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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8 章 晋江文学城(1 / 1)

刚回到龙庭g座,进了门,众人刚走到客厅,也不管容修愿不愿意听,白翼就不管不顾地把事情讲了个清楚——

事实上,白翼并不确定那伙人是什么角色,他只是出来吃东西,走出龙庭大门时,看见了那辆红色轿跑。

白翼在原地驻足,和以往不同,他并没有走过去,唐姿也没有下车,车窗降下来,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会。

唐姿是来告别的。

白翼心里很清楚。

就像那句歌词:曾经幸福的,痛苦的,该你的,该我的,到此一笔勾销。

从此互不相干。

车窗升上去,两人没对话,轿跑很快开走了。

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白翼绕了个近路,小胡同灯光太暗,没等反应过来,身后就有人喊他,回头就挨了打。

好在打得不重,白翼身手不好,但也身材结实有型,小丽她们发现他的时候,他鼻子挨了拳头,流血比较吓人罢了。

*

三楼幽暗的琴房里,张南赵北站在斯坦威钢琴边,容修则是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一首什么玩意。

赵北的脚都快站麻了,忍不住说道:“容少,让我们处理吧!”

张南瞪了他一眼,再次确定道:“消息准确,是金州那边的人,姓林的手下养了两个人,我调了南边路口的监控,车牌是他们公司的。”

“那女的是林轩铭的女朋友?”容修问。

“对,八、九年了。”张南说。

容修皱了眉,茫然地看向张南:“林总不是有家室么?”

赵北呆了呆,无奈于自家少爷的单纯:“所以叫二老婆啊,姘头,小三,就是二姨太。”

“什么?”容修懵了。

即便是他一直瞧不上的容首长,也是和前任断了之后,才和甄素素结婚的,后来才知道前任没把孩子打掉,还生了下来,取名叫参朗,连姓也没跟容家——是的,即便如此,也是多年以后参朗的母亲去世之后才知道的。

容修:“……”

姨太太什么鬼?

家里一个,外头一个?

这么对比起来,老容还算好的,至少没有脚踏两只船。

等等,那白翼算什么?

小三的小三?

太乱了。

所以说,独身主义者最好。

容修的眼光愈发阴郁,脸色也阴沉。

赵北好像看见了容少三观尽毁的过程。

赵北原地跺了跺脚,再次建议:“别弹了,这事儿交给我们解决吧,快准狠。”

“怎么,还想杀人灭口不成?那么做,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容修冷笑了下,“光天化日之下,自然有光明正大的解决方式。”

赵北:“……”

啥?

光明正大?

哥!容哥!大少爷!你身上散发着圣光啊!这是圣母行为啊!对待那种厕所黑暗角落的蛆虫,就不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解决!

听容少说要光明正大解决问题,赵北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别让爸妈知道了。”容修来了首肖邦《b小调圆舞曲》。

优美华丽的音乐中,张南苦笑:“微博上那么火,首长已经知道了。”

容修:“……”

默了默,还是问出了口:“他怎么说。”

张南:“首长什么也没说,好像没这回事儿。”

黑白琴键上的指尖一顿,容修没言语,又继续弹奏下去。

当了那老头这么久的儿子,容修多少也有一点了解。

老家伙是在考验自己?

在去良乡之前,他就有心理准备,想复出、玩音乐、把白翼扶起来,让他拥有理想,早晚要经历这一遭。

没想到的是,和十年前不同,如今的娱乐圈看的是流量、人气、话题,还有更自由、方便、开阔、实时的舆论平台。

——舆论猛如虎,杀人于无形。

三个月前,容修回家和父母一起吃饭,说要重组乐队复出,想出道,进娱乐圈……

老容先是露出“你在开玩笑吗”的诮笑表情,然后,他就用那种“我等着看好戏”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仿佛早就知道,儿子重组乐队,早晚会经历这一遭。

容修知道的,好多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人生艰难,生活压力大,有些人,知道别人过得还不如自己,自己才会平衡,舒坦……

指尖在琴键上翻飞变化,音乐变成了另一种风格。

赵北一下就听出,那是《海阔天空》的旋律。

容修没有说话,但那段旋律已经道尽千言万语,如果配上歌词就是:

——冷漠的人,谢谢你们曾经看轻我,让我不低头,更精彩的活。

越过这座山丘,就是星辰大海,海阔天空。

弹完了一首曲子,容修问:“行了,继续按计划行事,让你们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张南立正:“报告,文东武西之前拿到消息,大松从昆明回来了,在太原下了机,坐的长途客车,这会儿正在山西那边,不知道打算去哪。”

那个叫大松的,就是当年在国道上造成那场重大事故的“凶手”,但是他被判定无责任了。

容修:“他为什么不回京城?”

