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铭晨对王成武的恭喜,就像是大耳刮子抽在那位张老板的脸上一样,弄得他愈加尴尬。 “恭喜”二字,就是一种侧面的讽刺和讥诮张老板的伪善和假仁假义。 “行吧,那你就早点回去,天的确是晚了,我也不留你吃饭了,路上小心点。”
胡铭晨还没站起来,王成武就先一步站起来了,可见这家伙的关心之语是多么的虚伪。 从屋里面出来,见到吴玉英正在旁边的厨房里收拾一条鱼,好像就怕胡铭晨看到他家今晚上吃鱼会不愿意走一样,她余光瞟到胡铭晨,竟然急忙侧转身子,用身体挡住手里面那条肥硕的鲢鱼。 胡铭晨心中鄙视的冷笑,可是表面上却显得很有礼貌,与吴玉英打了个招呼才走出她家,踏上回家的道路。 到王成武家去转悠这一趟,胡铭晨患得患失,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不像以往那样急切,一边走,脑子里面一边在分析和衡量刚才的见面,试图从中找到可用的消息。 说胡铭晨患得患失,是因为这次短暂的见面给了他一定的信心鼓励,也对他造成了一定的打击。那打击到不是那位张老板的不厚道戏耍,而是处在价格上面。 张老板给胡铭晨那个一块二的价格是应该是假的,是不太合理的,这一点胡铭晨已经基本确定,否则的话,生姜的价格就不会在三毛,如果干姜真的才一块二的话,生姜估计就不会超过两毛。 王成武的生姜可以卖到三毛钱一斤,那胡铭晨就有信心自己的干姜可以卖一块八九,三毛钱一斤的生姜,至少说明了市场的复苏和上扬,有了这个基础,胡铭晨就笃定自己的干姜绝对不会亏。 不过这也就是胡铭晨自己的主观猜测而已,干姜和生姜的价格虽然有联动作用,可是,有些时候也并不见得会紧密得亦步亦趋。就比如去年,生姜还在高档的时候,干姜的价格却已经往下滑,这才最终使得不少人亏了钱或者没有赚钱。 不到两块钱的价格,胡铭晨是要失落的,这距离他所预期和希望看到的八块钱的价格,还有好几倍的出入。 投入这么大的精力做干姜,胡铭晨的目的可不仅仅在保本或者稍微赚一点就完事,他是想着借此赚一笔大钱的,要是价格上不去,那他的希望就只能落空。 胡铭晨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给他家洗姜的人也各自回家去,黄泥村没有通电,天黑了之后,很多活儿都不能做。起码晚上洗姜的话,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洗得不干净的概率就会大幅度增加。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天黑了才回来?”
胡建军刚担了两担水,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歇气,见胡铭晨进来就问道。 “到王成武家去了。”
“你去他家做什么?他喊你去的?”
胡建军掏出一支烟来点上,疑惑问道。 “他会喊我去才怪,是我自己要去的......”随即胡铭晨就主动将自己到王成武家去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狗日的倒是快,现在就已经开始卖了,要是卖三角钱一斤的话,今年他家有得赚了哟,看来万把块钱到手是没问题的了。”
胡建军羡慕道。 “那我们家的干姜你就没问一下吗?人家愿意多少钱收啊,现在我们家已经烤出来两千多斤干姜了,堆在家里面,我看能卖还是赶紧卖了吧。”
正在做饭的江玉彩听到胡铭晨和胡建军的对话,踏出门来谨慎道。 “我们家先不急,看看再说,人家只给到一块七八,价格太低。”
胡铭晨没有实话实说,扯谎道。 别人说的本来就是不实的虚言,是欺负他家不懂行情的话,要是胡铭晨再将其搬出来,那对父母只会产生打击作用,一点正面意义都没有。 “一块七八算是不错了,我算算啊......”说着胡建军就真的扳起手指头盘算起来,过了分把钟,他才结束拨弄手指:“可以赚到一千多块钱了呢,如果我们现在全部卖,一千块出头是稳稳的,还是除了人家洗姜的费用。”
一听丈夫说可以赚到一千余块,江玉彩就更是意动:“那我们就别等了,一千多块不少了,小晨,你联系一下,我们把家里的姜卖给他们算了,这么一直堆在家里也不是个事,你觉得呢?”
