少别人不敢想象的代价？ “当我练成一身武功准备抢回心上人的时候，我听说她竟然已经上吊死了。我一怒之下连杀李家八十四口！不分男女老少，见人就杀！”
凤九霄心道：心上人之死，罪魁祸首不外李氏父子二人而已，你却滥杀无辜！竟然一气杀了八十多人！可见心魔已生，戾气太重！ 当年那绝对是一桩惊天大案！ 满门八十四口被杀，若不是有几个子弟正值外出，便成了真正的不折不扣的灭门惨案！ 此案甚至惊动了当时名满天下的神捕黄鹰。黄鹰武功自然高过楚百川甚多，好几次差一点就将其生擒。 因为楚百川作案时一直是以另外面目出现，所以黄鹰一直不知道他当时正潜伏在白马寺。 若是知道他是白马寺的和尚，案子早就结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后来魔教派了四大高手将黄鹰围杀在洛水湖畔，然后伪造其酒后坠湖、溺水而亡的假像，李氏灭门一案便被搁浅。 话锋一转楚百川又提起他见过魔尊一面便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往事。 那年他和许多新入门的弟子一起去聆听魔尊教诲！ 因为站得远远的，加上魔尊周身青气萦绕，没能看清魔教的真正面目，有些遗憾。 但他身上所展现的巨大气场让楚百川刻骨铭心！ 魔尊说话声音不大，却有雷霆浩荡穿透千山万水的气势！ 语速不急不徐，但却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他仿佛天生就是那种自带光环的大人物，让人一见便不自觉想顶礼膜拜。 在他面前你会觉得自己太过渺小。 此生能被魔尊接见是莫大的荣光。 当时每个新入门的弟子都要抽签决定自己的去向。去向其实也就大致决定了自己的主要任务。 魔教的任务千奇百怪，与世俗无异。魔教在江湖上有不少生意，只不过经营这些生意的人的身份要保密，对外就是生意人。按照授训长老的说法，魔教名头惊世骇俗，不可轻易暴露！生意种类囊括了各行各业，若有强劲竞争对手魔教便会以不正当手段搞垮对方，如果对方背后牵扯到某个大势力便会谨慎行事，避免暴露！ 除了要有稳定的财源支撑魔教的正常运转及扩充实力，魔教还要确保自己在军武方面保持强大的实力，不但自己手中要有强大的实力，还要确保及时掌握另外敌对力量的发展动向！ 掌握敌人的一举一动至关重要！就和自己一定要了解自己一样重要！ 不知己，不知彼，百战不胜！ 知已不知彼，一胜一负。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所以魔教还有大量的卧底任务。水银泄地，无孔不入。朝廷，军营，江湖名门大派，只要是对自己有威胁的组织和势力要尽可能的渗透！在众多抽到渗透任务签的弟子当中，只有自己要去一个远离红尘、只有青灯古佛为伴的和尚庙！ 都是正值青春年少的男子，接受的任务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当时的楚百川心里简直失落透顶！ 没想到万能的魔尊知道自己要在白马寺剃度的时候，他竟然对自己说了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那一瞬间楚百川顿时从谷底攀至巅峰！ 荒山野岭又如何，青灯古佛又如何？魔尊并没有让自己当六根清净的真和尚！ 和尚，不过是用来完成特殊使命的虚假身份而已！该吃吃，该喝喝，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的女人被抢了，就别怪我抢你们的女人了！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魔尊最大的愿望便是由魔入道！ 由魔证道！ 但不知道魔尊为什么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童男，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童女。 楚百川又讲道，听小道消息说魔尊年轻时练功走火入魔，每到月圆之夜便浑身痛痒难当，怒发如狂！只有饮上一杯童男童女的纯净之血才能止痛！ 没想到此后竟然上瘾，一日不饮童男童女之血便萎靡不振！ 凤九霄却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若真是需要童男童女的纯净之血“解渴”，完全可以“圈养”几个甚至几十个童男，每日从他们身上只取少量鲜血即可满足所需，且不用害掉童男之性命。 