“应该还有追债的。”张南说。

赵北接话:“做贼心虚呗,那个杀人凶手,染了赌,坑了爹妈,还背了两条人命,这辈子心里也别想安稳,他会下地狱的。”

容修瞟他一眼,手上弹奏的力度变重了,生离死别的哀伤涌上心头,他低头垂眸,眼前愈发的模糊,不知是不敢面对如今的生活,还是仍然活着的自己。

不敢正眼看四周,眼泪似乎在眼窝凝聚。

没有人见过容修哭。

除了老容首长,没有人见过长大了的容修落泪。

连容修自己也不晓得,这算不算是ptsd复发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么多年,只要提起小妹和奶奶,他就会控制不住情绪,脑中快速地闪过那个雨天的黄昏。

迷蒙的雨中,整个世界都是灰的,天空塌了下来,支离破碎的黑车,司机撕开两半的身体,方向盘戳进了肚子里。

奶奶死不瞑目,小妹的半个脑袋都碎了,到处是脑浆和鲜血,红的白的……

还有……

好兄弟的凄声嚎哭。

黑车全责,一车人白死。

法律判的。

活生生的人,慈祥的奶奶,可爱的小妹,都没了,白死了。

为什么?

这不公正,天理何在啊?

整个青春只剩下那天雨天的回忆。

每每想到这些,就控制不住,想操了地球。

想破坏。

想毁灭。

杀光他们,命运就是我们自己了。

“……容少?”

“容少?”

“容修……”

张南赵北对视了一眼,察觉到自家少爷的脸色又不对劲了,这九年在部队里,军医已经用各种方法让他稳定下来。

“容修!容少,你没事吧?”

他回过神:“嗯?”

“……对,对不起。”赵北咕哝着,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就不该提当年的事,于是闭上嘴巴低头不言语。

老容首长当年把容修送到总院检查,最后决定送进部队里,就是想让他立马脱离摇滚圈,换个健康、积极的环境,和热血汉子们一起生活、锻炼,减轻他的心理压力和负担,生怕他因负罪感、ptsd、偏执,而发生什么报社行为……

“你们回吧,”容修笑了笑,脸上依然淡定,“我过几天再去一趟大松的父母家,到时候联系你们,”他哑声说:

“去二楼,让白翼上来。”

张南赵北放不下心,但要绝对服从:“是。”

两人使眼色,心照不宣地决定,也别保守什么主子秘密了,这事儿必须得和太太汇报。

就算容修怪罪下来,也不能瞒着。

他的状态显然不好,听说ptsd严重了会死人的,要么干掉自己,要么干掉敌人……

……

夜里,白翼悄声进了琴室,见屋里的灯都关了。周遭一片诡异的漆黑,只留下了远处的一盏幽暗的小夜灯。

容修坐在月光里弹唱着一首《gloomysunday》,是原版本致郁杀人的歌词。

灵车,鲜花,祷文,遗像,阳光,墓碑。

他唱:“我在死亡中轻抚你,在我灵魂最后的呼吸中,我祝福你。”

白翼的眼泪喷涌而出。

“容修……”

“……嗯。”

“我,难过……”

“我知道,过来。”

白翼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想奶奶……想,想的不得了,太想了……”

“哭。哭出来就好了。”

“真的吗,”白翼呜呜地哭,容修按住他的头。

“我,睡不着……成宿成宿的,不敢闭眼睛……”

“我明白。”

“疼。我疼。”

“……嗯。”

“真疼啊……快疼死了……”

“再忍忍,再……再,忍忍……忍忍……”

“好。”

他们说。

这一夜,两兄弟依偎到黎明,仿佛两只逃离草原战场的猛兽,黑夜里只能互相餂伤。

*

第二天周日,容修醒了个大早。

可是闹铃还没响,拿手机一看,6:27,闹铃定在六点半。

像这种情况,绝大多数人都会翻个身,闭上眼,把剩下的三分钟好好的睡完。

就算是“容神”也是平凡人。

刚打算睡个三分钟回笼觉,手机就响了。

也没睁开眼,下意识地在屏幕上一阵划拉,接听了。

听筒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女声:“儿砸。”

“啊。”

“缺钱吗?”

