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澜走至隔壁房门前,抬手轻敲后,才推门入内。蓬头垢面,形状邋遢的人趴在桌子上,正用手指蘸着茶水,一点点勾描着古怪桌面纹路。关九抱剑站在他身后,闭着双眸,面色冰冷。屋内气氛冷凝又古怪。听闻开门动静,他抬眸望来,见骆清澜独自入内,便提一下剑,径直出门去。“那……小姐,我也在外守着?”
谢秋压低嗓音问。“嗯,就在门口等候吧。”
骆清澜道。她独自走入房中,撩开衣摆坐在那怪人面前,微笑道:“久仰了,卜阳先生。”
卜阳,是此人行走江湖时所用名号。趴在桌上的人并未抬眸,粗糙手指仍在勾画着桌纹,只是冷淡道:“就是你这个女娃娃,算出来我能在何时何地出现的?”
“正是。”
“实在荒谬,卜阳行踪诡秘,想去何处,都是临时而定,你如何能算出来?”
骆清澜沉静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先生也算见识了我的本事,不知您可否愿为我做事?”
“只是如此,你便要我给你打工?”
卜阳冷冰冰地抬眸,满是讽刺意味地看着她,“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晓我出现的位置,但我可以断定,你不会算。”
“既然如此,先生可愿意和我赌一赌?”
骆清澜好整以暇道,“若我赢了,你便留在茶楼,为我做事,如何?”
卜阳嗤笑一声,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赌的必要。“您若赢了,我放您走,且永远不再打搅。”
骆清澜道,“您若不愿意赌,那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将您留下了。”
“你这是威胁我!”
卜阳眸中浮现出恼怒之色。骆清澜挑挑眉,并不否认。“……好。”
卜阳咬牙阴冷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吧,是赌星象八卦,还是卜算猜字?”
“猜字。”
骆清澜道,“你我各自在纸上写下三个答案,由对方猜,如何?”
“好!”
卜阳一口应下,眸中满是傲意,“那便由我先来猜。”
“不,还是由我来猜。”
骆清澜笑道,“总要先让先生知晓我的本事了,您才会拿出真本事来猜我的。”
卜阳讥笑一声,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反驳。他是骄傲的人,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更是充满锐气和傲意。骆清澜从柜中翻出纸来,切成等分,每人分三张,再给卜阳递过去一支笔:“您请。”
卜阳冷看她一眼,接过笔来挽起袖子,便在骆清澜背过身后迅速写下:“好了,这第一个答案,你且算算吧。”
骆清澜回眸看向他,细细思索后,给出答案:“腊月初九。”
卜阳微微一愣,他未见骆清澜去算,却在这种情况下给出了他所写的答案,不由一阵诧异。见他如此神情,骆清澜便知晓自己是赌对了,不由悄悄松下一口气。前世,她纠缠卜阳三年,才得来一场对赌,当时卜阳所写答案,便是此日,是他女儿的生辰,当时骆清澜三个答案都未答案,是用别的方式将他给留下。这一世,她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给出的答案,毕竟中间隔三年,她也不知此时的卜阳会在那纸上写什么。卜阳复杂地看她一眼,将纸翻过来,写的正是骆清澜所说。“请先生继续吧。”
骆清澜微微一笑,沉静地望着他。卜阳神情凝重不少,在又写下答案后,便紧紧盯住了骆清澜。“月芽。”
骆清澜依旧回答得毫不犹豫,这是卜阳女儿的乳名。卜阳眸中惊讶之色更重,他认真打量着骆清澜,扯过第三张纸。待他写完后,骆清澜回答间仍是自信满满,不假思索:“九月初五,梅竹亭外。”
这是他与妻子初见之日,除他二人之外,便无人知晓此事。卜阳渐渐流露出震惊之色。他忍不住问:“这当真是你算的?”
他闯荡江湖多年,早早便将过去的自己给抛下,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也无人知晓他会出现在何处。他只像一个鬼魂,这么多年来四处飘荡。骆清澜微微一笑,并未回答。这自然不是她算的,是当年卜阳写出来后,翻给他看的。当时的他自然解释这三题的答案,是后来——骆清澜快临盆时,二人偶然一次见面,他向骆清澜吐露的心声。也因此,她才知晓了卜阳的过去。当年他肯被迫留下,也有一半原因是骆清澜年岁与他去世女儿相当。“那么……该我了。”
骆清澜眸光闪烁,心头已是彻底松下来。只要答对卜阳的题,后面她便是十拿九稳。卜阳微微眯一下眼,从脏乱的口袋中掏出几枚钱币。他不比骆清澜,他是要实打实算的。骆清澜弯着唇角,一次性写下三张纸,将第一张推上前去。卜阳深深看她一眼,便摇着钱币甩出,看着落在桌上形成的卦象,他不由自主拧住眉梢。半晌,他才不确定地开口:“你在纸条上……写的是我?”
骆清澜望着他一笑,将纸翻开来。上面所写三字,正是卜阳的真实姓名。这让他面色大变,紧紧盯住骆清澜。“下一张。”
骆清澜又推出一张纸,并未有给他解释的意思。卜阳也并未多言,他神情谨慎凝重,早没有方才的不屑一顾和傲慢。看着算出来的卦象,他又是沉默良久,才开口:“顾从蕊。”
这是他夫人的名讳,骆清澜将纸张翻开,一字不差。这一次,卜阳并未表现震惊,只是看着她推出第三张纸,再度起卦。钱币掉落,他眼眸闪烁一下,才犀利抬眸看向骆清澜:“南阳罗木街,乔家宅院。”
骆清澜轻笑一声,将纸翻开,正是他乔家祖宅,也是他们曾经所住之处。“哎呀,平局了呢。”
骆清澜故作苦恼道,“这要怎么办才好,卜阳先生,您要继续和我赌吗?这次想要赌点什么?”
卜阳冷冰冰地抬眸看向她,不答反问:“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