像现在这样动辄需求上万童男童女的大手笔分明与此无关。 这将近两万人的任务虽然分解给了整个天下近二百个分舵，似乎每个分舵承受的压力便小了许多。但实际上落实到每个分舵也要一百个名额左右。 看似不多，实则不少。 不是每个童男童女都符合魔尊所需的条件！ 按照魔尊的要求，每个童男童女要有慧根，要骨格清奇！ 更有一个明确量化的标准，按称骨算命，必须骨重三钱九两！ 多一钱，少一钱，都不行！ 按这种标准去找，虽然说是万中选一倒不至于，但绝对称得上百里挑一！ 首先要搜集到有童男童女的家庭，然后掌握其生辰八字才能确定其骨重，并在众多人选当中选出符合标准的目标！ 本身过程就复杂，找到一个就很费劲，何况要一下子找到这么多符合条件的童男童女？更不容易！ 最棘手的还不在于此。真正要命的是这种事情必须要秘密进行！ 不难留下蛛丝马迹！ 不能引起朝廷官府的注意，不能引起江湖白道的察觉！ 否则别说官府会动员官军力量大肆围剿魔教，便是正道人士会也群起而攻之使之不得安宁！ 如此一来魔尊的盖世伟业就会受到干扰，甚至重创！ “难啊！”
这是楚百川最近脑海经常冒出的念头！ 搜罗童男童女期间还得兼顾搜集鲜尸的临时任务。这些鲜尸一部分要呈送“驱尸大帅”用以扩充活尸大军。对于炼化失败的鲜尸再转给“骷髅大将”直接炼制成骷髅兵，补充到骷髅军团！ 类似这些中间穿插的“小”任务，哪个不让人棘手？ 自己最近之所以急于求成甘冒暴露身份的风险搞鲜尸，前半个月搞了五百多鲜尸，前几天更是一下子搞到三百多个鲜尸，就是为了转移上峰对洛阳分舵关于童男童女任务完成情况的关注视线，减轻自己的压力和分舵舵主的压力！ 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驱尸大帅尝到了甜头竟然不断将搜集鲜尸的任务向洛阳分舵倾斜！ 分舵舵主也是苦不堪言！ 除了将压力不断向楚百川身上施加哪还有其它办法？ 谁让合乎要求的童男童女这么少呢？ 数量少，偏又催得急！ 而且洛阳分舵还不能越界行事！ 否则其它分舵还不得和洛阳分舵拼命？谁的任务容易完成呢？他们不越界到洛阳抢人就不错了！ 断断续续，楚百川又讲了不少近期的行动计划，凤九霄听得也是眼皮直跳！ 比如在哪个村子又发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童女，分舵舵主准备派某某某将女童先抢到手，然后伪造女童失足落水的假象。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样就能让捕快们疲于奔命最终不了了之，逼得官府迅速草草死案！ 再比如某个镖局近期会接一趟远镖，雇主自然是魔教中人假扮，重金悬赏将镖押往外地。拟在夜黑风高夜，于荒山野岭无人区，将镖师截杀，再伪造成被山贼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假象！这便又凑够十一具鲜尸！ 类似的暗黑计划不胜枚举！ 想象一下画面简直触目惊心！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简直将“成大事，不拘小节”发挥得淋漓尽致！ 凤九霄心道：这哪里是不拘小节？分明是没有一丝节操可言！ 单说那些童男童女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以魔尊由魔入道的剑走偏锋，这些童男童女极有可能被当成某种“炉鼎材料”炼化！ 炼好了要么是有灵智、有自我意识的“杀人利器”，要么是毫无意识的傀儡！ 炼不好更惨极有可能成为“炉渣”，直接当成废物垃圾弃子抛掉！ 不管炼得好不好，这些童男童女的下场都注定好不到哪去！ 他们个人的命运固然被改变了，他们背后的近两万个家庭自然也随之美梦破碎！ 楚百川静静的说，凤九霄静静地听。 当楚百川自己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凤九霄才问。 “虽然你们做事隐秘，肯定难免有疏漏，总有蛛丝马迹会被看破，为什么没人追查？”
凤九霄直接也当地发问。 他早有预期中的答案。 他要从楚百川的嘴里再确认一下！ 楚百川说道：“衙门里自然有我们的人。”
“说一下名单。”
“呵呵，不可能。别说亲爹，亲爷爷来了也不管用了。这真是我的底线了。”
他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你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