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夫人手中亦同样拿着把团扇,冲奚玥笑的时候,眼光不由自主朝奚玥身后飘去,口中应道,“哟,人太杂了,我都没看见郡主你呢。”
顿了顿又道,“妹妹,你什么时候来的?今儿看来的确是个不错的好日子,我竟和妹妹拿了一模一样的扇子。”
奚玥知道丹夫人的后一句是冲着于司琼说的,闻言禁不住诧异地回头,于夫人依旧是团扇半掩笑口吟吟,丝毫未见尴尬。两位夫人手中扇面上的芭蕉美人图果然一摸一样。“是我瞧着姐姐的扇子好看,特意让管家给我定了把一样的,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于夫人解释道,“我也是才赶过来,昨儿没怎么睡好,起来的晚了,没能和大家一起沾沾寿星的福露,实在遗憾,不过寿礼倒是一早便命人送了过去,想王妃姐姐定会体谅。”
“什么扇子,借我也瞧瞧?”
奚玥不屑理睬于司琼,却返身抽走了丹夫人手中那把,随之即明白这团扇的好处。看似寻常的团扇,藏青色的底纱随着扇柄的转动盈盈泛光,并散发出类似沉香的味道,乃是从比哀牢国更远的悉苏国贩运而来的上等奇香纱,因为路途遥远跋涉艰险,故唯有陇景最大的丝绸商有少量现货,且价格奇高。加上扇面所绣芭蕉美人图,图样清新淡雅,人物灵动鲜活跃然纱上,又以上等锦丝及双面绣绝技完工,一柄小小的团扇,衡量下来,市值其实竟堪比一块上等美玉了。扇子如此值价,难怪于司琼会不计较雷同,依样又定了一把,奚玥转念间,便没再将扇子放在心上,随手还了丹夫人道,“果然精致得紧,哪天我也弄一把,闲来无事树荫底下美人团扇轻摇,还可以装装贤淑。”
“你呀!”
丹夫人被奚玥逗乐,“都为人妻了,还是没个正形儿,可苦了郡马爷吧!”
奚玥抿嘴儿只是笑,并不辩驳。“咦,原来大家都到齐了吗?”
于司琼身边又来一人,却是世子妃箐晚。今日的世子妃,着实精心打扮了一番,原本就娇娇小小粉团儿一般的人儿,更是如含羞待放的芍药,粉嫩中又带着几分妩媚。转眼园中所有的宴桌皆已坐满,奚玥她们这一桌坐的基本都是相熟故识,很多命妇不久前还贺了奚玥的大婚,于是除了女人间故作热切的寒暄外,话题很快转入奚玥的新婚生活,各种打趣促狭唧唧喳喳此起彼伏,臊得奚玥没一阵便有些抵挡不住狼狈不堪。三个女人一台戏,此刻一群女人更是极尽说三道四之能事,呱噪得要翻了天。奚玥尴尬的笑容早僵在脸上,若不是碍于场面不好发作,换了平日她早拂袖而走了。只有于夫人才能跟这些无聊的命妇们混作一堆打成一片,奚玥斜睨于司琼,倒见她左一言右一语应对自如,谈笑风生,不时地还替奚玥拦下不入耳的话头,从容圆场,比不擅言谈的丹夫人跟世子妃不知强到哪儿去了。可饶是如此,奚玥仍难心存感激,大概应酬就是硬着头皮非要跟不喜欢的人聚首,还得死撑到底吧,奚玥暗自哀叹,干脆不再多说一句,任随众人七嘴八舌去。正如坐针毡时,曲乐忽然换了,变得优雅舒缓清音飞扬,跟着两队丽裙摇曳长袖如水的舞姬分两侧鱼贯入场,她们莲步生风,身姿曼妙,翩跹起舞于上首桌与下首桌之间的空地,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喧闹声顿时一片寂然。奚玥长舒一口气,助兴歌舞来得甚是及时,她终于得解脱了。一段歌舞完毕,到了该向王妃敬祝寿酒的时间,照例该是男宾先敬完,才轮到女客这一边,所以女眷都不急,趁着空子,先挑些喜欢的菜式垫垫肚子。奚玥刚刚夹了一只翡翠粉卷,尚未送进嘴里,就听得于夫人在耳边低声道,“唉,我怎么觉得头昏得厉害,可这个时候退场,岂非太失礼了?”
“又是昨儿没睡好?”
奚玥白了对方一眼,到底将翡翠粉卷塞入口中。因为太像自言自语,丹夫人奇怪地偏过头来,“怎么啦,玥儿?”
奚玥包着一嘴的食物,笑着摇头,她是故意吃相粗鲁,以免于夫人接着她的话茬抱怨下去,她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谁知道呢!”
于司琼有气无力道,和先前的花颜粉腮判若两人,甚至愁眉微蹙弱不胜风的样子。“我再撑一会好了,等敬完酒禀了王爷王妃,也算尽到心意,不至令姐姐怪我不知礼数。”
奚玥心中冷哼,“好像谁稀罕你所谓心意似的,至于礼数,你又何曾知过?”
当然嘴里不急不缓细嚼慢咽,仅发出了轻描淡写的一声,“唔。”
丹夫人或许是从于司琼的脸色猜到什么,隔着奚玥问道,“妹妹不舒服么,要不要让管家去知会王爷一声?”
“嘘!”
于司琼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勉强挤出笑容,“我没事儿,姐姐不必担心。”
随之又用只有奚玥能听见的语调小声嘟囔道,“寿诞一应事宜全靠管家操持,他忙得恐只恨分身乏术罢,哪还有闲功夫搭理我们?”
这回奚玥连一声“唔”都懒得回应了,于司琼今日的反常总令她觉得怪怪的,且心绪也因此被搅扰不宁。于司琼旁边的箐晚倒无论身在何处,都像是个超然世外的人,不仅极少插话,连在座众宾三三俩俩地交谈,也像与她无关,不晓得她是真的天生不太关心周遭,还是故意对大家的话题充耳不闻,总之,举座中,也唯有她独个一人悠悠啜酒,细细品菜。眼看男客那边祝寿酒似乎已敬得差不多,但尚未有人过来安排女眷前去恭贺,大家便耐着性子,边吃边聊,反正寿宴拖延的时间长,既来之则安之。过了好一阵子,王府婢女仆役们又上了三道热肴,管家方亲身前来,请于夫人、丹夫人领着众位夫人们一桌一桌的前去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