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刻瞬间凝固了，两个人皆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
林时慢率先打破这一份沉默：“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洗澡。”
她收回手机，逃似地转身，进了更衣室。
再次出来的时候，林时慢手上多了洗漱的衣服，神情有些呆滞。
谁也不知道林时慢在想什么，包括她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
就连怎么进的浴室，怎么放的洗澡水，她都忘记了，只觉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她以为那些事情不再提起，就代表她已经忘记了。
以为，此时的她已经刀枪不入了，其实不然，只是它藏得太深了。
是她高看了自己，也低看了那件事情的影响力。
林时慢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浴缸里，眼睫轻轻颤抖，低垂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小腹，那个位置曾经有个小小的人儿。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世间的繁华和美好，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是她无能，是她没有勇气照顾他。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苏墨渊的离开，才会抑郁，才会不停地折磨自己。
错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因为她亲手杀了这个孩子，她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受不了事后的悔恨，世人的不解。
随着时间的流逝，情绪的累积，崩溃，内疚，自责，懊恼……，慢慢地，她开始走向了极端。
这张照片的这一天，是她和苏墨渊交心的日子。
也是这一天，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给了他，坦诚相待之后，有了他。
太有代表性的照片。
看到这照片，她又想起了他，想起了那天的雨夜，她一个人去了私立医院，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个人做的人流，一个人去地复查，一个人去地清宫……
她也佩服那些非常有勇气地生下孩子的人，包括林女士，但是她做不到。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在这世界活着，要面对多少的质疑，多少人的猜测，多少人的嘲讽和恶语。
她所经历的一切，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遍。
她以为，她做得很对。
但是，当她躺在病床上，感受着冰凉的机械贯穿着她整个下腹，生生地将那小东西从她的腹内夹了出来。
那种肉与肉的撕扯感，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午夜时分，有段时日，她看见了满身是血的他，向她诉说着残忍，诉说着身体的疼痛，诉说着她的残忍……
她不害怕他，甚至想亲近他，但是他不肯……
她难以入睡，自责，内疚，悔恨，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她的日子越过越糟糕，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最最心仪的设计，也丝毫提不起兴趣，仿佛被世界抛弃了。
错了，是她抛弃我世界，所以，世界也抛弃了她。
唯独那个人，林女士一如既往地守在她的床前。
害怕她做出出格的事情，她日也守，夜也守，直到她看到林女士一夜愁白的头发。
她主动提起住院。
所以，她认识了张澄！
两人互相不问过往，一同扶持，一点点走出被恶魔困住的怪圈。
张澄没有家人，她便成为她的家人。
张澄没有父母，林女士便成为她的父母。
那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走到现在，一步步走上正轨。
……
林时慢揉了揉太阳穴，嘴角微微下压，明明说好的，要忘记，要努力过日子，怎么又想起这些糟心事情。
她将头埋进水中，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地从水中抬了起来。
原本有些愁绪的双眸又恢复的原来的清明和淡然，她快速地给自己冲了一下澡。
换上睡衣，拿着毛巾，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往外走。
拉开浴室的门，苏墨渊就站在门口，抿着唇不语，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看见林时慢还未擦干的头发，眉间微微凝结，十分顺手地接过林时慢手中的毛巾。
声线温柔：“你坐在椅子上，我帮你吹头发。现在太晚了，必须要吹干，否则你的头会痛的。”
刚刚的事情，两个人都主动跳过，谁也不去触碰。
仿若平常一般，苏墨渊纤细修长的五指轻柔在林时慢发丝间上下捋着，打结的发丝用指缝慢慢地梳开，电风吹在耳畔“嗡嗡嗡”地叫嚣着。
若撇去各自皆有的心绪，倒是颇有一番静夜岁好。
苏墨渊动作轻柔，顺着发丝，在她的头皮上慢慢地柔压着。
林时慢昏昏欲睡，待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醒来的时候，苏墨渊已经不在了。
凌乱微陷的床榻告诉她，昨夜他也在这里同床。
林时慢想起昨晚尴尬的一幕，下意识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昨晚的微博已经删了，她试搜了一下，整个网络都找不到那张照片的踪迹。
昨晚的一切，恍若是一场梦一般。
或许真的是她做梦了，其实根本就没发那张照片。
可是，她的热搜依旧挂在微博上。
热搜的话题，是时墨集团的最新一条微博。
发出的时间，是早上八点。
配图是满满的一桌早餐。
林时墨一愣，现在都已经是九点了，想也知道，这一定是苏墨渊安排了。
她嘴角微微勾起，那就再加上一个下午茶吧！
老板娘都叫上了，总要有点表示，总不能一直都那么被动吧！
以前的事情过往不究，以后的日子，好好的经营。
林时慢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推开门，正好看见苏墨渊正在摆放着早餐。
客厅明亮，一身丝质睡衣的苏墨渊额间的头发微垂，棱角分明的五官认真，一一摆放着餐盘，听见她打开门的声音。
微微抬眸，看向她的眼眸，柔光似水，好像是一汪深潭，直勾勾的，想要将她吸纳进去。
一早上就接受到这么灼热的目光，林时慢下意识地垂下眼眸，待心情有了些许平复，对上他的视线，笑道：“合同的时候，可能要往后移动一下，我要回公司一趟，林女士给我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