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努埃尔，失败了啊......”
机场前，戴着单片眼镜的老人轻声叹息。
“阁下，该走了。”身后，有人轻声提醒。
“大局已定，如果等天文会反应过来，可能......”
“我在思考。”老人垂眸低语。
于是，便再无人插言。
静默良久，老人突然动了动。
伸出一只遍布老人斑的干枯细手。
一道刺目的血痕蜿蜒而下。
就仿佛有人拿着无形的刻刀在老人的手指上雕琢。
鲜血淋漓。
有人不由为之色变。
可是，老人却恍若未觉。
仿佛正在滴血的并非自己一般，平静的注视着那自远方传递的信息。
“纸。”他轻声道。
身边，呆立的助理在老人第二次重复后，终于回过神来，取过一张手帕。
老人小心的将手上的鲜血擦拭干净，看到伤口仍在渗血，便随意的将手帕盖在伤口上。
“该走了。”他率先回过头。
向着不远处停泊的小型飞机。
“曼努埃尔怎么办？”助理小心翼翼的说道。
在他的印象中，老人对那个才华横溢的青年，就仿佛对待自己的私生子一般宽容。
“虽然很遗憾，但是凭学会现在的力量，是无法拯救曼努埃尔的。”老人平静的说道。
丝毫不见半点的“惋惜”。
“所幸，实验虽然有所波折，但是最重要的一步已经完成。”
“曼努埃尔完成了他的使命。”
老人声音冷淡的就像是对待一个陌生的路人。
”距离我等伟大的夙愿又近了一步，学会的丰碑会永远铭刻他的贡献。“
完了？
就这？
助理有些茫然。
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对了。“老人顿了顿。
“回去后在万孽之集上发布一个悬赏......曼努埃尔为学会做了那么多的贡献，不应该留在天文会那群庸人的手上受苦。”
然后，老人慈悲的说道：“让他休息吧，让他的才华和记忆永远的停留在那一瞬。”
虽然已经走进了开着暖气的机舱内，但是，助理却莫名的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所以，哪怕是那种天才，在学会眼中，也不过是一颗还算有用的棋子吗？
休息？不，是不想要他开口吧。
毕竟或多或少，那家伙也知道一些......
“有问题吗？”老人问道。
失神沉思间，助理完全没有注意到，老人已然回过头看着自己。
助理微不可察的抖了抖，随即，露出了一丝自然的微笑。
“当然，阁下，我会处理好的。”
老人微微颔首。
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突然说道：“说起来，你在我身边也快待了半年了......”
“这次回去后，就准备转正吧。”老人温和的说道。
助理身体一震，有些激动。
“好了，这一路还要花点时间，去休息吧。”老人微笑。
“不用在旁边看着我一個老头子了，我也眯一会儿。”
就像是一个常见的七十岁老头，时刻关心着自己的后辈。
在老人满是亲和力的微笑下，助理也是稍微放松了一点精神。
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好的，请您好好休息。”
助理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做好，打起精神处理自己的事情。
老人倚靠在窗边，拍了拍手上包裹的手帕，看着开始变幻的风景。
又该换助理了啊......
老人闭上眼睛。
希望下一个能够用的久一点。
他这般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有些疲惫的醒了过来。
他低下头，手上的伤口已然结痂。
过去多久了......
他回过头，看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助理。
于是，他摁响了服务铃。
很快，一个低着脑袋的空少推车而出。
“请问您要点什么？”空少低声说道。
“嗓子不舒服吗？”老人抬起了眼眸，
打量着那张黝黑的天竺男人的脸。
“吃多了辣椒，上火。”空少憋着声音说道。
“回去后好好休息......给我来杯热牛奶。”老人揉了揉眉心。
空少伸出手，熟练的倒起了乳白的牛乳。
然后，耳边响起了老人冷漠的声音。
“你是谁？”
空少抬起头，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老人眯了眯眼睛，满是审视。
“这座飞机的人应该都知道，我乳糖不耐受，所以没有人会给我拿牛奶。”老人冷冷的说道。
“你到底是谁！”
空少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捂脸。
“所以我讨厌和你们这些老阴比接触，真是，连自己人都不信......”
