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女子闻言，当即勾起了意味颇深的微笑。
“夫人想要的是共浴用的香料……请稍候片刻，奴家这便去给您取来。”
“啊……”
白绒伸了伸手，奈何那女子却像是轻功上乘，片刻间便不见踪影。
只余那通往里间的珠帘簌簌地摆动，晃出一片片珠光涟漪。
不稍片刻，白绒隐约嗅得一阵有些熟悉的香气悠悠飘来。
“夫人，您瞧瞧这香如何？”八壹中文網
女子端着个锦缎托盘，挑开珠帘款步走来。
只见那托盘上放着一件镶嵌着红玉髓珠的小锦盒，纤指轻捻红玉髓珠，盒子咔嗒一声悄然打开。
一块朱红色的香饵安静地躺在里头，散发出迷人的馨香，嗅着很是令人宁神安定。
——但白绒对这味道是再熟悉不过！
这、这不正是诰命封典那晚，她在楚懿宫里闻到的香气……
那个害她在夫君君面前小小地失了态，还、还累得好几日困顿没精神的香气！
想到此，白绒顿时如临大敌，瞬间捏住了小鼻尖，蹬蹬蹬后退数步。
小脸满是警惕与拒绝。
她可不想再来一遭了！
“嗯？”
女子瞬间意会，掩嘴失笑更甚，“想来，温夫人应是在长公主殿下那儿见识过这‘长欢香’的滋味了。”
她摇摇头，仍旧将盒盖全然打开，葱根般的指尖捏起那香饵。
朝白绒晃了晃，“夫人请放心，这只是香饵自然散发出的香气，想要它发挥出最佳的功效，得取下适量，溶于桂花酿内，再以香炉熏烤。”
说着，女子却像是故意要捉弄她，信手拿过了手边的一只酒樽。
吓得白绒赶紧摇头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就、就这般闻着便挺好的！嗯！”
她突然觉得这家小香铺蕴含着莫名的危险，想了想，便赶紧回到柜台前，随便指了托盘里的一颗常规香饵。
“我、我要这个百合香饵便可，请掌柜的替我包起来叭……”
“多谢惠顾。”
女子也没再为难她，笑着将那百合香饵小心包好。
收了货付了钱，白绒背脊麻麻的，转身拔腿就跑。
才行至门槛前，那清丽嗓音忽又自身后响起。
“奴家这儿其实还有一款香是最适合夫人，只是那香目前还缺一味香引子，才能调配好。”
女子盈盈望着那微僵住的娇俏背影，美眸间微光流转，“此香名唤——‘忆轮回’，只需睡前焚熏半个时辰，便能梦见那遗失的记忆。”
话落，白绒浑身一震，踏出门槛的步伐不受控制地收了回来。
梦见，遗失的记忆。
她怔怔地回望向女子，小脸挂满错愕。
话语更是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那……是缺了哪一味香引子？”
“是谁要寻回那遗失的记忆，香引子便在谁身上。”
女子翩然微笑，一字一顿，“香引子，自当是那位的心尖血。”
……心尖血！
白绒背脊一凉，顿时皱紧眉头，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有些不安地盯着她。
却见她嗤嗤地失笑：“温夫人想到哪儿去了……这真正的心尖血若是取了，可就要人的性命了，那还回忆个什么劲？”
“所谓‘十指连心’，于十指间流淌而出的鲜血，自也能当作心尖血。”
“这、这样……”
小姑娘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不经意地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
任那女子继续笑道：
“奴家名唤‘依兰’，夫人若有需要，尽管到铺子来找奴家便是。”
……
彼时，督公府内。
初五在寝房门外候着，看着那挂晒了满院子，花花绿绿的各种衣裳与被褥罗帐，只觉得晃眼又晃得心烦。
再想起方才在祭祀典礼上发生的事，心下更是憋得慌，不禁低声嘟囔。
“主上，那宁王殿下还真将自己当回事了！没想到他龟缩那么久，缩到咱们扳倒了裴相再出来，反叫他有机会大放厥词了！”
想起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像是莫名替那宁王做了嫁衣，顺水推舟了！
“你同他置气作甚。”
屋内传来温凤辞的低笑，倒是无半分怒意，云淡风轻得紧。
“咱们铲除了裴相，圣上如今又昏迷不醒，仅吊着口气儿……他这遗诏顺位第二的储君，自是该春风得意，有些狂狷也在情理之中。”
“宁王殿下如今正值盛年，那小世子不中用便罢了，他还有妃妾能继续为司徒家传宗接代。”
温凤辞顿了顿，笑意更甚，“于情于理，当年确实也是由他来继承大统，要比咱们圣上更妥当些。”
“……那主上的意思是？”
初五有些不解，“难道要让这宁王……”
“宁王是颗好棋子。”
温凤辞换好常服，开门踱步而出。
凤眸轻眯，望向那湛蓝无云的苍穹，薄唇深勾，“一颗愚蠢又疯狂，同时还很听话，会自个儿前行，过关斩将的好棋子……由他牵制咱们的好太后，再合适不过了。”
他望向初五，“眼下本督想要的，是太后背后那觊觎绒儿的秘密势力，若有宁王下场搅这趟浑水，一切便会顺利很多。”
“……属下明白了。”
初五逐渐意会，这才宽了心，微微点头。
彼时，团团正好从连廊一角出现，手中捧着白绒特意给自己买的碧荷阁大烧鸡与香葱烧饼，左顾右盼地悄悄溜回来。
见此景，温凤辞轻扬眉首，唤住了她：“夫人呢？”
怕是又自个儿跑到哪儿野去了。
“……督公！”
被他冷不丁地一唤，团团自是吓了一大跳，大烧鸡都差点没拿稳。
便是哆哆嗦嗦地上前朝他行了礼，战战兢兢开口，“夫人……夫人在……”
夫人在外头逛街还没回来！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这话团团也只敢在心里头说，在温凤辞面前那是大字不敢吐半个。
只待一旁的大哥初五没辙地摇摇头，替她回了话：“夫人在皇城逛街，去了老字号医馆抓药，还去了依兰香铺，正在回来的路上。”
团团顿时吃惊地瞪大眼：“……大哥你怎么知道的？！”
初五耸了耸肩，不回答她，反倒挥挥手打发她走：“快回去放你的东西，一会咱们要到院子里收东西了。”
“好……”
团团悄悄望了眼似乎没发怒，倒是心情甚好地迈步出院的督公大人，赶紧开溜。
夫人，这可不是团团暴露的行踪啊！
……
温凤辞刚到前院，果然见着他家小姑娘平安回了府。
雪团子小小软软一只，怀中抱着一堆油纸包的药材，和她平日里爱吃的零嘴儿，默默走进来。
却是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恍神不知在想什么，连他已然来到她跟前都没发觉。
直到那有力的臂膀突然环圈住她，将她抱起。
“……啊！”
药材包簌簌落了一地，白绒这才回过神来，怔怔望向那近在咫尺，漫着温柔笑意的清俊容颜。
只见他倾首至她的颈畔，轻嗅了几许。
笑意愈发浓烈：“这是到哪儿野去了……沾了这么一身香回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