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2(1 / 1)

晴朗的天空迎接着返校同学们的到来。作为高三学子,我们每次回归都不得不目睹空空的校区。相比起高一,高二,能在黄昏的绚烂日影下跑去食堂的日子,已经步入倒计时。我叫尤一,我现在很清闲。倒不是因为功课都复习完了清闲,而是少了一个动不动和自己吵架的人而感到清闲。她住进了隔离室,不是怕她伤害别人,而是怕她伤害到自己。我是高二和她才渐渐熟悉起来,对她,我的印象是,乐观,开朗,聪慧。距离高考一个月时,因为行为不受控制,她不得不被隔离,自修课只能到隔壁空教室。当时还我在办公室,文沁老师满头大汗地打着电话,一会儿给家长,一会儿给教导处。连同我和阿莱牺牲的假期时间,这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她。忻颖,你究竟怎么了,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尤一,你来了。”

文沁老师抹掉汗珠,带着宽慰的笑容看了看我。“嗯,老师,忻颖怎么样了?”

“唉……”她皱起眉摇摇头,“还是在哭。我联系了她家里人,她妈妈说她把自己琐在房里,哭声从凌晨就开始了。”

“其实,我不觉得哭有什么不对,哭是发泄的一种方式。”

文沁老师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尤一,你能这么想其实很好。这也是为什么你虽然看起来沉闷不乐,但还是很让我放心的原因。”

“老师,其实我也……并没这么坚强。”

我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生死观,现在想起来,也许忻颖真的被我影响了太多太多。文沁老师低头思索了一番,然后对我说:“尤一,你是个乖孩子。现在这个世界太复杂了,人人都有不同的个性,不同的成就,拥有丰富情感的人往往受到的关注会更多。而你,你沉默内敛,情绪起伏小,习惯性地待在教室角落,不乖不闹,大多数人都认为你乖而不用花心思来教导你,但他们都忽略了你本该拥有的东西。少有人真正来关心你内心的孤独,所以你总感觉自己被排斥在世界边缘。”

“文沁老师,我……”“也许我猜得并不十分准确,毕竟我不是心理学家,我只能凭自己的教学经验来,从一个语文老师,一个班主任的角度。”

她给我了一个微笑,这微笑里,充满了岁月沧桑的痕迹。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知道自己的眼角终究还是湿润了。“对了,阿莱呢。”

“我和她约过了,她说她等下会来的。”

“嗯,好。”

文沁老师弯下腰,似乎在俯身找些什么,不一会儿,一本泛黄的活页本被抽了出来,活页本里还有稀稀拉拉几张褶皱的黄纸。“这是什么?”

“你看。”

她把活页本打开,操作很熟练,看来本子是她的没错。但她把夹在活页本中的黄纸抽出来后,就把本子放到了一边。“你看这些纸。”

我认出来了,这样子的纸,是上次忻颖用来写过诅咒的纸。“她又写了什么?”

文沁老师叹了口气。“纸都很皱了,上面的字迹也不是很清楚。但看得出来,像是日记之类的东西。”

“她还在这纸上写日记?”

“纸的质量很差,她又写得模糊,然后还被捏成团准备扔掉。所以我猜,她写这些时八成又是在哭。”

“那有没有一些内容是读得懂的?”

“几乎没有,只有日期还算清楚,也许是写在边角,没被眼泪什么的弄湿。”

“噢……”“尤一,你们之间是不是不太和睦啊?”

“这怎么说?”

“唉。”

文沁老师闭上眼睛,“你和我说说,你认为她是个怎样的人?”

这问题有些突然,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用你的心里话说就好了。我不会想太多。只希望能帮到她。”

我深吸一口气。“我……不认为她像看上去的那么乐观。”

“然后呢?”

“我希望她不要那么感性,她的共鸣性太强。”

我略有些后悔这么说,因为这样又显得我过于冷漠了,而这恰是文沁老师希望我改正的。“这倒也的确。感性的人容易情绪化,她有极端情绪,或许这也是个原因。你是不是也认为这样的人很难相处?”

“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认为,哭泣是人的权利,没必要刻意去改。”

“那如果是因为心理问题呢?““现在这个时代有心里问题的人还少见吗?”

一时的嘴快让我瞬间忘记了自己学生的定位。沉寂了,第一次,在办公室,与忻颖之外的人。文沁老师没再说下去,估计她以为我又要开始了。“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想说这样的人应该受责备。相反,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需要花更多心思帮助她。”

她顿了顿,说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们安排成同桌吗?”

“我不明白。”

“因为你们很像,当初就很像。”

“可我们性格迥异,那时候她明明还没这么……”“有些东西是隐藏着的。从高一开始你们的成绩不相上下,分数排名表贴在后面时你选择了沉默,但她没有,她很快就给我写了纸条,请求隐去她的名字。”

“为什么这样?”