容修:“???”

甄素素:“妈妈打给你,等会就转账了,别委屈了自己,还有你的那些小伙伴,还有小翅膀。”

容修:“怎么了?才几点……”

甄素素:“妈妈刚才做梦了,妈妈梦见你和小翅膀一起,在垃圾桶里捡垃圾吃。”

容修:“……”

甄素素:“呜呜,妈妈太心疼了,惊醒了,妈妈给你打钱啊,不要去吃垃圾桶……”

“我挂了。”

“等等,儿砸……”

“啊。”

“有事一定要跟妈妈爸爸说,你爸他昨晚一夜没怎么睡呢,天快亮了还在玩微博,他注册了一个小号,叫什么……我家容修棒棒哒……”

容修:“……”

“儿砸,在听吗?”

“没,挂了。”

话落,容修就挂断了电话。

刚锁屏,闹铃就响了起来。

容-捡垃圾吃-莫得回笼觉-修:“……”

看了眼微信,留言很多。

几乎是井子门的兄弟们。

大家都在给自己加油打气,还有直接说要抄家伙的。

冲了个战斗澡,换上出行时的西装,又是绅士笔挺的英俊模样,如昨夜没事发生。

刚拉开主卧的隔音门,就听见楼下传来极小的交谈声。

是沈起幻和白翼的声音,还有苍木、赵光韧他们。

容修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下,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往楼梯走去了。

大家都起床了,才七点多而已。

乐队出了事,龙庭g座来了很多人。

看见老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众人停止了交谈,目光一致投向他。

除了乐队成员们,还有苍木带着的后援会骨干们,连无穷动的岳琥也带着乐队直接登门拜访了。

“老大,四隆大家庭的单子确定下来了,”沈起幻从沙发站起身,对容修说,“十点开场,可以出发了。”

是金州演艺的生意。

四隆大家庭是东城商圈的大型购物中心,今天是十五周年庆,原本是钱老爷子的钱塘一直以来的固定客户。

前些年,钱老看金州的小林挺努力,就把四隆的项目分给他,两家合作一起承办四隆周年庆活动……

结果,金州如今反水,林轩铭和四隆企划部负责人搭上了线,撬走了整个项目。

上周沈起幻动用了老沈的人脉,直接联系到了四隆大家庭的总裁,昨天才确定了接手项目的消息。

幸而歌手、主持人、演员、脱口秀艺人们在听信儿时就提前打过了招呼。

于是,这天上午,容修带着小弟们,跑了个商演小场子。

这也是容修第一次带队跑白场。

封凛太给力了,昨晚和沈起幻聊了聊之后,连夜从临省开过来一辆房车。

乐队一行人出了别墅门,迎面就看见一辆“移动别墅”。

那房车,看起来酷似加大版的劳斯莱斯。

“草!福莱纳?”白翼惊呆了。

盯着房车看了一会,白翼冲到车边,颤巍巍地摸了摸,大赞道:

“看这肌肉,看这硬派气质,看这骚气的身姿,这就是房车中的容修啊!”

容修:“……”

封凛笑着说:“昨晚和参总通过电话,参总知道你们今天要跑场,乐器不方便搬运,就吩咐司机把公司搁置的车开过来了,凌晨三点半到的。”

说到这,封凛顿了顿,补充:“估计签约之后,它就是dk的专用了,不过……市内禁行,有时间限制。”

聂冰灰:“草,就算禁行,这也太牛了吧?”

容修歪头打量它,说什么“公司搁置”,一看就是新买的。

再说了,京城房车上路有限制,并不是随便开的,“柴油的?”

“好房车都是柴油的,”封凛说,“所以,一会可以不能上路,刚才我联系了下交管办,因为是柴油房车,只能夜里限时走六环,按照货车排放来管理。”

沈起幻叹了口气,“我让家里司机开来两辆suv,就快到了。”

白翼和聂冰灰两个人,像壁虎一样趴在福莱纳上不起来,喜欢得嗷嗷叫:

“这个大家伙正好停在车库了,大臣臣当初真是有先见之明,车库选了最大了,安顿大福正好!”

