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莲窘得小脸通红，桑生微微一笑：“那你告诉我，你是因为看到他有媳妇，而不想再看到他，还是因为怕我沾染是非？”
小莲有些不高兴地道：“姐姐，你怀疑我？”
桑生轻轻地抚了抚小莲的脊背，道：“我不是怀疑你，你心事重，姐姐也属于心事重的人，姐姐知道，很多时候，一个人自己内心深处所想的是什么，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感知得到。甚至于，要等事后许久，自己才能弄得清楚。譬如方才，你一语断喝，叫停了我与戚先生一家的对话，我想，你当时来不及想得太多，只是想把我带出来。真正的原因，你根本来不及细想。”
小莲听了，微微地点了点头。
桑生笑道：“这个事情，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我现在也不细究，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情，我不会做过多的引导，他们一家人，要怎么样做，都由他们自己去安排。”
小莲听了，点了点头，只道一声：“好吧。”
桑生站起身来，对小莲道：“好了，出来时候也不少了，咱们回来吧。”
小莲抿了抿嘴唇道：“万一他们问起来……”
桑生莞尔一笑：“只说记错了时辰，又是多大的事呢？”
小莲伸出手来，想让桑生拉自己起来。
桑生故意转过身去，道：“自己起来，别等着我拉。”
小莲咕哝一声：“坏姐姐。”
桑生转回头来，笑道：“我是坏姐姐，那谁是好姐姐呢？”
小莲站起身来，抿着嘴，叉着腰，似笑非笑地不说话。
桑生拉起小莲的手，道：“好了，还撒上娇了。这几日，今为你，又弄出多少事儿来？”
小莲低声道：“那又不能怪我啊。”
“不怪你，又怪谁呢？”桑生反问道。
小莲彻底地无语了。
一时二人回到船前，只见两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船下。
那二人看到桑生、小莲，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作了揖，问道：“二位姑娘，敢问这船上还有人么？”
桑生将小莲掩在自己的身后，反问道：“我们就是这船上的人，您二位是？”
其中一个小厮，对桑生道：“我们是王老爷府里的，唐少侠还有王老板的托我们给船上的李姑娘带个信儿，说是等晚两日，城里的事儿彻底了了，再接几位进城。”
桑生道：“我便是姓李，唐少侠我倒知道，不过，这又是王老爷，又是王老板的，我倒有些听不明白了。”
那小厮道：“王老爷是鄙主人，王老板是跟唐少侠一起来的那位。”
桑生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原是王示啊。贵主人又是哪一位呢？”
那小厮道：“鄙主人是南国城有名儿的商户，城里几处绣楼、客栈、粮店、油盐店，都有我们老爷的股。”
桑生笑道：“失敬失敬。这大暑热的天，叫二位跑这么一趟，我这也没什么二位拿着喝茶吧。”
说着，从袖中捻出一小锭碎银来，递到二人面前。
那小厮道：“不敢，出来时，鄙主人曾嘱咐过，姑娘您这边出门在外，颇有不便，又是小本经营，不许我们拿您的赏。”
桑生心中怀疑王示、唐子方二人在城中有什么意外，却并不明说，只是面露为难之色，对二人道：“这怎么好让您二位就这么白跑一趟呢？”
那小厮含笑道：“回姑娘的话，小人出来时，鄙主人曾言道，若是我们在外面，私自拿了姑娘的赏，回去便要砸折我们的腿，要是我们这趟差事，干得好了，回去自然会赏双份，姑娘您便当心疼我们两个人了。”
桑生心中愈发犹疑，见他二人神色并不关注自己与小莲，仿佛还有别的心事一般，便索性直接问道：“唐少侠还有王示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那小厮道：“两人都好，就是昨儿城里有泼皮趁乱要抢我们的粮店，唐少侠帮着镇压下去的时候，把胳膊碰破了点皮儿，我们老爷心里怪过意不的，想让少侠歇着，又怕没有少侠镇着，再出旁的事端。”
桑生生怕他二人有意瞒哄自己，连声问道：“真的只是碰破了点皮儿么？”
那小厮赔笑道：“我们哪有胆量骗姑娘呢？就是只碰了点儿皮儿。”
桑生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敢问贵主人所开的粮店，叫什么名字呢？”
