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大早,早饭都没吃,梅花就非要叫她妈一起回家不可,达娃他妈和媒婆怎么也留不住。在回家的路上,梅妈一直都在责怪梅花做得太不应该了,说女儿不应该大声喊,让隔壁邻居都知道了她与达娃的那点事了。“妈,我受这么大的委屈,你不好好体谅一下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有多痛苦,不管你觉得他家有多好,打死我都不会嫁给达娃。”
妈听到女儿这样一说,发火道:“你敢!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敢犟挛!就算是达娃昨晚做了那点见不得人的事,人家也还没把你怎么样,也不至于你就那么恨人家,《结婚证》都扯了,难道还没结婚就要离婚吗?”
一提起扯《结婚证》的事,梅花那受了伤的心就像是撒上了一把盐,更加酸痛。“妈,你做的好事,你背着我让他偷偷去办《结婚证》,这《结婚证》没经过我本人同意,不算数!”
“由不得你,扯了《结婚证》了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了……”“什么合法夫妻?那是你们逼的,我是不会承认的,妈,你非要把你女娃子往绝路上逼……”“梅花!你短命的,你硬是要气死我……”梅花见妈又气又急,也就没多说了,俩娘母一路走,一路都沉默不语。……那天晚上,吃了夜饭过后,妈把梅花叫到她爸面前大声说道:“这女娃子,你管,我管她不到了,《结婚证》都扯了,她还是要犟挛。”
梅爸见这情况,慢慢地劝说梅花……可梅花太难了,又要顾及到爸的身体,又要想到自己的伤心处,在爸面前始终是轻言细语,生怕爸生气。妈听见梅花在她爸面前说了很多理由,她听得出来,梅花是死了心不嫁人。妈大声骂道:“你短命死的,是不是非要气死我不可,如果你还要犟挛,我就去死跟你看……”说着说着,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我是上辈子造的啥子孽哟?生了你这个这么不争气的短命死的……”梅妈又是一边哭,一边双手捶胸。她大声嚎哭,哭了一会,又在柜子脚角边拿了一瓶“敌敌畏”,拧开瓶盖……梅花看到这情况,立即上前从妈手中抢了“敌敌畏”瓶子。“妈,妈,你这是又要干啥嘛?”
梅花也哭了,梅花抢过瓶子后,边哭边说:“妈,妈,你来不来就是拿死来威胁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梅爸早有准备,生怕素芬因女儿的婚姻问题想不通,他早把家里的农药藏起来了,那瓶“敌敌畏”里边装的是水。梅花看见妈又是哭又是寻死觅活的,自己流着眼泪也在放声哭。梅花那晚在床上又是彻夜难眠,伤痛的心实在难忍,伤心的泪水流在了被子上,妹妹梅婷听见姐姐翻来覆去的声音,说:“姐姐,你那么痛苦,你就哭吧!哭出来也许要好受一些。”
“姐姐不哭,姐姐的眼泪都哭干了……梅花面对自己眼前的婚姻问题,走到了今天这地步,伤心,痛苦!痛苦,伤心!越是痛苦,越是伤心,她就会想起他的龙三哥。这么多年了,不知龙三哥咋样?他考上学校了吗?他在干嘛?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说过,每个星期都要跟我写信,他会写吗?他现在究竟在哪?在农村还是在城里?他耍女朋友了吗……梅花在反复地想很多问题,三哥哥,三哥哥!您快跟我拿个主意,我到了今天这步了,您还能为我助上一臂之力吗?我还有什么办法呀,我的龙三哥!我没办法了,没办法了,没办法了……龙三哥,如果您没考上学校,您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么多年了,我好想好想得到您一点消息,可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在干啥?你究竟在哪呀?如果你考上学校了,学习时间紧,肯定没时间给我写信,我不会怪你,我知道您心中有我,您不会去找另外的女朋友。您放假了,肯定也在家挣工分,知道你家人多,年年爬起来都要补工分钱。您假期里为什么不抽个时间坐火车来看我,我时时都会去想起火车的声音。特别是听到火车的鸣笛声,我就觉得那火车上一定有您,那年从您那儿回来,我就再没有坐过火车了。一想起那年您在车站送我的情景,我每次都会情不自禁地流泪。看来是没办法了,犟不过妈了,认命吧!看见自己的妈气成那样,还有什么话可说,妈认准的事,她是不会回头的。几天以后,梅妈觉得女儿没有那么反抗了,她就在按男方送来的期单开始张罗办喜酒的事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她都请齐了,本生产队的也挨家挨户地请了。她自己写了个清单,男方要封多少个红包,多少斤喜糖,多少块“姜片子”……几抬几挑她都考虑得周周全全。实际上,在达娃从部队回来的第三天,梅妈在木匠那儿就安排在做床、柜子、衣柜、桌子板凳等结婚家具,到时去抬就是了,这一切梅花根本不知道。……办喜酒的头天下午,媒人领着男方过礼的一路人马在半下午就到了。达娃那一身打扮,比平时规整多了,络腮胡刮得干干净净,牙齿也比原来白了一点,但头上的二分头更加明显,中间那一条“白路”远远看去,像一条高山夹缝细流,一直流在额前。颧骨还是那样,无论如何粉饰,始终在脸上微微凸显,那嘴上叼的香烟似乎就一直没掉过。媒人领着大家一走进院坝,帮忙的上前迎接,达娃叼着烟,一个一个地打烟。他们把半边过礼的猪肉挂在房外那根树子上,正准备一刀一刀地分割下来,厨官师大声说:“男方好抠呀!怎么这么抠哟?”