“这车,咱们现在养不起吧?”冰灰说。

“多跑几个白场就好了,”白翼信心十足,“像今天这种小场子,一个月跑一次,养车钱就出来了。”

容修揉了揉额头,望向从大门那边拐来的两辆suv,说道:

“行了,车到了,准备出发,照顾好乐器。”

然后,容修又回头望向笑盈盈的封凛,轻声道:“替我谢谢参总。”

*

容修一行人到达四隆大家庭。

钱塘的工作人员已经在一楼大广场搭好了舞台。

装饰布置也完成了。

距离活动开场时间还有一段时间。

容修在广场上见到了企划部的负责人。

沈起幻在他旁边像秘书一样,小声提醒:“姓孔,孔秋亮,两年前上任,和林总搭上了线。”

容修面色不变,眉目带笑迎上他,“孔先生,您好。”

“你好啊,容修,久仰。”孔秋亮笑呵呵地说。

昨晚他接到马总电话时吓一跳。

对方从不过问活动承办商的事,这次不知怎么马总就掺和进来了。

——听说企划部踢开了井子门钱塘,和金州单独合作了,马总在电话里直接把孔秋亮一阵臭骂。

其实,对于商场来说,周年庆的承办公司交给那家都一样。

但像以往一样交给钱塘,合作年头太久,策划案报价之类都是透明,孔秋亮就捞不到什么钱。

于是就在大会上表示,今年企划部要与时俱进、主题前卫、改变风格,上头领导也没当回事。

万万没想到,企划部直接踢了井子门的钱塘,直接和金州演艺合作了。

马总知道这事之后,当即给钱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好一顿道歉,说下面的新人不懂规矩。

挂断电话之后,回头就把孔秋亮骂了一顿——得罪谁不好,得罪井子门老爷子?

金州演艺给艺人的报价几乎是白菜价。

四隆企划部那边做了策划案,往上头提交活动预算时,还是以前与钱塘合作时的那个数目。

一来二去,孔秋亮这一群人,一人一把米,能捞不少油水。

这下好了,事情曝光,金州被踢出局,钱塘接回了手。

孔秋亮还被总裁骂了一顿,上头还要调查他,他觉得自己的饭碗可能保不住。

看着站在眼前的容修,孔秋亮气得牙根直痒痒,面上还得作出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演员们已经去休息间了。

容修参观了一下商场的演出环境,孔秋亮则是陪同在身边,和沈起幻聊了一会。

原本还风平浪静的。

结果,和沈起幻聊到dk,孔秋亮的笑容有点怪异,阴阳怪气地来了句:

“dk是压轴啊,十一点左右登台最好,不过白翼那事儿,网上都传开了,劣迹艺人,本公司是绝对不能用的。”

沈起幻表情一变:“孔总。”

孔秋亮笑着说:“互相理解吧,四隆十五周年庆,坐过牢的艺人不能登台,他也不过是个弹乐器的,换下来吧。”

走在两人前头的容修脚步一顿,驻足回首,脸上看不清什么情绪,注视着孔秋亮良久。

“全民抵制的艺人,肯定要封-杀的呀,希望你们能理解,就别上台了,免得引起观众嘈乱,要不是因为容修带流量,dk的报价那么高,我们这次是绝不会担这个风险的……”

容修的耳朵嗡嗡作响。

后来孔秋亮又说些什么他根本听不清。

商场明亮的灯光下,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面无表情地望过来,不悦的气息毫不掩饰地从全身扩散开来。

直到把对方看毛了,容修才移开视线,对沈起幻说:“换节目嘉宾,让岳琥乐队压轴登台,白翼不上,dk全员不上。”

孔秋亮眼光一闪,脸上焦急:“那怎么行啊?预算都报上去了,策划定下来,定金都打过去了。”

“退还,赔偿,你们商量吧。”容修转过身,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留,大步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已经不是年少轻狂时了。

如果是十年前,早就二话不说翻脸,管他合不合作、周不周年庆的。

但现在,有太多、太重的责任。

承办的活动不能黄。

毕竟等会儿还有那么多的歌手演员等着上台演出,获得酬劳,养家糊口。

什么全民抵制?

