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 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 ——《春望词四首·其三》薛涛(唐) …… (PS:为让故事更加顺畅,今日重新修改了762和763两章)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太子妃独孤筱重都要到务本坊独孤家族的家庙烧香祈福。 这日,正是初一,独孤筱重的表妹梅蕊陪着太子妃来到务本坊。在巷子的深处,有一处古刹,远离喧嚣,正是独孤家供养的寺庙。 进入庙门,寺庙大殿前的院落里,千年银杏巨树,枝繁叶茂,冠如伞盖。 此时正是银杏叶飘零之际,金黄色的银杏叶如漫天飞花,翩翩而落,遍洒庭院。 独孤筱重对表妹梅蕊道:“蕊儿,咱们坐下歇歇。”
侍女赶忙取出软垫,铺在树下石凳上,煮水烹茶,置于石桌上。 两人坐在石凳歇脚,拉起了家常,一通拌嘴。 “杏叶凋零鸭脚黄,渭柳烟笼翡翠丝”。见银杏叶凋落,独孤筱重情不自禁念诵这两句。 梅蕊打趣道:“这是姐夫定情的诗作吗?为何每次到此,你都念诵这两句?”
独孤筱重佯怒,嗔道:“你这死丫头,都做母亲了,还是这般没遮没拦,又信口胡说。”
梅蕊一吐舌头,轻声道:“你都不知自己的表情,多耐人寻味。”
独孤筱重瞪了一眼梅蕊,没再理她。扭过头去,漫天杏雨,遍地黄花,仿佛看见一袭白衣少年,站在这虚空之境,形只影单。 独孤筱重突然心中一痛,寂寥落寞。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歇息片刻,独孤筱重对梅蕊道:“我去礼佛了,你来不?”
梅蕊摇摇头道:“你在蒲团上一跪就是小半个时辰,我可没有你这般虔诚。你去吧,我就在这里吃吃茶好了。”
独孤筱重用丝帕掩住嘴,嗤嗤笑道:“也好,每次你跪在旁边,像个猴儿般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也扰了我的心境。”
梅蕊嗔怒,作势欲扑。 嬉戏打闹后,独孤筱重径自走入大雄宝殿,跪在佛像面前,虔诚祷告:“还请佛祖和菩萨保佑,保佑他身体无恙、早日康复……” 参拜完大雄宝殿,独孤筱重步入一侧禅房,禅房朴素简洁,有一名香客正在埋头抄经。 见有人进入禅房,抄经香客本能抬头打望。 独孤筱重如被电击,顿时呆立当场,掩嘴惊呼:“是你!”
抄经香客微微一笑,道:“独孤姑娘,你今天也来了?”
独孤筱重这才如梦初醒,道:“白大人,你怎么会在此?”
白复笑容和煦,道:“我在附近随便转转,见到这里有处古刹,便走了进来。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姑娘。”
独孤筱重问道:“白大人,你已经康复了?”
白复用拐杖撑起身子,缓缓起身,笑道:“除了行动不便,已经没有大碍了。多谢独孤姑娘!”
独孤筱重见白复起身不便,伸手搀扶,感慨道:“我已经不是独孤姑娘了。”
白复缓缓靠近,依在独孤筱重身旁,轻声细语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善良美丽、棋艺无双的独孤姑娘。”
独孤筱重心中砰砰直跳,低眉螓首,羞涩不已,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见独孤筱重伸手搀扶,白复右手很自然地牵住独孤筱重的玉手。独孤筱重大惊,赶忙退后一步,慌乱中,足尖一滑,差点一个趔趄。 白复顺势一揽,将独孤筱重轻轻拥在怀中。 独孤筱重双手抵住白复胸口,怒道:“公子,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请自重。”
白复狷邪一笑,双臂一展,将独孤筱重紧紧搂住。 独孤筱重大骇,赶忙用力挣扎。但白复双臂如同一道铁箍,将独孤筱重紧紧搂着,动弹不得。 独孤筱重正要放声大叫,白复星眸微闭,轻轻吻向独孤筱重的双唇。掌心热力一吐,一股暖流沿着独孤筱重的脊柱顺流而下。 “轰” 仿佛一颗火星溅入油罐之中,轰然炸开,点燃熊熊烈焰。 独孤筱重只觉头晕目眩,浑身酥麻,每一个毛孔都炸开了,仿佛鹅毛拂过肌肤,春风掠过水面…… 被白复紧紧搂在怀中,独孤筱重差点喜极而泣,只觉得无比温暖和踏实。这是自己成为王妃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想到屋外还有旁人,独孤筱重更觉紧张,又无比刺激。她本能试图挣脱,但根本无力挣脱,亦或者根本不想挣脱。 …… 片刻后,白复松开独孤筱重的嘴唇。独孤筱重嗔道:“复大哥,你怎么敢?!”
