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生轻轻地敲了敲戚玉山的屋门：“戚先生在么？”
“在了，李姑娘，您稍等。”戚玉山听到桑生的声音，急急忙忙地来开门，往里让着桑生：“李姑娘，快请进。”
桑生微然一笑：“我不进了，还有事呢，小莲在屋里么？”
戚玉山一脸茫然地道：“小莲刚送了趟茶水，便出去了，怎么她没跟您在一起么？”
桑生这才想起，自己领了戚玉山家人上船之后，说是要沏茶去。后面又忙别的，全然把送茶一事抛诸脑后。
倒是此时不知道躲在哪里了的小莲，想着给戚玉山一家送了茶。
想到这里，桑生尴尬地笑了一声：“她若跟我在一起，我还过来问您做什么？罢了，我再往别处找吧。”
说着，转身便要走。
戚玉山跟了出来，对桑生道：“小莲姑娘怎么样了？”
桑生有些焦急地道：“不知道，戚先生，现在，您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了。您有没有发觉她有些不对呢？”
戚玉山摇摇头道：“没有啊，我与她总是男女有别，我又不好一直盯着她看的。”
桑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这也怨不得您的，这丫头跑哪里去了呢？真是让人摸不透。”
戚玉山问道：“她不在自己屋里，还能往哪里去呢？”
桑生道：“她那屋里，现下住着徐妙锦，母女四个。况且，我跟五示方从那屋里出来。这里就这么一条路，又走不岔。”
戚主山依旧有些不认同地道：“姑娘您还是各屋看看，别这么干着急。”
桑生苦笑道：“我知道。”说着，二人走到小莲之前的房间，也不敲门，直接推门便进：“徐嫂子，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大囡嘲桑生比了个“嘘”声，轻声地道：“娘喂过了小妹，睡了，姨，您找我娘有什么事么？”
桑生笑道：“没什么事，不过过来看看。你们要是有什么缺的，便往隔壁屋找我去。别乱跑。”
大囡带着二囡乖巧的道一声：“是”。
桑生转身出了屋，看到戚玉山还在屋外，轻轻地摇了摇头。
戚玉山道：“王示的屋里，没有人。”
“王示、玉墨、童女侠他们三个人都在我屋里呢，他们的屋里自然都是没有人的。”一边说着，桑生一边疾疾地回到自己屋。
“王示、墨姐、童女侠，别的几间屋都看了，小莲都不在，眼下，看看各自的屋里，看她是不是趁咱们不在时，躲哪儿了。”
三人看桑生神色不安地进来，又说了这么一番话，戚玉山又在屋外直挺挺地矗立着，便都站起身来，拥向门口。
很快，三人各自回了自己屋里瞧了一眼，却又都很快回到走廊，对旁人摇了摇头。
桑生长叹一声：“还能往哪里去呢？”
玉墨道：“船舱前后，都看一看，还有厨房，别再去找吃的了。”
桑生道：“她那屋有点心，再说了，刚打厨房端了茶给戚先生送去，她又回去做什么呢？”
王示凝眉道：“会不会是往回还茶壶或是别的呢？”
童悦朗声道：“大家分头去找吧。”
桑生长叹一声道：“好，王示去厨房，再让舟工有空的，跟着一起找。我往船舱四周。戚先生您先回去，安抚老夫人，别让这些事吓到令堂。童女侠您受累下船问问有没有人看到小莲。”
“还有我呢。”玉墨不无娇弱地道。
桑生疾疾地道：“姐姐你留下，就在我那屋里，大家伙儿一会儿还在我那屋里聚齐。玉墨姐姐，我们可能碰不了头，还要走。你记下谁回来都说了什么，转告给下一个人。”
说完这番话，桑生扫视众人一眼：“这么安排，你们看有什么不妥么？”
众人皆道：“没有。”
桑生往前走一步，回头道：“那还等什么，快些吧，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一回事儿。”
却在这时，戚玉山道：“家慈这些日子，与外面的难民一路走来，与他们也熟了。不如叫家慈下去问问。”
桑生轻轻地摇摇头，道：“算了，别折腾老太太了。有童女侠一个人，就够了。”
说着，步履匆忙地往外走着。
玉墨看到众人一个个走远，不由得愈发地痛恨自己这一双小脚。只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担误事了。
桑生围着船舱绕了两圈，口中不停轻唤小莲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得到应答。
待回到中时，自己一双脚，也有些酸了。
望着焦急的玉墨，桑生问道：“有信儿了么？”
玉墨道：“王示回来一趟，说是带着人往下面的货舱去看看去。”
桑生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王示想得周到，是该下去看看，不过，我方才看到货舱的门，不像是动过的样子。”说着，便站起了身来，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过去看一看吧。”
