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鸿北去,日西匿。 ——节选自《贺新郎·九日》刘克庄(宋) …… 知道义军船队中有燕军的内鬼,白复设下一计,很快将细作抓获。 这名船夫细作架不住刑讯逼供,很快就招供了。 诚如李萼所料,北库之战,孤鹰斥候引起了史思明的关注,派遣燕军中的顶级刺客伺机刺杀白复。 至于刺客是何来历,细作身份卑微,无从得知。 由于铁锤和猞猁儿有伤在身,为安全起见,白复命船老大即刻调换船只,改换行船路线。 部署完毕,一路上平安无事,再未遭遇叛军刺客。 孤鹰斥候很快抵达洛阳,返回朔方军斥候营报道。 斥候营旅帅刘一刀尚不知道北库大捷跟孤鹰小队有关,见众人归营延误,还发了一通脾气。 旅帅刘一刀面冷心热,骂完以后,见铁锤和猞猁儿身体尚未痊愈,便没安排远途任务。命铁锤和猞猁儿在营中休养,其余孤鹰斥候就在洛阳附近侦查。 …… 白复此前的判断是正确的。 燕军的首战目标果然是汴州(今河南开封)。 除去令狐彰的这路大军,当初的燕军四路大军仅剩三路: 史思明本人亲率一路出PY(今河南PY市),史朝义率一路出白皋(今河南滑县北),周挚率一路出胡良(今河南浚县东),分别渡过黄河,从三个方向围攻汴州。 清河北库军辎被河北义军夺取,燕军后援粮草无继,骑虎难下,只能速战速决。只要唐军能坚守一段时间,叛军必然军心不稳,西征大军不战而溃。 没想到,河北义军争取来的一把好牌,却被昏庸无能的许叔冀打烂。 此前,李光弼让汴州守将许叔冀坚守十五天。 一口答应的许叔冀却是个怂包,别说十五天,连三天都坚持不到。 史思明大军一到,即刻攻城,许叔冀一迎战,感觉不能取胜,立生降意。 许叔冀遂跟濮州(今山东鄄城县)太守董秦以及部将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人,向史思明举城而降。 燕军立刻获得囤积在汴州城里的大批粮草辎重,燃眉之急一扫而光。 史思明将唐军归降领派分开使用,任命许叔冀为中书令,命他率领燕军部将李详,仍旧镇守汴州。 史思明对濮州太守董秦十分优待,但即使如此,史思明仍不放心,将董秦的妻儿老小软禁在长芦(今河北CZ市)为人质。 史思明命燕军大将南德信率领唐军降将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数十人,前往江淮夺取土地。 南宫人(今河北南宫市)田神功骁勇善战,史思明对其高看一眼,任命他为平卢战区兵马使(平卢战区总部设在营州,今LN省朝阳市)。 安排妥当后,燕军主力乘胜西进,兵锋直指郑州和洛阳。 史思明西攻郑州,李光弼命郑州守军备战,若不能守住郑州,可徐徐后撤,拖延燕军进攻速度,再与洛阳唐军汇合。 李光弼意识到洛阳无险可守,便找来洛阳留守韦陟,共同商议道:“叛军乘胜而来,兵锋甚锐,我军最好的策略就是按兵不动,不宜速战速决。 洛阳无险可守,不知韦大人有何良策?”
韦陟听出来了,李光弼的意思是想暂时放弃洛阳。不过他身为朔方军主帅,有些事只能做不便说,希望这番动议由他这个洛阳留守来说。 尽管韦陟舍不得洛阳,但他也知道,从战略上讲,李光弼之策是当前最佳的选择。 韦陟随后提议,既然要撤,不如撤的干脆一点。朔方军撤出洛阳后,能否分一部分兵力驻守陕州,唐军主力则退入潼关,据守险要,摧挫燕军锐气。 李光弼淡淡一笑,摆摆手道:“韦大人,暂时撤出洛阳是必要的,但也不能撤退得太深。 倘若尚未交锋,就无故弃守河南道五百里地土地,叛军气势将更锐不可当。 而今之计,唐军主力不如退守河阳,跟北方的泽潞战区遥相呼应。形势有利则主动进攻,形势不利则依险固守,内外互相呼应,阻止叛军不敢继续西进。如同猿猴的手臂,可伸可缩。”
说到这里,李光弼斟了一盏茶,递到韦陟手上,哈哈一笑,道:“韦公啊,要论朝堂之上的事儿,我不如您;可行军打仗,公不如我啊。”
契丹人李光弼,看似粗犷豪迈,但实际上心细如发。 他这个“撤离洛阳、退守河阳”的战略,恰恰是把军事和政治两方面都兼顾到了。 安禄山起兵之初,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位名将之所以掉了脑袋,就是因为只单纯考虑军事,丝毫没有意识到撤退之举在政治上造成的恶果。 从洛阳一下子退守到了潼关,凭借潼关天险,将叛军阻挡着关外。这当然是最佳策略。 可是,姑息养奸,一手造成今日局面的祸首玄宗,在安禄山叛乱后,颜面尽失。他绝不能接受,唐军不战而逃,洛阳不战而弃! 他要得是尽快平定叛乱,在天下人面前将安禄山家族一个个凌迟赐死!以证明自己依然是那个天命眷顾,英明神武的千古一帝! 谁敢“无故弃守五百里”,其罪当诛! 无论是皇子还是将帅,杀无赦! …… 前车之鉴,李光弼怎能忘记?倘若依此排兵布阵,肃宗一旦龙颜大怒,势必重蹈高、封二人的覆辙。 李光弼言之戳戳,韦陟无法反驳。 但洛阳兵马判官韦损却提出了质疑:“洛阳是大唐东都,帝王家宅,岂能如此轻易就放弃?”
李光弼余光一扫,徐徐道:“如果守卫洛阳,则汜水(注入黄河)、崿岭(今河南登封南)、龙门(今河南洛阳南)要害之处,都需要驻扎重兵。 韦将军,你身为统兵大将,你倒是说说看,依目前的形势,该怎么守?”
韦损愣在当场,思虑再三,实无更好办法,只能颓然退下,再不言语。 见说服洛阳留守韦陟,李光弼再无顾虑,随即发布军令,命韦陟带着洛阳所有官员及其家眷,即刻西行,避入潼关; 命河南尹李若幽负责疏散百姓,出城避难;命朔方军将士把洛阳城中所有重要物资全部运往河阳。 李光弼的战略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坚壁清野,把洛阳变成一座空城,让史思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