“嘘”,白复轻轻把手指放在独孤筱重的唇边,轻轻地触碰。独孤筱重顿觉嘴唇被冰块滑过,泛起丝丝凉意。 白复将头探在独孤筱重脖颈处,用舌尖挑逗独孤筱重的玉兰耳垂,呵气入耳。独孤筱重只觉浑身一阵痉挛,酸麻舒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梅蕊突然在屋外喊道:“表姐,你拜完了吗?怎么还磨叽呢,我肚子都饿了。”
独孤筱重大惊,赶忙推开白复,急道:“复大哥,你赶快走,要是被人看见了,可就说不清了。”
白复在独孤筱重耳畔轻声道:“听说明天你要回娘家。明晚三更,你把绣楼的窗户打开,我去闺房找你。”
说罢,身影一晃,消失不见。 白复前脚刚闪,梅蕊就迈入屋内,一边埋怨表姐,一边四下打量。 梅蕊心中暗道:我刚才明明听见有男子和表姐对话之声,怎么这会儿不见人影?”
独孤筱重抚住胸口,长舒一口气,故作镇定道:“我正在这里抄经呢,你风风火火闯进来,吓了我一跳。”
说罢,独孤筱重搁下笔墨,瞥了一眼白复正在抄录的经书。 坐在回程的马车里,独孤筱重恍恍惚惚,一言不发。 刚才之事,事起唐突,仿佛南柯一梦,太不真实了。 无数次的春闺梦中,都出现过类似的画面,但真的发生了,却不敢相信。独孤筱重也不知为什么,细细回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独孤家族里的大部分族人,在前些年,已经随着族长独孤老阀主举家南迁。 独孤颖和裴夫人不放心女儿,于是代表独孤家族留守长安。 双亲年事已高,独孤筱重为膝前尽孝,常常返回独孤府邸,陪伴爹娘。 初二一早,按照事先的安排,独孤筱重要回娘家,探望父母。 临到出发前,独孤筱重举棋不定。她不敢保证今夜,会不会推开绣楼的窗户,让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 昨日白复大胆而直接的举动,着实让她受了不少惊吓。 虽然大唐民风开放,有不少公主、郡主和诰命夫人都有男宠和情郎。私会情郎,甚至是贵妇宫闺间最隐秘而刺激的话题。就连自己的母亲裴夫人都…… 但独孤筱重却不能饶恕自己,她有深深的负罪感,将自己锁在寝殿内,不停地责备自己。 独孤筱重自言自语道:“夫君对自己礼敬有加,虽无琴棋雅趣、闺房之乐,但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做了皇子的女人,谁不是这么过的呢?自己还渴求什么呢?要怪,只怪自己意志不坚定,当初就该向李腾空一样,宁可终身修道,也不嫁毫无情愫之人。 如今,自己已是他人之妇,孩儿都能吟诵诗文了。倘若不管不顾,投入这场炽热的欲火中,轰轰烈烈地爱一场,跟命运赌一把,会不会坠入地狱,粉身碎骨……” 可是望着铜镜中精致的容妆,赛雪的肌肤、依然青春的俏脸,独孤筱重又有几分不甘:“自己正值风华正茂,难道一生就这么平平淡淡度过吗? 当初若不是以为复大哥已逝,自己心如死灰,怎么会遵循母亲的意思嫁入东宫?自己已经错过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错过一次吗? 这些时日,宫里宫外无数次和复大哥相遇,自己不都在暗暗渴望发生些什么吗? 面对复大哥炽热的眼神,这次倘若再错过,可能错过的就是这一辈子……” 独孤筱重只觉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她扑倒在绣床上,无声地啜泣…… …… 不远处的小楼上,大清早已经率队,浩浩荡荡出门田猎的太子李俶,又偷偷地绕回到府邸,秘密窥探独孤筱重。 李俶脸色铁青,狠狠地盯着独孤筱重的寝殿,将手中的一张密折撕成了碎片。 李俶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后,下定决心。 李俶眼神寒光一闪,对随扈云光明下令:“如果王妃今晚敢私会白复,你就将王妃直接枭首!其余侍女,格杀勿论!”
