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滑,马车不紧不慢,到达抚宁县已经中午了。 福多喜进门时,纪夫人正准备午饭。“怎么要亲自动手?”
福多喜一时不知要怎么称呼,只好笑着说了一句。 纪夫人抚掌叹气,“自从那事之后,深儿就茶饭不思,只有我亲手做的米粥,他才肯喝两碗。我看他日渐消瘦,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那事自然是指和福多喜成亲不成的事。 “他们……人呢?”
不见纪云深和纪老爷,福多喜四下张望。这才知道那父子俩去杭州了。已经去了两天,今晚应该回来。 纪夫人没有说他们为何事去,福多喜也没多问。 福多喜陪纪夫人吃了午饭,又说了一会话,见她虽然为纪云深的将来担心,但身体气色也还不错,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忽然听到纪夫人说道:“多喜,你要劝劝他呀,我的深儿是去杭州出家啊……” 纪夫人抬袖抹泪,强撑着在福多喜面前抖擞精神,这时还是没忍住。 福多喜这才想起长吉公主提过这个话茬。 纪云深要去杭州灵隐寺出家修仙,他的脑子一定是抽了! “纪大人今晚不回来?”
纪夫人垂泪点头,福多喜明白了,“老夫人请放心,我去劝他回来。”
纪云深上有父母高堂要尽孝,手上还有待解的迷案没有理清,就这样不管不顾出家了,还是她当初认识的纪大人嘛! 福多喜抬步出门,招呼在树上玩雪的小狐妖出发。 这时不宜飞行,坐了一上午的马车也需要休息一下。福多喜领着小狐妖直接去了福记酒馆。 和平常人家不同,这时福记酒馆才是正经饭点。福多喜穿过酒馆往后院走。 后院有五间房,其中一间就是福多喜给自己预备着歇脚的。 进门往床上一躺,小狐妖乖巧地蹦到她身边趴下。 “多喜姐姐,我给你暖个炭火盆子吧。”
听到赵小莲在门外询问,福多喜想了想,叫她烤些馒头地瓜包起来。 再冷的天,福多喜这副身子也总是火冒冒的。纪云深爱吃烤地反,晚点给她带过去,当作伴手礼。好几天没见,不能空着手去。 赵小莲应了声,又问要不要烤只野兔子,赵旺刚才买下不少猎户的山货。 “行。”
黑珠里放什么都能保持原汁原味,不用担心带过去会冷了变味。 福多喜眯了一会,感觉睡了挺长时间,走出后院,发现酒馆里还有客人,也并未睡多长时间。 那两个客人谈兴正浓,桌上的酒菜已经见底,捏着筷子拣来拣去,醮一点油腥沫往嘴里送,再喝一口酒。 赵旺以为福多喜盯着那两个看,是担心他们吃霸王餐,上前跟福多喜说,已经收过那桌酒菜钱了。 福多喜笑了笑,抬步正要出门,忽然听到那两个客人提到杭州知府周成章。 抚宁县归在杭州知府辖治,抚宁县温世如毒杀妻子谋算岳丈财产案,移送到杭州知府,周成章把温世如无罪释放了,还把温世如的妹妹纳了小妾……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福多喜辛苦半天破获的案子,原犯竟然变成了无罪释放。温世如哪来的妹妹,被周知章纳妾的肯定是温世如的未婚妻,那个在绢儿家里假扮丫鬟的女子。 用女人为自己脱罪,温世如绝对能干得出来。 可是那周成章竟然也能做出这种龌龊事,实在让福多喜跌破眼镜。 “掌柜的,给那两位客人加两个好菜,我请客。”
福多喜在那两个客人惊奇的目光中走出福记酒馆。 这回去杭州就有充分的理由了。 “多喜,你怎么来了也不进咱们药坊看看。”
蛾精出门就看见了福多喜,上前见过礼笑着相邀。 “我知道你和梁仁经营得好,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福多喜确实放心蛾精和梁仁这一对。一人一妖妇唱夫随,都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互相扶持,一路从贫苦走来,打也打过,闹也闹过,现在已经是相濡以沫,情同亲人。 蛾精妖娆地笑着,又觉得自己在福多喜面前这样笑不合适,急忙收拢。 福多喜见状,倒觉得好笑。妖精的确有魅惑人的本事,就蛾精这一笑,都能让男人酥麻三天。 福多喜抱着小狐妖飞落到杭州地界,天色已晚。身处灵隐寺门外,本来想大大方方叩门进去。 结果应门的小和尚连门都不打开,在门里劝一句,“女施主明日白天再来。”
就再没动静。 “没办法,想做好人也不行。只能偷溜进去了。”
“我就说呀,这么晚了,和尚肯定不让美女进门,那是会犯色戒呀!”
“有道理!”
福多喜弹了一下小狐妖的脑瓜门,随即抱它飞进了寺院里。 寺院点了不少长明灯,依稀可以看见和尚休息的禅房。 青石地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雪粒,踩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小狐妖跳来跳去,最先发现了纪云深的房间。抬起小胖脚勾住福多喜的衣裙,示意人在里面。 福多喜侧过身,从窗缝里望去。纪云深正盘坐在灯下看书,看到他的头发还在,福多喜松了一口气。 嘘! 福多喜比了食指在唇边,隐在暗处等那两个说话的和尚过去,才理了理衣裙,拉着小狐妖准备进门。 小狐妖甩开福多喜的手,朝福多喜眨眼顽皮笑着,机灵地跳到了门边的树上。 福多喜明白小狐妖这是给她和纪云深独处的机会。 抬手敲门,随即隐身。 纪云深打开门,门外一片清朗,没看见人,又着了门。感觉脸边似有风拂过,却不是门外那般冷风,下意识摸着半边脸颊,目光四下望去。 看到方桌上放着一个干荷叶包裹,狐疑地走过去。 几层干荷叶都浸出了油,剥开最里面一层,露出焦香的烤兔肉和两个烤地瓜。 “多喜,我知道是你。”
纪云深看着小方桌对面。 福多喜原地现身,却一脸严肃,俯看着盘坐着的纪云深,冷冷地叫了一声:“纪大人。”
“我早已经不是纪大人。”
纪云深站了起来, 他比福多喜高一个头,目光看她,那眼神就透着一股清冷。 福多喜仰起小脸瞪视他的目光,”我说你是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