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课出教室，在走廊上走，欧倩兮就一个劲往林予茳的身上贴：“我的水壶太重了，就麻烦你帮我拿回去了。”
“什么啊？”
林予茳意识到欧倩兮的意思是她的水壶已经在她书包里面了，反手就去掏书包：“你拿出来啊！重死了！”
欧倩兮哪愿意，甩开林予茳的手就往走廊口跑。林予茳也懒得追，等她一眼，慢慢在后面跟着走。明天就跨年了，又是新的一年了。过了这个年，就要准备春节回家。楼梯上没什么人，欧倩兮在下头说话的声音也格外大：“你别太思夫咯，个望夫石！”
“你才是呢！”
冲着楼梯下的人林予茳就是一吼。怎么回事嘛，谁都能看出她在想张知和一样。晚上林予茳在操场上跑了几圈，回宿舍洗个澡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迷迷蒙蒙之间有些困意。索性套上耳罩，盖上被子，没一会人就沉沉睡过去了。“林予茳。”
林予茳的对面是方祈，黑发梳成马尾，黑白色的祥明校服，站在那里眼里是得意和骄傲。林予茳有些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尤其是她身上的校服。“你就这么轻易被他骗了？”
心脏就像被什么捂住，林予茳赶紧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方祈往她这边一步步靠近，没来由的，林予茳有些害怕，稍稍往后退。对面的方祈自然也看见了她的动作：“你怕什么？怕真相吗？你自己也不看看，张知和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是我这样的。他随便说点什么你就这么信了，骗你的感情可真容易。”
“你在说什么？”
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哑，扯着声带疼。“我在说什么你不明白吗？”
方祈走到她的面前：“我以为你的心里有答案。你要明白，我也在祥明念书，我还在泷一陪过他，你不觉得他来祥明为了我更加说得过去吗？”
林予茳深呼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思以及来不及整理的混乱思绪：“要是有比我更好的，他也不会选择我。他的眼里既然能看见我，要是能选择更高水平条件的，轮得到我吗？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选择我，不选你啊？”
方祈也没被她的话震慑到，扯了一下唇角：“你动摇了。”
“林予茳！”
意识被一声呼唤声拉回。林予茳睁开眼睛，周围乌黑一片。“把你五点的闹钟关了！”
是邻床的欧倩兮，敲着她的床板。林予茳这才掀开帘子，三个室友举着手机手电筒往她这边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予茳坐起来，顺着感觉摸自己的手机。关了闹钟，五点一十，响了两遍了。呼，刚刚是场梦啊。可是真的好真实。林予茳的盯着什么也看不出的天花板，反思这个梦为什么会诞生。是自己对他的爱还不够确信还是自己还在自卑自己的平凡？隔天，林予茳又是被欧倩兮叫醒的。“林予茳，已经十二点了，你还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啊？”
欧倩兮抓着她的床帘一下掀起又一下放下。林予茳意识恍惚，翻个身应了她一句。欧倩兮这就有些没耐心了：“林予茳！”
林予茳一把抓住她握住的那块床帘：“我马上！”
宿舍四个人昨天就约了跨年这天一起出校吃顿好的，三个人收拾好一切换好鞋才发现林予茳这个憨坨连床都没起来。欧倩兮逼自己耐着性子，让两个室友先去店里点菜，她留下等林予茳。林予茳识相地很，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咔哒”一声，宿舍门阖上。欧倩兮看着林予茳那嘻皮样就忍不住翻白眼：“昨晚叫你你怎么半天不醒啊？睡那么早还在那里说梦话，跟要哭了一样。”
“昨晚？”
林予茳一向睡觉都乖，听见这话有些匪夷所思：“我说什么了？”
“你声音又不是放炮仗那么大，我怎么知道你在哼哼唧唧什么。”
“…….”下午一行人又说闲着没事扯到了要去市区逛超市的事情，那么远哪里会有在宿舍睡觉来的舒服。林予茳第一个就投了反对票，三比一，林予茳只能被迫跟着去。“我刚好没零食了，要屯粮。”
欧倩兮站在马路边上拦出租车。林予茳对她用的形容词感到很特别：“你又不是松鼠，屯粮过冬？”
恰巧一辆taxi停在她们面前：“别管。”
林予茳对这件事没兴趣，脑子在回忆那家超市的地理位置。是在市区，在离泷一很近的市区！林予茳很少去泷一，除了考试几乎就没看过几次泷一的校门。车停在超市门口，斜对面就是泷一的西北门。张知和、张知熠、李铨、兰漪他们都是这里出来的。“盯着学校看干嘛？”
欧倩兮推了推她：“你这里毕业的？还是说你没考上这里？”
林予茳收回视线：“不是，是我朋友，这里毕业的。”
欧倩兮挽着她的胳膊进超市门，在门边上顺了一个购物篮：“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非要打车过来，说是江城最大的超市。”
林予茳倒是没听过这个说法，看前边两个室友兴冲冲地每个区域都看一遍：“江城的超市都这么大一个。”
