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
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正坐在案桌前，盘算着下一步计划。他身着沉稳大气的黑色高领毛衣，手上戴着好几个价值不菲的戒指，握着一长串账单，看着这天价一般的开销，眯着的眼睛也不由得睁开了点。
“博士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真当我这个银行家，是他的提款机吗？”
“谁让我们都得指望他的技术呢，连陛下都很看重他。”
他的面前，坐着一位黄褐色卷发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双排纽扣西装，脖子上围着大红围巾，正和他侃侃而谈。
“这个废物，就是因为他的失误，我掌控璃月经济的计划推迟了整整十年，到现在才初见成效。”
富人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在他眼里，他可是从摩拉遍地的璃月少挣了十年的钱啊，这笔账，稍微估算一下，都是一笔极为可观的财富，但是却断在一个自诩聪明的家伙手中了。
“听说博士的实验又遇到瓶颈了，每天都在实验室无能狂怒呢。”
“是啊，他的造神计划失败了，造出一堆没有意识没有能力的肉体。”
富人的嘴角挂着笑，认真盯着对面的公子，提出了他的忠告，
“听说过几年，陛下想派你去璃月，虽然博士那家伙很讨厌，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找他获取一些信息。”
“正有此意，我可不想被抹杀在异国的土地上。”
公子笑着说罢，起身缓缓离去。
男人坐在原处目送几秒后，又看回到那一摞厚厚的账单上，他青筋暴起，心里忍不住的大声咒骂：
废物！废物！这都是钱啊！钱啊！
璃月，往生堂。
“老堂主最近是不是身体欠佳，最近感觉都不怎么主持葬礼了。”
“可能感染风寒了吧，最近听他总是咳嗽。”
钟离和方玄文路过，听到了两位仪倌的对话，不由得心里一紧。
“上次见面时候，老堂主是不是已经有些端倪了。”
“或许吧。”
“走，去探望探望吧。”
两人到了老堂主休息的地方，他正坐在桌前，喝着茶，滋润着干痒的喉咙。
“堂主，听闻你近来身体有恙，我等前来探望。”
钟离先开了口，方玄文在跟在一旁也搭起了话。
“老堂主，没事吧，要不要请医生看看啊。”
老堂主笑着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
“不用了，老毛病，歇几天就好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方玄文总是觉得，老堂主的身上有那么一两丝黑气逸散出来，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发现没有了，他放下心来，看来确实是自己看错了。
于是，两人寒暄几句后，就离开了。
两人走到后堂的时候，胡桃正守在一棵几人高的梅花树下，浇着水，这是她小时候爷爷让她栽种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树也长高大不少。
“小桃，你爷爷最近有些咳嗽，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方玄文看到了胡桃，心想少女应该也知道什么内幕，就随口问了起来。
“知道，这是爷爷的老毛病了，每年春天都要犯，过了这个时间段就好了，我刚才已经去新月轩，买了一壶他平时减缓病情的茶了。”
胡桃有些难受，爷爷每年发病的时候，咳嗽声总不断，每一声，盼望着爷爷能早日好起来，可是爷爷的病，却一年比一年严重，也一年比一年时间长。
“你带你爷爷看过医生嘛？”
“他不去，他说自己的病，心里有数。”
方玄文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他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老毛病？似有似无的黑气？新月轩的茶什么时候能治病了？
两人顿觉不对劲，也没有多说什么，回身就往老堂主所在的地方走去，还不忘嘱咐胡桃，
“小桃，你去趟不卜庐，找一趟七七，把她请过来。”
胡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足够信任这两人，于是便按照他们的吩咐，马上小跑着离开了。她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方玄文一脚踹开了老堂主的门，可把老人吓了一跳。钟离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茶杯，闻了一下，确认了这就是新月轩的珍品茶之一——生命一号。这茶不是什么治病的，而是增强生命力的，加速新陈代谢，使伤口快速愈合或者使身体免疫力变强，简单点解释，就是个补品。
“老堂主，有病不去看，这种偏方，可救不了你的命。”
方玄文确认了心中所想，老堂主一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才一直隐藏着。
“你们，什么意思。”
老堂主看对方知道些什么，想要装作生气，起身离开。可钟离一把按上了他的肩膀，老堂主瞬间就无法动弹，不管他用多大的力，都无法从钟离的压制下站起来。
“委屈你等一会了，医生马上就到。”
“不行，我不能看医生。”