封……杀……

何必。

赶尽杀绝,不给人留一条活路。

……

这天上午,四隆大家庭的十五周年庆,dk乐队没有登台。

因为商场负责人表示,最好不用白翼,建议乐队四人上台。

容修当场黑脸走人。

来到商场休息室,白翼和岳琥他们正在探讨三首原创的演唱细节。

容修站在门口,没往里进,笑着说:“走,我们回家。”

乐队兄弟们:“?”

沈起幻也没多说什么,进屋拿了乐器,给冰灰和白翼他们使眼色。

沈起幻:“岳琥带队留在这,你们乐队压轴上,我们先回去了。”

“为什么啊,幻哥,师公,你们去哪,一会不就开场了吗?”岳琥一脸茫然。

“有事。”容修说。

容修带着乐队兄弟们走出休息室。

在工作人员们诧异的目光中,离开了四隆大家庭。

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

来到停车场,白翼在后面停步:“老大……”

容修的手停在suv车门上,“什么?”

“因为我吧?”白翼问,“我拖累兄弟们了?”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容修拉开车门。

“商场拒绝我登台?”他追问,“所以,老大就……”

“净胡说。”容修瞪他,坐上了驾驶位。

白翼嘴角勾起,站在那,环视旁边的沈起幻、冰灰、向小宠。

大家一起摇了摇头:“不是啊,不是这样的。”

“连养车的钱,也不让我赚了?”白翼笑了出来。

那笑声让人心酸。

小宠太心疼他了,小声说:“别瞎想啊二叔,容叔说了,因为……有事……”

声音越来越小,自己说的话自己都觉得心虚,“咱们回家吧,好不好?”

白翼垂着眼,没说话,背着他的贝斯,往副驾驶走去。

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任何愤怒,不服,不甘心。

人,真的是一瞬间蜕变长大的。

似乎再也不是那个张扬自负、意气风发的二哥。

可是……

还是想,真的想,无论如何,想一直,一直一直站在舞台上。

站在乐队兄弟们身旁。

还有机会吗?

*

从四隆大家庭出来,两辆suv驶上主干道,容修点了点固定在通风口上的手机屏幕:

“老幻,跟着我,我们去千秋。”

话音刚落,副驾驶的白翼就诧异地抬眼,望向专注开车的容修。

“你们不用这样。”他说。

“跟你没关系,是我想去看奶奶,顺便给奶奶和小雪介绍一下我们dk的新成员。”容修说。

上次来千秋墓园还是清明。

离墓园还有一里路,就能看见密密压压的人和车,拖家带口扫墓的,还有不幸当日去世的……

车开不过去,遍地的硬币,墓园门口十二生肖烧纸处烟雾缭绕,墓园里全是人。

这次来没什么扫墓的人。

半路时容修下车买了水果、花、点心、熟食,和打扫工具。

兄弟五人进了墓园,上了山,来到家人的墓前。

小宠像往常一样负责打扫,冰灰擦灰,沈起幻用那双灵巧的手把绢花和真花编到一起去。

硕大的向日葵,如太阳般耀眼,是奶奶和小妹喜欢的花。

容修和白翼跪在墓前烧了纸,一起身子一歪,就像曾经在家里吃完了饭,筷子一放,在沙发上一歪那样……

两人坐在墓碑前,嘀嘀咕咕地开始和奶奶唠嗑,郑重地为她们介绍了冰灰和沈起幻,又讲了讲近来发生的事情。

以及容修心里的顾忌之处。

可是,在雪洗冤屈面前,忌讳还重要么?

容修注视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轻声:“奶奶,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要不尊重您和小妹,要委屈你们了。”

容修哑着嗓子,垂了眼,死者为大,怎么会不委屈呢?

他犹豫,“但是,为了白翼,为了您和小妹,您会理解的,是么奶奶?”