我第一反应是要强和虚荣。文沁老师慢慢说道:“本来我以为这是个好面子的孩子,想教导她学会直面自己,正视自己。直到那天的六一,也就是你第一次请假看病的那天晚上,她却跑出去了。”

我的记忆很快追溯到那个六一,还是在一年前。“幸好我那天闲来无事就盯了一会儿监控,她拿着笔记本,像是去问问题的。但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修结束后她仍没出现,这我才担心起来,出去找她。”

“后来在哪里找到的?”

“操场观众席的围栏底下。抱着脑袋在哭。那时候还下着小雨,她身上的校服早就湿透了。“那是唯一一次她发作后还能回答清楚我的问题的,她说自己再也不想被朋友瞧不起,再也不想因此被排挤。”

“没错,她和我说起过。”

梦里面那个被孤立的小女孩,也认为这就是原因。“所以你们都是那么敏感多愁。我当时自以为做出的决定很对,认为你们会有很好的交流。但到今日,我才发现,这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对不起老师,都是我的错。”

“不,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两个,没有人需要承担这些。”

文沁老师无奈地笑了笑,“是我疏忽了你们,以为人总能克服和面对一些东西的,只需要时间锻炼。但现在我才意识到,很多问题其实应该从根本入手,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那么执着于了解你们的过去。”

我咬咬牙。“我不认为她无可救药。就像你们猜测的,她童年的时候确实有过很黑暗的时期,但起码,她的家庭会抚慰她。”

我潜意识里有拿自己的家庭作比较的想法。对我而言,家庭就是交换利益的地方,抚育毕竟是双向的。但她会天真地把亲情看得至高无上。“这就是问题所在。”

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我回头一看,果然是阿莱。她左手倚着门,右手提着塑料袋。“我说你们的玻璃心也该停停了。这样下去,害得终究还是自己。”

“阿莱……”文沁老师打了个住口的手势,说道:“少说几句,先进来吧。”

阿莱走了进来,她把手上的塑料袋往办公桌上一放。“这些是从她抽屉里搜出来的,看上去不少是借来的。”

她把塑料袋一提,落下来零零散散的小器物,都是些刀片、针头。“我看不像是说几句就能解决的样子。”

我感到有些震惊,因为这些东西,有不少是我很久以前弄丢的。文沁老师摸索着这些小器物,眼神呆滞,对我说道:“尤一,虽然我并不想往这方面想,但还是希望你今后别带这些器物了。”

“可这与我无关。我只是习惯性带这些,以备不时之需。”

“文沁老师不是这个意思。”

阿莱插嘴了,“你随身带着这些东西,除非是与你亲近的人,否则不可能知道。而正是这样,忻颖得到尖锐物品的方式,才不会被家人知晓。”

“可她家里人没有丝毫察觉到她的状态吗?高中以前一点都没有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你们很像,现在近乎一模一样的原因。”

文沁老师接着说:“上次她和你提起家庭的事是什么时候?”

“去年了吧,今年年初倒是问过关于我的。”

我很反感这类提到和家庭有关的事。“今年年初的时候,她改了通校,情况却突然加重。我联系过她的父母才知道,他们去年年末的时候吵了架,今年两人明显减少了交流。”

“怎么会……忻颖明明说过她家庭很和睦的。”

“也许,那是在她以前。”

“她高一高二的时候住的学校,偶尔回趟家,当然感觉不出什么。八成一直活在梦里。”

阿莱抢着话说了,我想她不太接受得了我们这种挤牙膏的交流方式。文沁老师叹了口气。“我想原本她可以信任友谊,但她失败了,所以把全身心投入到家庭中。但其实一个家真正能避得了风的,还是亲情。没有了亲情,家人便形同陌路。”

她总喜欢用诗化的语言讲述,那种直击心灵的心碎感漫涌上来。“当发现一个心爱的完美的花瓶其实早就四分五裂的时候,的确换谁都承受不了。”

阿莱的语气变柔软了,“文沁老师现在是不是还劝不好他们?”

“她的父母对她都很好,但惟独对彼此冷漠。而且就目前为止,她奶奶和她们住一块,奶奶也对她很好,但婆媳之间已经半年没交流过了。”

“像明明已经碎掉的花瓶却强硬着被胶水粘在一起似的。”

阿莱点点头。我听不下去,对这些,本不想有任何接触。文沁老师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尤一,你去教室自习好了。忻颖的事我之后会处理的,你不用再想了。阿莱本来也有些问题要问我。”

她翻开了语文课本,将这一上午的谈话收尾。我推开办公室的门,阿莱已经开始问她作业本上的问题了。无趣,真是无趣。又浪费了大把周末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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