老堂主马上慌了，他不想这个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被发现。
“没用的，马上就到了。”
不一会儿，胡桃带领着七七就来了，眼看自己今天是躲不过了，他只好看向胡桃，装作平静的说着：
“小桃，你替爷爷再去买一壶茶，，好不好？这壶喝完了。”
“爷爷，我不。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在，我不能在。”
胡桃听出了爷爷口中的赶人之意，她哪能接受，明明她才是最关心爷爷的那个人。
“出去！”
老堂主大喝一声，把胡桃吓到了，少女只得紧咬着嘴唇，闭上了门，乖乖出去，失落地坐在门外的台阶上。
七七诊断完，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却令钟离两人都惊呆了：
“瘟疫。”
“瘟疫？这玩意不是能治吗？七七你开副药不就解决了。”
方玄文虽然有些惊讶，毕竟已经失传多年，再一次听说当然有些不可置信，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能治啊，也不算什么大事。
“吃药，不管用。”
七七失望地摇了摇头，一般的瘟疫，会藏在人体的血肉甚至器官中，平常的药可以通过身体的循环到达病灶处，但老人的瘟疫不在血肉，已经深入骨髓了。
“除非换骨，但是，七七办不到。”
方玄文想了想，如果是他的话，可以用菩提轮转固定住灵魂，旁边放上昆仑木愈合维持生命，然后七七动手术，但七七说她办不到，那这最关键的一步也就无法实现了。而且这也不是命格上的问题，无法用缚魂之法解决。
老人听到这个结果，像是瞬间老了十来岁，原本强撑着的腰背瞬间垮了下来，既然瞒不住了，他也不必隐瞒，只能把实情都交代了。
“这位医生，能麻烦你照看一会儿我的孙女吗？”
“好。”
七七应允，走出了门外，安静地坐在胡桃身边。
“我爷爷……怎么样了。”
七七沉默了许久，最后说道：
“他很坚强。”
“意思是…没救了是吗？”
胡桃的神色黯淡下去，她听得懂这些安慰的暗语。
“两位，虽然你们刚来不久，但是我很信任你们，我希望接下来说的话，你们能守口如瓶，就当是我这个老头子的遗言，可以吗？”
看着老堂主眼神中那股不容拒绝的庄严，宛如临死前的诀别，两人一前一后应了下来。
“好，我保证。”
“以契约担保。”
老堂主得到两人的承诺后，拎起茶壶，对准壶嘴，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瞬间，澎湃的生命力又涌了上来，他感觉身体中那些如附骨之蛆一般的东西，被稍微压制了下去。
他长舒了一口气，开始讲这个延续了千年之久的诅咒。
“我们往生堂，最开始的主要任务，并不是丧葬，而是去除死人身上的瘟疫，直到近代，瘟疫被彻底清除后，我们的主要业务才成为了丧葬服务。”
“从第二代堂主，也就是我们胡家的老祖宗起，就受到了一种诅咒，那是无数魔神残渣化作的瘟疫合力种下的诅咒，只要沾染了我们胡家的血脉，生下的孩子必定会携带这种生长于骨髓中的瘟疫，它不传染，但会大大减寿。”
“所以每一代堂主的寿命不会超过四十岁，并且他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烧掉上代堂主的尸体，烧却他们身体中隐藏着的诅咒。”
老堂主攥紧了拳头，这段历史算是他们往生堂避不开、逃不掉的死循环。
“那群妖邪想断了我们胡家的后，断了往生堂的传承，他们想让老祖宗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将护摩之杖传于他人，因为老祖宗太难缠了，是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
“但老祖宗倔啊，他不信其他人，也不愿这样的诅咒在别人的身上再次发生，所以他选择了如今的制度，也就是人们常常调侃的世袭，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将这份诅咒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同时又让往生堂得以传承下去。”
“他用一个小小的胡家，换来了璃月千年来都有对抗瘟疫的力量。”
老堂主满是自豪，这是他们家的不幸，但却是整个璃月的大幸。
“为什么你们不找第一任堂主帮忙呢，他…..不是个仙人吗？”
方玄文有些难以启齿的问了出来，他有些内疚，在想是不是辜负了某位老友死前的嘱托。
没想到，老堂主也是愣住了：
“第一代堂主是个医生啊，不是什么仙人。虽然老祖宗没有把他的名字传下来，但是记载的确实是位医生。”
方玄文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他真佩服祝凝云，找了这么一位传人，他很倔，倔到违背了师父的愿望，也要把第一任堂主的位置留给了奉献了一辈子的师父，他唯一听话的，就是没有把师傅的名字留下。他很倔，倔到敢用自己和后代的命和瘟疫对抗，因为这就是他的责任，他牺牲再多也要坚持下去的责任。
祝凝云，你果然没有看错人，他靠着自己身为人类的坚持，帮你把往生堂的火种，从那片瘟疫横行的土地上保留下来了。
方玄文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担忧的看向窗外：
“那……小桃也……”
老堂主摇了摇头，
“不，小桃的诅咒，已经被她的父母……”
“破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