“哦~”欧倩兮拉着她到零食区，鸭脖、牛肉干、鱿鱼仔……看欧倩兮挑的起劲，林予茳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未读的信息。晏姈的未接来电？电话响铃十秒，没人接。晏姈找她就两种事情，一种要紧的事情，看见了某个帅哥或者聊某个八卦，一种不要紧的事情，今天吃了什么要跟她分享或是今天看了什么要跟她讨论剧情。“你吃鱼排不？”
欧倩兮晃了晃自己手上红色包装的鱼排。林予茳记得那个，很辣，但是很好吃。“OK”章鱼头：【今天在哪？】林予茳抬手给他拍了一张照片。【和室友逛超市。】信息石沉大海，好一阵没动静。“就买这么多啦！”
欧倩兮把篮子抬起来给她看，里面大大小小的零食。“我陪她去上个厕所，你们结账在门口等我们一下。”
两个室友已经结好账，和她们交代自己的去向。欧倩兮应的快，和林予茳往收银台走。“哦？”
欧倩兮走到店门口，指着门外的天空：“下雪了。”
林予茳跟着往窗外看，雪花一小团一小团的，从天空落下又像一个个白色的小点。落在地上、屋檐上还有车上都被化开成一片小小的水渍。“那我们怎么——”视线捕捉到某个方位，林予茳的嗓子就像被卡了一团棉花，声音也渐渐变小。“你认识？”
林予茳呆呆地看着的地方是泷一的校门口，一个纤细的背影背对着她们，站在那里雪落在肩头头顶也无知无觉。林予茳推开门，一片从树上脱落下来的黄叶顺着风的轨迹从眼前飘过，路边上的车上下来几个人。风猛地从面前吹来，灌进衣领，吸进五脏六腑，心脏也跟着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带他来这个地方！你他妈是当我的话在放屁是不是！”
李铨刚到张知熠的面前，就被她一把推开。没有一点防备，李铨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知熠你误会了，我们只是——”何启的话说到一半，人就被旁边的周铭往后拉了拉。徐谦把李铨扶起来，接上何启没说完的话：“你选择逃避，你为什么要替张知和选择逃避？你自己停在原地，你凭什么不准张知和好好地生活？”
张知熠的头发被吹开，侧颜的精致线条一览无余，视线与徐谦直直地对上：“他往下跳的时候你在哪？他躺在医院重症监护的时候你在哪？再说直接点，事情发生之前他不对劲的时候你在哪？”
一连三个问题，面前的四个男生一致闭上了嘴。“泷一在张知和心目中意味着什么？你们没经历觉得轻巧，你们见过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面不开窗帘不开灯反锁自己的样子吗？他不是和你们受伤一样简单伤了胳膊伤了腿，是他的心里看不到希望了，是他对这个世界绝望！”
张知熠说着说着，眼泪就一滴一滴往下掉。“我知道他现在好起来了，好好面对生活了，你告诉我，要是在泷一他再发生一点事情，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家里怎么办？”
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撑似的，张知熠蹲了下来，抱着腿哭，身子一抽一抽地抖动：“我跟老天求的，只要张知和活着回来，我什么都无所谓，我会努力去保护他，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就只会说我是害怕逃避，说我是胆小鬼。”
林予茳见不得这种场景，尤其是关于那个时候的张知和，捏着鼻子就望天空，试图让眼泪不掉下来。“这怎么了？”
两个室友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林予茳突然哭了有些不知所措。欧倩兮示意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带着林予茳四个人上了一辆车就回学校。晚上七点。“阿茳，下来吃点东西？”
欧倩兮的声音小小的。林予茳没回，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看见的一切。那样的事情发生，她有想过张知和承受的伤害肯定不会少，但她没有真真切切感受过，她没摸过他的伤口，没问他的病情。看见张知熠的泪水，张知熠的控诉，张知熠的反悔，她竟然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在张知和抢救病房前的张家人。张知熠哭的很委屈，很大声，她的悔意和愧疚竟然也揪住了林予茳的心脏。她想知道张知和那两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想听他亲口说。枕边的手机响起来电的铃声，没有备注名却是一个很熟悉的号码。“喂？”
林予茳先开口。“我在你楼下。”
林予茳电话都没挂，拽着手机就翻身下床，套了件外套往宿舍外面走。“哎，你去哪啊，你没吃晚饭啊！”
“有点事，一会回！”
林予茳一路小跑，在宿舍楼下如他所言，看见了他。他站在宿舍楼下的大树下，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发上都沾了些雪。林予茳冲下楼，一把抱住他的腰：“张知和，今天我们也算是同淋一场雪，是不是以后就会白头到老了？”
他的声音坚定又温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