“我什么都不觉得,一千多点可以赚你们就要卖了,那我还做这个干什么,直接收生姜卖就是了啊,全家人累死累活的,就为了那点钱吗?我不卖,生姜不能长期放,干姜是可以的,不要着急。”
胡铭晨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回绝了母亲的建议。 作为子女,胡铭晨不能说他们头发长见识短,他们反正没有这方面的生意经验,胡铭晨不会对他们的胆小和目光短浅进行苛责。 这件事情,胡铭晨有自己的打算。他相信价格应该还会往上涨,就算没有他记忆中八块钱的价格,从现在的趋势上也能分析得出,只是这个价格涨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胡铭晨现如今心里面没有一个确切的底。 “我是怕到时候价格跌下来啊,要是跌了,怕一千多都挣不到。你爸爸在外面打工的时候,那更苦,没日没夜的,三个月还没这么多钱呢,我们还是要学会知足。”
江玉彩没有显得多强硬,只是他话里话外,还是等于在劝胡铭晨赶快卖,“胡建军,你觉得呢?”
“如果是我,我也认为可以卖了,差不多就行。”
胡建军看着胡铭晨回答老婆的话。 胡建军和江玉彩就是那种小富即安的人,他们没有大抱负,非常容易满足。而这种特质,其实是很不适合经商的,这就难怪他们会几十年如一日的过着艰苦的日子了。 “不卖,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卖。”
胡铭晨坚决的说道。 “那什么时候卖呢?”
江玉彩和胡建军异口同声问道。 “价格合适的时候再说。”
胡铭晨回了一句,转身就自己回到他那阴暗的小窝去。 留下胡建军和江玉彩面面相觑,什么时候才是价格合适的时候?什么样的价格有才是合适的价格?他们两人一定都搞不懂。 最后两人只能摇摇头,这个生意既然是胡铭晨发起和主导出来的,最终还是只能听他的。 这段时间胡铭晨在学校卖卡片赚来的钱,全部都拿回家,投放到生姜的收购中来的。 上辈子胡铭晨并不是个偏执狂,可是,他知道只有偏执狂才会勇于冒险,才会取得令人侧目的成功。 扔下书包,倒在床上的胡铭晨脑子里面迷迷蒙蒙的,从现在开始,他的肩膀上就要承担很大的压力,这个压力有外在的,也有他自己内心所产生的。 一个人在迷茫的时候,最希望的就是找到一个明确的方向,而胡铭晨并不肯定他的方向到底在哪里,只不过他越想越偏执。 一定要等,不成功便成仁,反正一两千块钱,对他是不能产生诱惑力的。 自从知道街上的人家已经开始出货之后,胡铭晨原本不关心他们价格的,倏然间又回到了之前。 他现在不得不关心了,要是与市场的脉动脱节,那他就极有可能会被淘汰。 只不过,他现在关心价格,却遇到了两个麻烦。 以前人家不知道,还可以把他当成是陌生人,现在晓得他这小子是个“密探”,就不会再把他当成是人畜无害的路人甲。 胡铭晨现在不管是去到王成武家还是徐明家,人家都会对他有所防备。而且,既然是认识了的,胡铭晨也不可能只是在人家门口瞎转悠和凑热闹。 被发现之后的胡铭晨只能大大方方的上门去,可是由暗到明之后,胡铭晨又更难获得准确的讯息,不管是王成武家还是徐明家,再或者是其他人家,只会和他虚与委蛇,不会将他所要知道的信息原原本本告诉他,甚至,有时候还会甩脸子给他看。 想知道他们收购的价格其实也不难,胡铭晨随便找几个卖了姜的大婶大妈稍一打听,就可以掌握。 然而,他们卖出去的价格,胡铭晨想要确切知道,就十分的不容易了。且不说胡铭晨去的时候能不能碰到恰好有人上门来收姜付钱,就算是碰到了,人家也会防他一手。 可是掌握出货到外地的价格恰恰是重中之重的核心,这才是关系到他能获得多少利润的关键所在。 不掌握的渠道的隐忧渐渐的就这样体现出来了,弄好的干姜不知道该卖给谁,也不知道该什么价格卖,胡铭晨一时间就有点像是无头苍蝇一般。 虽然在面对父母的时候,胡铭晨体现得信心满满,仿佛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总是告诉他们,不要担心,不要怕。 可是胡铭晨自己这几天的心情一直比较忐忑。不过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得到点有用的讯息,起码,他已经知道,街上的三四家人对于收购的价格一斤悄然的发生了上涨。 那些混蛋,压价的时候找我家,涨价的时候就当我家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