旁边站了好多帮忙的和一些客人,不知厨师在说些啥?客人问:“啥子好抠?抠啥子?懂不起。”
“你们懂不起呀?你们去问新郎官,他就懂得起。”
那厨师说道。一个帮忙的当真去问达娃:“达娃,你那半边猪肉是怎么回事?”
达娃正陪梅爸在抽烟,嘴上的烟悬吊吊的,烟雾从嘴角两边冒出来:“什么猪肉怎么回事?半边猪肉,没得啥问题。”
那厨官师说:“你说的哟!没得问题,问题大得很,你家那么有钱,过礼的半边猪肉,把板油都抠了,你们是不是太抠门了?”
红鞋子媒人正在屋头与梅妈讲有些安排,突然听到厨官师的声音,立马就跳了出来骂道:“你还是厨官师哟!这点你都不懂哟?看来你做了这么多喜酒,连这点哈儿数都不晓得,你当的啥厨官师哟?”
“媒婆大人,啥意思?我还真不懂,我做了那么多的喜酒,今天算是开眼了,你说说,啥意思?”
厨官师问道。红鞋子媒婆立马走到厨官师身旁,把她那张尖嘴凑到厨官师耳边说起了悄悄话……“这下你懂了吧!”
“懂了!懂了!今天才算长见识了。”
在半边帮忙的和客人们很想知道究竟媒婆跟厨官师说些啥?这个厨官师没管那么多,听了媒婆一说,笑“哈哈”地说道:“还没过门,肚皮里肯定是空的噻!”
客人们听这么说,大家都“哈哈”大笑。个别年轻人问:“啥意思哟?搞不懂。”
有个妇女大声解释说:“就是还没嫁人,肚子里不能有东西,懂了嘛?”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大家边笑边忙各人手上的活路。屋里也在七嘴八舌,好多客人都在帮忙清理康家过了多少礼,多少套衣服,多少双鞋子,布鞋几双,胶鞋几双……张红仙张大娘,突然从箩筐里拿出一把手电筒,这把手电筒按照当地的风俗,媒婆要送新娘子一把手电筒。张大娘大声说:“新娘子前面的路会一路亮堂堂的,这手电筒会照亮新娘子的光明前程,可惜这把手电筒咋会轻飘飘的?”
王二嫂说:“肯定没装电池噻,才会轻飘飘的。”
媒婆大人听到张大娘和王二嫂在说电筒一事,立马大声地说:“我说你们一个二个的,就是井底之蛙,只见过箥箕那么大个天。”
几个妇女上前问媒婆,几个年轻妹子感到更加好奇,都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张二娃“哈哈”大笑地说:“媒婆,媒婆婆,你也好抠门哟!就是舍不得买那对电池,就连一对电池钱都要抠起来,简直是太抠门了吧?”
又是一阵轰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红鞋子媒婆听张二娃这么一说,大声吼道:“你仔娃娃儿晓得过屁臭,你回去问问你的妈老汉儿,看这电筒该不该装电池?”
张二娃嬉皮笑脸地说:“该装,该装,就是该装,该装两砣电池,如果是长电筒还要装三砣电池……”这下更加激怒了尖嘴媒婆,她两手叉腰,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吼道:“装装装,装个铲铲,在娘屋里就“装”起了,你们一个二个才好看笑神,你们简直没得见识得……”这下红鞋子媒婆把猪板油和手电筒一事说得通俗易懂,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屋里屋外一阵狂笑。梅花坐在房间一声不吭,两三天以来,一直痛苦不堪,一点东西都没吃。她那泡肿的眼睑显得格外的疲惫,红肿的双眼更显得无精打采,布满血丝的双眸失去了青春的活力。她是那么的憔悴,那么的无力也无助,与先前能歌善舞的梅花相比,简直不是先前的梅花了。梅花只有默默地承痛着这一切,她听到这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和屋里屋外的狂笑声,心里堵得慌,便悄悄地抹着泪朝后山走去……梅花痛哭三哥哥,伤心泪水洒满坡,梅花的故事在继续,请您继续分享《腊梅苦寒鲜花开》第047章《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