在他身后，已经有发现不对的人站起身来，悍然拔枪。
但是空少速度却是更快。
他原地一个潇洒的转身，然后猛的大吼。
“看我盛世美颜！”
“啪”“啪”
接连几道枪声响起。
朝夕相处的同伴们突然调转枪头，给自己身边的人送上一颗子弹作为梦醒的餐点。
有人率先发现了不对。
“别看他的脸！”有人大吼。
空少得意的拨弄了一下自己蓬松的头发。
“不看就行了吗？”
然后，如同牛仔一般从衣服的下摆抽出双枪，猖狂的大笑。
“不看我，你们怎么和我打。”
下一秒。
“妈耶！你们不讲武德！来偷袭我一个......雅蔑蝶！”
“我躲，我躲，我再躲......”
“看我绝技，单手换弹！”
在一阵堪称闹剧的鸡飞狗跳之后，浑身沾染鲜血的空少一屁股坐在了老人身旁。
“有烟吗？来一根。”空少大大咧咧的说道。
老人沉默的看着他，微微摇头。
”啧，没意思，这么老了也不知道及时行乐，再老点想抽都抽不了了。“空少撇了撇嘴。
”伱到底是谁？“老人重复。
”你是复读机吗......算了，你就当我是天文会的人吧。“空少挠了挠头。
”怎么找到我的？“老人不解的问道。
从始至终，他可未曾流露过半点的踪迹。
天文会在混乱之下，不可能那么迅速的发现他才对。
”嘛，这就涉及到我吃饭的家伙了，商业机密。“空少摇了摇头。
那是完全不符合这张脸的年轻声音。
还带着点点的贱。
不等老人再问什么，空少已经抬眸望去。
老人记忆的最后，是那一双诡异的重瞳。
也直到这时，完全没了外人，空少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整个人瘫坐在位置上，生无可恋。
拿出了震动不停的手机，有气无力的回应。
”喂？“
”行动如何？“
”任务目标存活，其他的留了几个活口，嗯，有个甚至睡的比猪还熟。”空少看着斜后方的那个身影，啧啧称奇，感叹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能睡得这么死的人。
“好，那么按照计划，很快会有人去接收目标。”来自原暗军团的指挥部，指挥官沉声回应。
“身体怎么样？”指挥官突然问道。
“还行，大概吧。”空少叹息一声。
撕下了伪装身份的脸皮，摘下了装饰的假发。
然后，心疼的对着飞机的窗户，摸着自己愈发稀少的头发。
“就是我的盛世美颜又多了一份荒芜。”
“行了，别惦记你那几根毛了，晚点我送你两瓶霸王。”
“你妈的......”空少忍不住勃然大怒。
突然，对面说道。
“柳东黎。”
名为柳东黎的男人挠了挠屁股，恹恹的回应：“干嘛？”
“时隔几年，再一次承担末日警备员的工作，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
这就是老人未曾得知的答案。
诚然，他隐藏的很好，但是，却也无法在时光回溯的反复调查中逃离。
他没有想到，来到这里的，竟然会有放眼整个现境，也没有几个的，彩虹桥共鸣体质的拥有者。
可以追溯时光的末日警备员。
虽然，是”前任“的。
”行了，回溯的不多，没什么问题。“柳东黎满不在意的说道。
对方沉默了一下。
“那就好。”
“不过，这件事结束后，我要修长假。”柳东黎突然抱怨道。
“本来就是休假途中被拉了壮丁，我告诉你昂，接下来至少半年，有事没事都别找我。”
“随你......反正你现在姑且也算是半放养人士了。”
随即，对方有些好奇。
“你下一站打算去哪？”
坐在飞机上的男人咳嗽了一声，抹去嘴角咳出的鲜血，脸色无奈。
“还没想好。”
“不过......”
他看着窗外的天空，怔怔出神。
“只要是没有自动售货机的城市就对了。”
......
深度二十一的某个地狱的荒野。
地面上，两个狗头人大群正在双方狗头人术士的指挥下，奋勇的拼杀。
争夺着他们面前一具带角的残缺头骨。
一名尊贵的冠戴者的遗留。
就在双方狗脑子都打出来的时候，黑暗涌现。
黑暗的洪流如同入境的风暴一样，席卷而过。
不过短短三息。
原本嚎叫的狗头人化作了一具具毫无生气的白骨。
冠戴者的遗留也已然化作了一片齑粉，在轻微的颤动后，融入死去的大地。
天空，路过的堕落者面色阴沉。
在他的空缺的右臂处，浓郁的黑暗不断滋生，但是却远远不足以成形。
不够，他还要更多的源质和血食。
不要狗头人这种垃圾或是冠戴者残骸这种下脚料，最好是更加鲜活的......