“回姑娘的话，聚丰、合丰、全丰三家，全是我家老爷一人独有的。还有兴泰、宝合……几家，是我们老爷入了股的。昨儿我们老爷自己的那三家，都支起了锅，给过往有难处的施一碗粥的。昨儿出事儿的，是全丰号，当时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姑娘可以打听。再说了，小的若是这时骗了您，再过两日，姑娘一进城与少侠相会，我们不就露了馅儿了么？”
那小厮口齿伶俐，桑生听了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是，我们都知道了。若没有别的事儿，我们这便回去了，您二位也可以上复贵主人了。”
说罢，便带着小莲，回到船上。
回到船上，桑生对小莲道：“你先回去，我去见见童女侠去。”
小莲拉着桑生的手，道：“我同姐姐一起去。”
桑生叹了口气，道：“罢了，一起一起吧。”
一时，二人来到童悦屋里。
童悦看到桑生心神不宁，便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儿么？”
桑生不自主地眨了眨眼睛，道：“回来的时候，遇到城里全丰号粮行的派来的小厮，他们说，唐少侠的胳膊上碰破了点儿皮儿。可是，我又觉得，如果只是碰破了点儿皮儿，不至于叫他们跑一趟，我这心里乱乱的，怕是有什么事儿。”
童悦只道一声：“我知道了。”
桑生看童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连问道：“童女侠，唐少侠会不会有什么事儿啊？”
童悦摇摇头，反问桑生道：“来送信儿的小厮，都说什么了？他们说话的神色怎么样？是惊慌的，还是不在意的？”
桑生心不在焉地道：“他们倒是满不在意的，可是，他们与唐少侠又没什么交情，又能担心什么呢？”
童悦问道：“那你觉得，唐子方现在会怎么样呢？”
桑生微微顿足道：“我就是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他们来时，说是唐少侠为了镇压来抢粮店的泼皮，胳膊才碰了的，可是咱们又没在场，谁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呢？”
童悦道：“所以呢?你想让我现在去看看，是么？”
桑生反问道：“这又有什么不妥么？”
童悦笑道：“他们说的要是真的，我现在去了又有什么必要呢？他们说的要是假的，我现在去，便是自投落网，你放心，今儿夜里，先把你事儿给办了，然后我便去看唐子方。”
桑生对童悦毫不在意的样子，十分不解，只道：“童女侠，您真的不着急么？”
童悦看了一眼小莲，又看了一眼桑生道：“你看小莲，她不是也不着急么？”
桑生道：“小莲是没心没肺，凡事不想的，您行走江湖多年。”
小莲咕哝一声：“谁没心没肺了?”
桑生问道：“那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骗咱们的呢？”
小莲道：“他们又能骗咱们什么呢？姐姐你给钱，他们又没要。”
桑生苦笑一声：“那一锭碎银，够喝几碗茶的。我怕他们要得更多。”
童悦笑道：“本地是有侠客的，有侠客的地方，便有不了巨匪，至多有几个毛贼，凭子方的本事儿，几个毛贼混混儿，还不在话下。我虽没听到那两个小厮的话，但我也相信，他们所说的，便是真的。”
桑生微微顿足，道：“你们都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便当是我想得多了吧。”
说罢，思索身便要出去。
童悦不由得觉得好笑，只道：“她自己杯弓蛇影，还觉得旁人不管事儿了。”
小莲劝道：“姐姐心思重，想得多些，也是有的，还请童女侠您今晚，多跑一趟吧。”
童悦叹了口气，道：“那是我的侄儿，我只有比你们更担心他的，怎么到现在，却成了你们请我帮忙的样子了？”
小莲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童悦笑道：“你要一直这么乖，又有多好呢。”
小莲嘻嘻一笑：“咱们这些人，就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外人捣乱，每天就自己这几个人糗在一起，今儿这个犯糊涂了，大家跟着为他着急，劝着他。明儿那个犯糊涂了，大家又为那一个着急。总是有些事情做。”
童悦轻哂一声：“你倒看得明白。”
小莲嘻嘻笑道：“我现在是事不关心，姐姐那边是关心则乱。”
童悦脸色一变：“你是觉得她在关心子方么？”
小莲轻轻地笑道：“是啊，姐姐她谁都关心，外面遇到的，才见一面，连姓什么叫什么都没弄清楚的，她都关心。更何况唐少侠呢？我也不知道姐姐的心，究竟有多广，竟然能关心得了那么多的人。”
童悦微微一笑，道：“你姐姐是有侠义心肠。这一点，我很佩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