三炷香燃得很好,香灰掉下来。

听出容修的声音不太对,白翼忙道:“行了,奶奶同意了,以前你说什么,奶奶都无条件赞同,我和你打嘴仗从来没赢过,她有多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容修给奶奶磕了三个头。

第三个时,久久没有起来,兄弟们听见他说:“对不起。”

冰灰心疼大哥,要上前拉他,沈起幻和白翼拦住他,暗暗摇了摇头。

*

白家孪生兄妹在七岁时,父母死于一场高速公路的重大车祸,二人被政府强行送到亲戚家,由叔婶监护。

但是,叔婶家生活条件不太好,家里又多了两个拖油瓶,正是要一起上学花钱的年纪。

久而久之,婶婶自然心生怨气,家里几个月闹不安稳。

奶奶是失独老人,退休前是一位小学教师,老伴儿刚去世不久,她是白翼家以前的邻居。

兄妹二人离开之后,在叔婶家住了小半年。

有一天,白翼带小妹回老房子取换季衣物,奶奶见到了他们,就请两个孩子去家里坐,弄了些甜汤给孩子吃。

然后老人就看见,小雪的胳膊上有伤,小翼的腿上也有淤青。

这令善良的老人不敢置信。

接下来的半年里,她几乎托了所有的关系,表示想要亲自照顾两个孩子,她有足够的存款供兄妹俩读书……

但是,叔婶那边不同意。

就这样,老人和政府打了半年的申请,连妇联和儿童协会也去咨询了,几乎就要上诉通过法院解决。

婶婶一听要上庭,终于坐不住了,在私下里表示,白家的那栋一百平的老房子,是老爷子留下来的,也就是祖宅,绝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老人一听,原来是这个原因,就和两个孩子商量了一下,把老房转给了叔叔。

老人动了各种关系,想尽一切办法,终于得到了两个孩子的监护权。

奶奶养了白翼兄妹十几年,一边开设小孩作文补习班,一边供两个孩子读书……

送白雪去读了艺术院校,送白翼去学了音乐。

后来,奶奶岁数实在太大了,心脑血管疾病也日渐严重,只能歇下来将养着,在家楼下开了个小卖部赚点家用。

白翼孝顺,也不忍,主意也正,高中时认识了容修,后来高中毕业,他就不读了,跑去酒吧打工,唱花场。

奶奶气得打他、骂他,都没用。

白翼是个倔强的,硬说要赚钱照顾奶奶,还给老人家买了不少滋补药,并且担负起小妹的学费。

那年他才刚满十八岁。

日子虽不及富贵人家,但也不愁吃穿,还有容修时不时接济,老少三口和乐融融。

其间又认识了一位吉他手,名叫连煜,三人组成了乐队。

后来,连煜退出乐队,他和容修才认识虞山和大梁,四个志同道合的小伙子将dk乐队支撑了下来。

起初只是为了帮洪大哥一个忙,容修带着乐队在破车库驻唱。

谁也没想到,这支乐队像是一辆幸运之车,一路顺风顺水,越来越火,破车库的生意越来越好。

在白翼二十岁的时候,娱乐公司就踏破了破车库的门槛。

洪老板对四个小伙子特别好,当年负债累累险些喝药的他,在短短时间,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赚得盆满钵满。

老洪为dk引荐了华云霆。

其实两人也不怎么熟,老洪还搭了不少人情才联系到华云霆。

单单因为华放娱乐是当时响当当的唱片公司,手握两岸三地歌王歌后。

老洪想让小伙子们离开破车库之后能有更好的发展。

四人前途一片光明,梦想就快要实现,再加上年轻气盛,上进心强,大家一致对华放娱乐有好感——

华云霆的身份高,是ceo,主动登门多次,看上去诚意十足,条件待遇优厚,发展计划明确,这些都让小伙子们觉得很满意。

容修身为队长,最终敲定,签约华放。

因为要商量签约事宜,dk和华云霆走的很近。

乐队平时要演出,容修实在忙不过来,就在白雪放暑假时,安排她担任了经理人。

白雪也有将来帮哥哥的意愿,于是在一次见面中,容修就介绍她和华云霆认识了。

小妹才刚成年,心思单纯,华云霆约她出去谈事,被灌了两瓶酒,稀里糊涂就被糟蹋了。

这是冲突的开端。

白雪胆子小,出了事,不敢告诉哥哥,直到噩耗传来,大家才知道,白雪的肚子都大了。

白翼都快疯了,去华放娱乐闹了一通,说要告他。

华云霆一夜之间成了公司里的笑话。不过,娱乐圈见惯不怪,男男女女你情我愿,谁会把这种事当真。

笑谈过后,也只赞一句“华总好风流”罢了。

如果不怕自己妹子嫁不出去,就去告好了,男女的事过了这么久谁会管。

让华云霆郁闷的是,公司资金都投出去了,容修那边翻脸拒签了。

这哪能忍?