“该死的罗素！”他咬牙低吼。
若非他当机立断，而且洞开的门扉过于脆弱，他真的有可能猝不及防之下栽在罗素手上。
密米尔吗？只会耍这些小花样的取巧者！
他的眼中凶光闪烁。
本来他是想着借罗素的手去对付黄金黎明。
可是现在......
“想必，玛瑟斯应该会对罗素的情报有兴趣吧。”
正好，听说象牙之塔在某个地狱最近好像有动作......
罗素，本来没打算招惹你的，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旧时代的残党就应该给我夹着尾巴过日子，别出来强出头。
这一次杀不死我，那么我之后一定......
“是吗？”耳边，似乎有着戏谑的笑声响起。
堕落者停了下来。
骇然的回头。
罗素？
那个老王八追过来了？
然而，四周并未有任何的身影出现。
最终，他只能归咎于自己的疑神疑鬼。
罗素ptsd什么的......
“看上面。”耳边，再度响起了欠揍的轻笑。
幻觉，都是幻觉。
堕落者这么想着，但是眼镜却是情不自禁抬起。
看到了，
自己头顶那个猩红的十字。
陷入了呆滞。
“哈？”他茫然的发出了无意义的语气词。
象牙之塔。
如以往一般穿着西装的副校长漠然的看着眼前的观测滤镜。
“预热完毕。”身边，有人高声呼喊。
于是，副校长冷酷的颔首。
向着镜头前的堕落者宣布审判。
”唤龙笛，开火。“
于是，自地狱的天穹，便有来自天国的怒火倾泻而下。
这是时隔四十年后，昔日天国谱系的战略兵器”唤龙笛“又一次的全力开火。
直到毁灭降下的那一刻，堕落者终于幡然醒悟、
”罗素！“他震怒的嘶吼。
然后，余下的声音便彻底的消融在那耀眼的洪流之中。
管制室内，副校长沉默的放大着观测滤镜。
”检测到目标逃脱。“有人说道。
”受损程度报告。“副校长平静的说道。
”初步判断......大破，”
有人高呼：“陈女士已经到位，是否开始第二阶段的歼灭工作。”
副校长沉默了一下，微微摇头。
“不必了。”他淡淡的说道。
“刚刚收到校长的通知，这样就足够了。”
“行动完成，各位，辛苦了。”
于是，原本紧绷的气氛瞬间松懈下来。
一旁，沉默的天竺男人靠了过来。
“不高兴吗？”校长的秘书问道。
副校长转过头，微微沉默。
“很显然，李维清先生违背了他所答应过的事。”副校长冷淡的说道。
“作为象牙之塔的学生，贸然参与到这种危险的事中，将自己以及他人的生命当作儿戏......”
这时，有道调侃的声音响起。
”但是，我们的艾萨克妈妈心里想的，恐怕是啊，一直憧憬的大前辈留下的孩子终于长大了，然后为自家孩子的长大而稀里哗啦的掉眼泪吧。“
一瞬间，管制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低着头，强忍着笑意。
听到这个声音，拉马努金笑了笑，脸上带着些许揶揄。
副校长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陈女士，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安啦安啦，知道你们神髓之路的脸皮子薄。”那道电脑中传出的声音大大咧咧的说道。
地狱，距离唤龙笛攻击地五十公里外。
半蹲着的钢铁巨人收起了肩头的铁灰色的超长炮管。
巨人的肩头，穿着紧身皮衣的女人熄灭了手中的香烟。
“溜了溜了，既然不用动手，那就趁这机会去兜兜风吧。”
随即，在进入驾驶舱时，骂骂咧咧的说道：“当初老娘就不应该信了罗素那老王八的鬼话，说什么加班自由，年假丰厚......几十年了，老娘就没几次机会能好好的飙次车。”
随即，猩红的光芒自巨人的双眼亮起。
“阿努比斯，我们走。”
随后，腾空而起，向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