…… 初二当日,独孤筱重并没有回娘家省亲,一直留在东宫寝殿。 独孤筱重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牺牲情爱,保持贞洁,从一而终,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从此,与白复咫尺天涯,形同路人。 谁也不怨,这就是她的命。 …… 初三,拂晓时分,鸡鸣五鼓。独孤府,独孤筱重的绣楼下,藏匿在庭院假山内的两名夜行人现出踪迹。 扶桑圣女藤原梨香冷哼一声,对身旁的白复不屑说道:“蹲了一宿,还以为能见识一场好戏,没想到白白受了一夜冻。 是谁夸下海口,说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了你的魔功。即便是贞洁烈女,也逃不出你的魔掌? 花间派名扬天下,连我们东瀛女子都有所耳闻。 我还以为花间派的传人有多么了不起的手段,能让独孤王妃抛家弃子,红拂夜奔,沉溺在你的温柔乡中。 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花间弟子不过尔尔。”
白复冷笑一声,道:“阁下不用奚落我,要怪就怪你的情报并不准确。 你非要我扮作白复。现在看来,独孤王妃和白复这小子并无私情,并不愿为白复付出太多代价。 说到底,在本尊眼里,白复这小子皮相并不出众。若由本尊亲自出马,保证手到擒来。”
这个半跪在地面上的长发男子,上身贴身的劲装微微有些湿,薄薄的汗透过紧身衣渗出来,将原本绝好的身材突显的玲珑剔透。 “白复”长身而起,露出玉树般削瘦修长的身形,原本松垮的乌墨发丝被玉簪挽一半,披在雪白颈后,其余的发丝垂至腰间,微微飘拂。 “白复”摘下面罩,将手掌轻轻贴在脸上。内劲一吐,掌心热气蒸腾。 “白复”用一种特殊的手法在脸上来回搓揉,片刻后,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揭下后,“白复”露出一张毫无半点瑕疵的脸,邪魅异常,不类凡人。 唇若涂丹,肤如凝脂,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隐隐有光泽流动。剪瞳似水若雾,氤氲出化不开的忧郁。 他的俊美,似乎模糊了男女雌雄的界限,相较英俊一词,用病恹柔美、娇艳欲滴来形容更为贴切。 “白复”漫不经心的一笑,颓废中带着一种狷狂,如酒醉后的烟嗓歌声,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藤原梨香将眼神从“白复”脸庞艰难移开,不得不承认一个男子能长成这样,也是天下少有。即便自己身为圣女,也很难不为此种男色心动。 藤原梨香冷笑道:“你懂什么?此计的精髓就在于白复二字。 我来的时候已经收到风,李俶已经知道白复诱惑独孤王妃之事,就算幽会未成,也不影响李俶对白复嫉恨之心。 有了这个‘夺妻之恨’,李俶再不可能跟白复和解。 天快亮了,撤吧!”
说罢,藤原梨香足尖一点,旋身而起,如一缕轻烟,飘然离去。 “白复”盯着藤原梨香狸猫般的柔软腰肢,不由轻添了一下嘴唇,心中暗道:“终于一天,要让你这只东瀛妖狐见识见识本尊的手段,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