女人是小事,男人这点溜儿还没有?

华云霆找容修几次,对方避而不见,一怒之下,他就趁dk去日韩,找了一伙人,连夜跑到白翼家的小卖部,从里到外砸了个稀巴烂。

一伙社会人,大半夜的连打带砸,奶奶心脏病,哪能受得了这个惊吓?

奶奶住院了,邻居帮忙照顾的。

白翼他们回国后,兄弟们一致提议,让奶奶带着小妹去乡下老家避一避,等冲突彻底解决了再回来。

那时候,容修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有很坏的事在渐渐迫近,还特别提醒了句,越快越好,马上收拾行李,明天就出发。

生怕奶奶和小妹被乐队连累。

第二天下了雨,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

那场重大车祸之后,紧接着,就是接连不断的报复和反报复。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华云霆背后有后台,是老容的政敌。

大梁的家人被恐吓,受到了惊吓。

虞山断了一条腿。

这是容修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如果当时不急于签约,再慎重一点,多考虑一番,多调查一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九年。

每每夜深人静,内心深处都会有个声音在拷问自己。

那声音深沉残忍,如挖心剖肝,让容修辗转难眠。

身为队长,你肩负了兄弟们的信任,为了一己私欲,成名心切,想向家人和世人证明自己的才华,所以没有再多多斟酌一下。

没有安顿好兄弟,没有保护好小妹,没有照顾好奶奶……

始终认为,一切责任在自己,一切后果该自己承担。

*

从千秋墓园回来,乐队一行人两辆suv,来到南四崇文里,人称“灰街”。

城中村环境恶劣,无绿化,无道路,违章民房随处可见。

濒危住宅里出外进,挤出了几条险象环生的小土路,以及一大片犹如迷宫般的窄巷子。

要不是容修驾驶技术高超,怕是连车也很难开进来。

小胡同只容两人并肩前行,脚下弥漫起呛人的尘土,还有随处可见的泥坑。

容修回望向停在胡同口的辉腾,白翼降下车窗,对乐队兄弟们摇了摇头。

白翼的确不适合与大松的父母见面,死者与凶手双方家属,怎么才能做到面对面交谈?

容修已经拜访灰街大松父母家六、七次了。

回京三个月,他每个月都会来两次,哪怕只是开车路过,也会拐过来看一看。

有时候他站在平房外头和二老交谈并不进屋,有时候只是在胡同口停车探头往里看。

或是傍晚时来到二老的煎饼果子摊,也会顺手帮忙抬一下重东西。

当年小妹和奶奶出事之后,大松被判定“无责任”,却怕报复,当天就跑路了。

乐队四兄弟在灰街蹲了两星期。

白翼在门口破口大骂,容修则面色苍白像个索命的恶鬼。

大梁和老虞则是见邻居就问知不知道大松的下落,吓得大松父母不敢出门。

上门打砸倒是没有,但周遭的街坊们都知道大松惹了事,不是以前那种欠了赌债,而是人命官司。

想必这些年,二老没少经受指指点点。

如果换作如今的自己,容修想,他绝不会带着兄弟们来找老人闹腾作妖。

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在满洲里的这些年,张南赵北一直帮他盯着这个地方,偶尔会发一两张照片给他。

回来之后,他也来了几次灰街,这里比从前更破了。

当年的那两位老人,如今已是满头白发,比那时候更显苍老了。

老实说,起初容修并没想帮忙,只是来询问大松的去向,后来见两位老人实在艰难,心里也怪不好受。

穿过土路,来到一栋破旧的平房门口。

容修拎着几袋水果,在蓝色大铁门前停了步。

沈起幻、冰灰、向小宠随他驻足,皱眉打量周围的环境,京城数一数二的贫民窟。

“老头子,把榨菜带上!”

一行人刚在门口站住,就听见大门里传来苍老的女声。

很快大门就从里面推开,年轻人们和一个老头碰了面。

老头站在门口愣住,看着容修的脸好一会。

“大伯。”容修说。

“……”

老头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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