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 梅花把所有精力都投身到了“八马”水库工地上,把个人情感置之于外,自从她妈苏醒过来后,她就再没去思念她的龙三哥了。可她妈每天都在为她的个人问题操心,托人为她找婆家,一有时间去东家,上西家,走上湾,跑下湾,忙过不停,生怕女儿又跟龙三好上了。那天晚上妈对梅花说:“明天上午搞忙去请一天假,后天我俩娘母去一趟街上。”
梅花问:“去街上干啥?”
“问那么多爪子,去就晓得了。”
梅花知道她妈的脾气,也就没多问。出门之前,妈要梅花好生打扮一番,可她仍然像往天穿着一样,本身梅花身材就好,穿什么都好看,也用不着打扮。天下着小雨,天色灰蒙蒙的,妈戴了一顶斗笠,梅花头戴草帽,跟在妈后面朝街上走去。边走边想,妈今天叫她去上街,打个空手,又不卖东西,又不买东西,这是去赶哪门子场?她早就知道妈在为她到处物色对象。一路上,毛毛小雨下过不停,雾蒙蒙的天罩着赶场的人们。梅花今天不知去看谁?去相什么样的亲?对方姓氏名谁?长相如何?性格怎么样?脾气如何?家庭条件咋样?可她又不想去问她妈,什么都只有顺其自然。梅花想,对方的家庭条件,地区条件应该要好于龙三哥,不然妈是不会同意的。至于对方究竟怎么样?她妈也没在梅花面前提过半句,她与龙三哥的感情是在相互认识、相互了解、彼此都在情感的基础上,慢慢好起来的。梅花又想,可今天媒婆介绍的这个小伙子,我又该怎样去面对?怎样去建立感情?这感情建立得起来吗?我会对对方产生好感吗?对方对我又会产生感情吗?他会有龙三哥那样的情感吗?还没见面,梅花一下子又想到了她的龙三哥,她就在与龙三哥进行比较。梅花边走边想,可她妈想的不一样,梅妈一路走来,一路暗自好高兴。听媒婆说,男方地区不错,田多土少。他们生产队细粮多,很少吃粗粮。如果谈成了的话,媒人说,女方可以经常去男方家里挑细粮回来吃。还说男方的房子宽得很,梅花嫁过去,根本不用修房子。媒婆说,这门亲事百分之百的没问题,事情谈成了的话,梅花真是“糠箩篼跳进了米箩筐。”
媒婆还说,那娃儿,要长相有长相,要人材有人材,他脾气好,性格开朗,嘴又甜,又是一米七几的个头。父亲又是县公安局的领导,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好家庭,做媒的不少,追那小伙子的姑娘都排起了长队。梅花未来的婆家比自己家不知强多少倍,我们那儿哪有这么好的家庭,与龙三家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梅花还不知道,我没告诉她,给她一个惊喜,今天她去看了那个小伙子,她就一定会满意,然后再去“爬门”,去看了他的家庭,女儿肯定会非常高兴 。媒婆介绍那么多,梅妈最看重的是娃儿的家庭条件,地区条件。至于小伙子人品咋样,梅妈没去问那么多,她一门心思地想到的是地区好,家庭条件好,有细粮吃就千好万好。总之一个好,就什么都好,一好百好。媒婆还说,女儿梅花的人材没得说,媒婆见过梅花,夸梅花是乡下的仙女。媒婆跟男方一说,男方的父母和那个一米七几的达娃高兴得要死,巴不得早一天见面。快到街上了,梅花放慢了脚步,反而掉在了她妈的后面,媒婆早就在场口等候起了。那媒婆戴一顶灯草草帽,宽皮大脸,尖嘴微翘,上穿一件黑底花衣服,下穿一条黑色红花裤子,脚上一双红色灯草绒布鞋,手上提了一双胶鞋,显然是才换上的红鞋子,站在一家铺面的门口。“素芬,素芬,我在这儿。”
红鞋子媒婆在大声喊梅妈。“让你久等了。”
梅妈说。“没有,没有,我也才到一会儿,梅花呢?”
“梅花在后面,马上就到。”
在梅花没到之前,那红鞋子媒婆“叽叽呱呱“地讲过没完。又把那些话在梅妈面前重复地啰嗦,但梅妈越听越舒服,越听越感到高兴,能攀上这门亲事,梅妈说有好欢喜就有好欢喜。梅妈问:“那娃儿在哪?”
