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浪,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情啊?”
陈安民停下脚步,关切的问道。“哎呦....”陈浪猝不及防的撞在了父亲的后背上。“啧,你看你啊,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魂不守舍的了?”
陈安民疑惑道。“没,没啥....”陈浪揉了揉额头,笑着催促道:“爹,咱赶紧走吧,老村长还等着咱们呢!”
“你等等。”
陈安民打量着他的脸,自言自语道:“不对劲....”“啊?有什么不对劲的?”
陈浪摸了摸自己的脸,确保上面没沾上什么脏东西。“你从刚刚进了屋就不太对劲,眼神游移,说话吞吞吐吐的,你江叔问你什么话,你也心不在焉、答非所问的,小浪,你跟爹说,你到底怎么了呀?”
陈安民问道。“没怎么,真没怎么,就是有点困了。”
陈浪回答。“真的?”
陈安民满脸不信,反问道:“小浪,你是不是跟你江叔家那丫头闹什么别扭了?”
陈浪面色一窘,赶紧辩解道:“爹,您说什么呢?我能跟一个小姑娘闹什么别扭啊?赶紧走赶紧走....”“你....”陈安民还要说什么,陈浪却已经闷着头往前走了,他只好追了上去:“小浪,你等等我呀....”几分钟以后,父子俩终于走进了老村长的家。“安民,小浪,快坐快坐。”
李伯棠苍老的面容灿烂的像一朵菊花。“李叔,过年好。”
陈安民先拜年。“李爷爷过年好。”
陈浪说道。“哎哎哎,都过年好。”
李伯棠笑的合不拢嘴。陈浪将茶叶和营养品放到一边,扶着李伯棠坐下来:“李爷爷,您也坐。”
李伯棠拉着他的手,饶有深意的感慨道:“好啊。”
“李叔,仲山哥和叔山哥都没回来?”
陈安民看着冷静的小屋,问道。“他们都在南方忙着做大生意呢,回不来。”
李伯棠神情落寞的摆摆手。李伯棠有三个儿子,分别叫做李仲山、李叔山和李季山,取自《左传》的“亦唯伯仲叔季图之”。李仲山和李叔山原本都是县里的国企职工,结果八十年代末的时候,两兄弟忽然一起辞职下海去了南方闯荡,自那以后已经两三年没回村了。至于老三李季山,年轻时候因为春耕抢浇灌水源的事参与了械斗,被人活活殴打致死,这件事也成了李伯棠心中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悲伤记忆。“李叔,早知道就请您去我家过年了。”
陈安民遗憾道。“我这辈子过了太多年了,早都不在意了,不打紧的。”
李伯棠慈祥的笑着:“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日子过得好,我这心里就知足了。”
李伯棠能在溪安村获得村民们的尊重和信任,不只是因为他的年龄和资历,更因为他真心为了溪安村和村民们着想的胸怀。去年夏天山洪爆发,力挽狂澜的确实是陈浪,但如果没有李伯棠这根定海神针在后面支持他,他也不可能做成这件堪称奇迹的事情。“李叔,我听别人说,仲山哥和叔山哥在南方混的挺好的,也一直想接您过去生活,您应该考虑考虑的,养儿防老嘛。”
陈安民劝道。“安民呐,我这辈子哪都不想去,就想守着咱们溪安村,看着它一点点的枝繁叶茂,郁郁苍苍。”
李伯棠拿起烟袋锅放在嘴边。“一个人的事业做的再成功,如果他忘记了自己的家乡,那都不算真正的成功。”
陈浪忽然冒出一句。陈安民瞪着眼睛:“小浪,不许瞎说!”
“呵呵,安民,小浪这句话可不是瞎说,至少我很赞同。”
李伯棠笑着说道。陈浪趁机冲着父亲耸了耸肩膀。“回家再收拾你个臭小子!”
陈安民低声嘀咕道。李伯棠捋了捋颌下的花白胡子,开口道:“其实几个月以前,仲山和叔山就给我买了车票,让我去南方跟他们一起生活....”“当时刚刚经历了山洪不久,咱们溪安村被毁,全村人寄人篱下,我确实有点心灰意冷,想要一走了之,但最后我还是留了下来,安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陈安民实事求是。李伯棠看了陈浪一眼,说道:“那天下午,我一个人进了溪云山,打算最后再好好看看,结果我在山上遇见了一个人,就是他促使我留了下来。”
陈浪一愣,因为他知道老村长说的那个人就是自己。“谁呀?”
陈安民好奇道。“呵呵。”
李伯棠卖了个关子:“就是你们家小浪!”
“小浪?”
陈安民转头看向陈浪,皱着眉头问道:“你又胡咧咧什么了?”
“....”陈浪猝不及防的辩解道:“爹,我没胡咧咧啊....”“他确实没有胡咧咧,他当时在跟一个朋友描绘他的理想,并不知道我在一旁听着。”
李伯棠替陈浪解释了一句。“爹,你看吧,我真没胡说!”
陈浪挺直了腰杆。陈安民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转头看向李伯棠,愧疚道:“李叔,我家小浪不懂事,耽误您和家人团聚了。”
“不。”
李伯棠坚定的摇摇头:“我很庆幸我听到了那番话,要是我真的走了,我一定会抱憾终生的!”
“小浪,你到底说什么了?”
陈安民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爹,我就说我想通过发展旅游业来带动整个溪安村甚至是牛盘角乡的发展....”陈浪简单概括。“你不吹牛能死啊?你以为你是乡长啊?”
陈安民没好气的说道。“爹,我真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去做。”
陈浪坦然无畏。“额....”陈安民忽然词穷了,因为他一想到自己儿子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确实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他的理由。李伯棠笑着说道:“安民,我们都老了,这个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他们的理想或许很幼稚很可笑,但如果没有小浪这样的年轻人,这个世界将会多么的无趣啊?”
陈安民沉默了。“李爷爷,您放心,我正在按照心中的目标去行动,我一定不会食言的!”
陈浪笃定道。“嗯,我相信你。”
李伯棠点点头:“刘二刚才过来跟我说了很多,其中就包括你要回溪安村盖房子的事,这很好,我支持你。”
“谢谢您!”
陈浪振奋道,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了一种吾道不孤的感触。“好孩子。”
李伯棠用粗粝的手掌抚摸着陈浪硬朗的脸庞。“小浪,爹也支持你!”
陈安民下定决心。“爹,您和娘一直都是我最坚定的支持者,我十分确定这一点。”
陈浪笑着说道。陈安民忽然红了眼眶,嘟囔着:“我天天说你,这也算支持者啊?”
“当然。”
陈浪解释道:“您就好像我前进路上的指路牌,每当我迷茫到找不准方向时,只要抬头看您一眼,就知道往哪边走才是正路,这难道还不是支持者吗?”
“你个臭小子....”陈安民抹了抹眼泪。“哈哈。”
李伯棠拉着陈浪的手,认真道:“天佑溪云村啊,出了你陈浪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
“李爷爷,您这么说我可真就当不起了。”
陈浪终于谦虚了。“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怎么去做!”
李伯棠叮嘱道。“嗯,我记住了。”
陈浪点点头。“哎呀,跟你们父子俩见上一面,真是神清气爽啊。”
李伯棠笑着感慨道。“李爷爷,您好好保重身体,我一定会让您看到咱们溪安村变得枝繁叶茂、郁郁苍苍的那一天的!”
陈浪目光坚定。“好!咱们爷俩一言为定!”
李伯棠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