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组长一脸的烦躁:“都多久了,设备还熟悉不起来!怎么好意思的叫自家小孩来的啊!”
两位嫂嫂也只能低头道歉:“对不起啊雪琴姐。”
许心兰想着自己向来讨人稀罕,不妨卖个乖,于是讨巧道:“大姨您别生气,我家嫂嫂是小地方出来的,确实设备什么陌生一点,您再给她俩点时间,她俩都是我们村里最能干的妇女,手脚可麻利啦!”
“我呸。”杨雪琴很显然是那种不吃许心兰这套的人,反而愈加激动地说,“就你们农村里的人天天想着走捷径,咱流水线上哪个女工不能干?就你们自个儿当个宝来了,既然来了我手上就别指望着靠谁,都给我老老实实干活!”
许心兰这算听出来了,这组长气得不仅仅是两位嫂嫂新上工不熟悉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被“关系”塞进来的缘故。
许心兰也不想加剧矛盾,只能继续挂着笑脸好言相劝:“您也是知道的,厂里女工上岗都有考核的,我家两位嫂嫂既然能上岗都是经过评估的,现在到了您手上,您严师出高徒,都是为了她们好,我家两位嫂嫂也会记在心里的。”
杨雪琴嗤了一声:“就她俩这酸豆芽还指望在我这里学本事?我看你们农村人还真是不自量力呢。”
一口一个农村人属实把许心兰弄得有些不高兴了,八零年代正是经济追赶的年代,也是两极分化开始的时期,但没想到这种风气已经蔓延到了普通厂里,一个小小的组长也对从未来过城里的农村妇女展现出卓然的优越感。
哪来的自信啊?!
许心兰气在心里,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毕竟这里是两位嫂嫂的主场,她就算能一时帮她们出气,以后还有得是这个组长给她们使绊子。
于是她只能收着性子给杨雪琴道歉,道歉的同时一直夸张她和其他女工的好,就和撸狗一个道理,这种角色就得顺毛撸,撸得她舒服了,没气儿了,这事儿才能完。
见到三人一副农村人的受气不敢反抗的样子,杨雪琴这才满意地说:“把这批货的毛边都修完才准下班。”
大嫂朱美凤其实不算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平时就和她与吴娟被骂也就算了,今天连带着心兰一起被骂正窝着火:“八百件大氅,我们俩修边?”
“咋哩?不愿意?”正要扭头离开的杨雪琴听到了朱美凤的疑问,扬着眉毛回头,“不愿意滚蛋啊,外头多得是想进来干活的人。”
“干干干,我们干。”眼见朱美凤要发作,吴娟忙拉住大嫂,“咱们干,你放心,明早交工前肯定完成。”
杨雪琴又看了朱美凤一眼:“收收你那个脾气!”
朱美凤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被两人摁住了,大门被再次宽敞,千百平的车前只剩下许心兰三人。
朱美凤将手套往桌上一丢:“这摆明着针对么!八百件!整个一人一件都修差不多一小时,就我们俩,通宵都不一定修的完。”
吴娟也啧了一声:“刚才不该随便说明早的,要是交不出来可咋办啊。”
这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许心兰心疼地看着两位嫂嫂:“大嫂堂嫂,这几天是不是惯受委屈的?”
吴娟扶了扶腰:“其实咱们的活都能做的明白,你教得好,我们上工都很快,可这杨雪琴就是喜欢给我俩添活,更关键的是…她压根不是我们车间主任,组长都不是。”
“啊?”许心兰搞不懂了,“不是组长不是主任,她怎么这么嚣张?”
朱美凤说:“她确实不是咱们车间的主任,但是是隔壁四号车间的主任呀,那边的人听说都是关系户,没几个干活的,她就总把他们车间的活往其他车间摁,这不是逮着我们两个新来的嘛,就往死里欺负,咱们金主任还是很好的,平日里都照顾着,要不是怕她在中间难做我早和杨雪琴干起来了!”
许心兰算搞明白了,合着是一群好吃懒做的联合起来欺负老实人是吧,那这事儿可简单多了。
“所以这八百件大氅的订单是四号车间的?”
吴娟点头:“是,她下午匀过来让我们做的,你也知道厂里不少都是做了好几年的女工,搭把手做完也就算了,到点也就下班了。”
“然后就觉得你俩是软柿子好捏是吧。”
许心兰已经有杆秤了,若是自家车间的主任合理要求还真不好得罪,但这个仗势欺人的玩意可就另当别论了。
“嫂,别管这些活了,走,咱们吃火烧去!这几天一定辛苦了吧!”
俩嫂子哪有心情出去吃火烧呀,眉头都挤到一块了,劝说许心兰:“你早点回学校吧,咱俩今晚肯定要熬通宵了。”
许心兰可不答应:“这活又不是你俩的,更不是你们车间的,管她做什么呢。”
吴娟有苦难言:“但这活总得有人做啊,后天这单子就要交出去了,就差个袖边了,算了算了,赶紧开始吧,还能早点结束。”
朱美凤还有怨气,但是一想到两人的工作机会确实不容易,便也只能把委屈咽下肚里:“回去吧心兰,咱俩没事的,啊,你快走吧。”
越是看到两个嫂嫂隐忍,许心兰的态度越是强硬:“你俩是我用知识换进来的,郑厂长都知道这个道理,怎么还有人敢欺负你们呢?我不许你们这样!跟我走!这活今天你们揽下了,以后只会无止尽地压榨,最后受不了的还是你们啊,嫂嫂!”
这话听起来是有道理,这眼下两位嫂嫂怎么都是寄人篱下的情景,又带着农村人的青涩,虽然有能力却还是会因为不自信而畏手畏脚的,对安排的工作也没有果断拒绝的勇气。
“听我的嫂嫂!要是你们听我的!这活咱以后也不干了!都是靠本事拿工资!这气谁爱受谁去受着。”
见许心兰如此强硬,两位嫂嫂反过来再怎么劝都不好使了,只能默然叹气,心想着明天杨雪琴来找她们交差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