媒婆说:“达娃就在那边他亲戚家铺子上,他妈也来了的。”
“要得,等我女儿到了,我们就过去。”
说着说着,梅花就到了。梅花一站在红鞋子媒婆面前,她妈就叫梅花喊王孃孃,红鞋子媒婆夸梅花那硬是没得说。“梅花呀,你好漂亮哟!你长得好乖哟!你水灵灵的,你好好的身材哟!你是千里难找的美人儿,你是万里难寻的乖乖妹,你是我们乡下的一朵大鲜花,十人见了十人夸!我们那儿就没得你这么俊的妹子,要是有的话,我早都介绍给达娃了。达娃家庭条件好得很,人又高大,我今天终于找到你了,你配达娃那真是天造的一对,地配的一双,郎才女貌,比董允配七仙姑还要班配……”梅花听红鞋子媒婆这么一唠叨,心里觉得好烦,总想转身就往回走,但一想到自己的妈,不得不忍着。梅花早就听人说过,十个媒婆九个怪,还有一个媒婆是婆赖。媒婆的口犹如麻雀的嘴,边吃边啄。不方要说方,不圆要说圆。媒婆,媒婆专讲吃坨,没得吃坨,就要跟你夺落。她原来没见过媒婆,今天一见这红鞋子媒婆,果不其然,能说会道一点不假。“梅花,我们过去了。”
媒婆说。俩娘母随着红鞋子媒婆一起往前走,梅花远远地就看见一个戴斗笠的小伙子站在铺子前边。媒婆说那小伙子就是她今天要相的亲,梅花早就拿定了主意,只远看,不近观。按照当地相亲的风俗,男女双方第一次见面,只能远远地看对方。梅花瞟了一眼斗笠下的那小伙子,觉得很不顺眼,还没等那斗笠下的小伙子看自己,梅花转身就往回走了。那斗笠下的小伙子想上前几步来看梅花,梅花有意拉下草帽,遮挡了自己的脸,三步并着两步就往回走了。梅妈和媒婆来到了那家铺子里,斗笠下的小伙子也进去了,斗笠妈一直在铺子里,正准备出来,梅花早已走了。红鞋子媒人又详细地介绍了男女双方各自的家庭情况,特别对两个年轻人的情况说得更多。红鞋子媒婆那张嘴上下打“连盖”,噼里啪啦翻过不停。斗笠下那小伙子的妈说:“未来的亲家母,你有没得啥意见?”
“我没得啥子得,回去后,再跟梅花说,女儿向来都听我这个当妈的,今天她也看到你达娃了,她会觉得满意的。不知你们有意见没有?特别是达娃对我女儿梅花有没得意见?”
“达娃,你说说?”
媒婆问达娃。达娃说:“我看到梅花了,我正准备近距离地仔细看她,她就转身走了,梅花是不是不要我看她?她才急匆匆地就走了。”
媒婆说:“达娃,你不懂我们这儿的风俗吗?我们这儿相亲,第一次看对方,女方是要先走噻,这是规矩。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梅花漂亮得很,我们当地找不到梅花这样的姑娘。”
达娃说:“我只看见了梅花的背影子,她人也高,衣架儿(身材)确实不错,梅花像孃孃,个子都很高,我向孃孃表个态,只要梅花长得乖,我就喜欢,我没得意见,我一切都听你们大人的。”
媒婆又问:“达娃他妈,你有意见没得?”
“我听你又介绍了那么多,又听梅花妈说了些情况,他们两个年轻人又初次见了一下面。只要儿子没得意见,我和他爸也就没得啥子得,只要人好,啥子都好。我听说梅花人长得漂亮,劳力又好,又肯做家务,人又孝顺,我们这个家庭正需要梅花这样的儿媳。梅花她妈,你回去一定要跟你女儿说清楚,我身体不太好,病痛多,达娃他爸在县城上班,很少时间在家。达娃还有个奶奶在我们一家吃饭,他是大儿子,头上有一个姐,两个弟弟都还小,这就是我家的现实情况。如果你和梅花没意见,那就选个日子来我们家看一看。”
“这些我都跟他们说了,他们没得一点意见,你放心,一切事情都包在我身上,我会叫你们双方都满意,双方都欢喜。说实在话,为了你家达娃的婚事,我确实操了不少心,总觉得没有合适的姑娘配得上你家达娃,达娃跟我说过多次,要跟他找个最漂亮的姑娘。如果不是梅妈亲自找上门来,我还满足不到他,这下我放心了,总算要了却一桩心事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媒人,达娃和梅花这对年轻人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你们就好好享福吧!”
红鞋子媒婆“呱呀呱”地又说了一大箩筐。随后他们四人走进了一家饭馆,达娃他妈点了好几个菜,梅妈吃得好高兴,媒婆吃得好欢喜,斗笠娃和他妈也吃得非常舒服。这门亲事就在红鞋子媒婆的撮合下,在这雨蒙蒙的天气里,在这看似热闹而又萧条的街上,就这样谈成了。分手时,红鞋子媒婆说我回去跟你们选个好日子,叫梅花尽快“爬门”,日子选好了我会跟你们带信来。相亲路上雨蒙蒙,“爬门”途中道难行,梅花的故事在继续,请您继续分享《腊梅苦寒鲜花开》第033章《“爬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