玉墨拦道：“你歇歇吧，不在你这一个人。算时间，童女侠也该回来了。”
桑生点了点头，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大碗茶水，给自己灌了下去。
玉墨叹道：“这下喝，不是保养之法。”
桑生哂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我还管什么保养不保养的。”
玉墨白了一眼：“我没招你，你少抢白我，你爱怎么喝便怎么喝，往后，我不管你了，成么？”
桑生深深地吸了口气，良久方道：“如今，这又是吵给谁看的呢？”
玉墨知道桑生是记着之前当着童悦唐子方等人面前，自己与童悦拿她打赌的事儿。不由得连连哂笑，道：“我现下，没心思，同你争，咱们现在，谁也别惹事。就这样吧。”说着赌气别过了头去。
桑生站起身来：“这么说来，是我在惹事了？”
玉墨轻笑一声：“我没这么说。”
桑生有心再争，又觉得争得毫无意义，有心放手，却又实在不怄得慌。在屋里连转了两圈儿，只得推门出去，打算再寻小莲。
玉墨冷笑一声：“别人不管不顾你，他们的事，你都放心上，我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你却当耳旁风。”
桑生伸手揉揉自己的额头：“这以又算是哪一出呢？姐姐，差不多了，有什么事等先把小莲找到再说吧。”
再说着，只听门外童悦一声：“不用急了，人找到了。”
桑生听了，连冲出门外；玉墨也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
只看童悦拽着满身泥泞，十分狼狈的小莲回来。
桑生嗐了口气，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童悦将小莲往屋里一推：“你们姐妹之间的话，我不掺合，你们自己说吧。”说罢，转身便走。
桑生看了一眼小莲，又看了一眼玉墨，对玉墨道：“姐姐您受累看着她些，我去告诉王示，不用找了。”
小莲忽地哭道：“都这会儿了，还看着我做什么，让我一个人走了算了。”
桑生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着怒意，道：“我不知道谁怎么你了，你就委屈成这个样子，我现在也不想问，你去了哪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不言不语地走了，我们这些人走了多少冤枉路来找你。现在我这脚上已经起了泡了，不用问，王示那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那些舟工。你有多少委屈，我们愿意让你说出来，不过，等我把王示叫来，让他歇歇，也让那些舟工歇歇，成么？”
小莲抬起眼来，盯着桑生：“若论不让人歇，谁又比得上姐姐？”
桑生完全想不通小莲为什么会对自己大呼小叫，她轻轻地摇摇头，道：“玉墨姐姐，看着她些吧，她要闹，您大点声喊童女侠，能听得到。”说罢，转身便离开了屋子，去找王示。
甲板上，江风吹来，碧蓝之中，透出一股淡墨色的天空，仿佛随时还能再下起雨来。
不过，此时的江风，吹得倒是让人心里舒坦。桑生狠狠地吸了几口夹杂着江风的清气。
她需要这一点清凉，但她又不敢贪婪这一点清凉。王示还带着许多舟工，在下面的货舱里寻觅着呢。她还是要尽快地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少走一些路。
桑生走到往下的舱门口，见那舱门已经打开，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几级台阶，只是下面太过漆黑，她看不清楚底下的情形。
她有些懊悔，自己没有带一盏灯来。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着里面呼喊道：“王示！”
黑暗地船舱之中，竟起了回音，让人听了，莫名地有些可怖。
不过也好，有回声，便能让声音传得更久一些。
待回声断后，桑生又喊了一声：“王示！”
此时，船舱下面传来王示的回复：“姐姐，我在呢，什么事。”
桑生嗐出一口气来：“小莲回来啦，你们也回来吧。”
“知道了，我们这就上来。”底下的声音，明显比方才大了许多。
桑生有些萎靡地坐在一旁，靠在墙上。
王示同舟工们陆陆续续地上来。
王示看到桑生，头一句没有问“小莲去哪里了？”而是问的：“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