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唤来士兵领路，一行人直奔粮仓。
途中，见方小寇一直盯着林文渊看，黎蔚有些不悦：“你认识他？”
方小寇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在想他是什么样的人。”
黎蔚的神色缓和了些，轻声道：“林文渊是科举入仕的，在新安任了三年太守，未曾出过什么乱子，也无甚功绩，是个平庸之辈。”
见方小寇脸上仍有疑虑，他又道：“来之前我让雨墨阁查过了，不是伪装出来的。”
方小寇轻轻颔首，目光重新移回眼前。
粮仓大门洞开，两侧各站着一排守军。
黎蔚翻身下马，伸手扶了扶方小寇。
“林大人，本王原本是来借粮的，没想到人未至，新安城竟遭如此不测，林大人认为这是巧合么？”黎蔚开门见山，扬了扬眉，黑眸中的漩涡给人以压迫之感。
林文渊愣了愣，这黎王如此直白，便是笃定了他无法阻拦。
“这......下官不敢轻易定论。”
黎蔚勾了勾唇：“无论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既然遇上了，本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林文渊垂眸，他为官一向秉持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理念，这粮仓被盗十有八九就是冲着黎王来的，他既然有意接过这个烫手山芋，自己也乐得作壁上观。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他恭敬地拱了拱手。
黎蔚与方小寇并肩走向粮仓，他回眸见身后的士兵亦步亦趋，淡淡道：“不用跟着了，本王与王妃进去即可。”
士兵纷纷看向林文渊，见他无异议，便也就等候在外边。
新安虽不如蜀中富庶，粮仓的规模也不小，约莫有四五间屋子大。
二人在里边走了一圈，对视一眼，皆摇头。
“这伙盗贼真够机灵的，除了几个粮袋，什么也没留下。”方小寇有些气馁，随意找了个角落就坐了下去。
黎蔚的眉间也染上一抹愁意，仍踱步四处察看着。
“此处有擦痕。”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粮仓里显得更加清冷。
方小寇闻声大步走了过去，弯腰一看，粮仓的一根柱子上有一道不浅的划痕。
“这也有一道。”黎蔚站在她对面的柱子旁。
方小寇闻声走了过去，若有所思道：“这两道划痕竟如此对称，却也不像是人为刻意弄的。”
“深夜偷盗粮仓，定是匆忙，光线又昏暗，应该是无意间留下的，或许是搬运米粮的工具不小心划到的。”
她单手拖着下巴，绕着两个柱子走来走去，嘀咕道：“这两个柱子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两米，何种工具的体积如此之大......”
黎蔚不语，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
他倏然蹲下，用手轻轻拂去地上的灰尘，淡淡道：“或许是某种机括，这地上的裂缝小而密，常人经过无可能留下这等痕迹。”
方小寇踱步到他身侧，见那细小的裂缝，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现代的传送带。
“就是机括！要在深夜搬运如此之多的米粮，又不能聚集众人，只有机括能做到。”
黎蔚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只是这机括的体积定当不小，要将此等庞然大物运进新安城，如何掩人耳目？”方小寇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黎蔚沉吟道：“出去问问城防守军吧。”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粮仓。
林文渊即刻迎了上来，本欲问些什么，见黎蔚阴沉的眸子，生生止住了。
“近日来，可有异常之人出入城门？”黎蔚轻声问，声音不大，却有威严之感。
林文渊身后的守城将领不自觉地单膝跪地，回答道：“禀殿下，今日清晨得知此事便封锁了城门，只是过两日便是城中的花朝节了，这几日进出城门的商人众多，一时间难以排查。”
黎蔚轻轻点头，什么话也没说，便带着方小寇离开了。
“看来粮仓的米应该还在城中，如此一来，事情便好办多了。”方小寇语气轻快了些，笑了笑。
黎蔚抬眸看去，她那双水汪汪的杏仁眼十分灵动，抚平了他的心绪。
见黎蔚漆黑的眼眸里藏着复杂的情绪，垂眸不语。
方小寇故作轻松，笑嘻嘻地问他：“花朝节是什么节日啊？好玩吗？”
他抬眸，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新安的夏日繁花盛开，也有不少名花扬名天朝，因而新安也有花城之称。花朝节约莫有三天，新安的大小街道皆会摆满盛开的鲜花，年轻男女会互诉爱意，在夜晚一同放灯游湖。”
“你来过新安？见过花朝节？”方小寇微微讶异，她不过随口一问。
“没有。”
黎蔚对上她因好奇而睁大的眼睛，浅浅笑着：“都是幼时父皇告诉我的，当年他微服私访，曾与母妃一同游览过花朝节。”
夏日蝉声阵阵，他们并肩走在小巷子中，偶有百姓家里传来一家人的嬉闹声，皎洁的月光投射下他们长长的影子。
沿着巷子又走了一会，他们渐渐能听见巷子口传来的喧闹声，从巷子口拐出，眼前即刻亮堂了起来。
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尽管花朝节还未至，路旁已经摆上了繁花，路边的小摊也紧凑地挨着，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方小寇瞬间兴奋了起来，眼中光芒流转，拉着黎蔚左看看右看看。
“没想到花朝节竟如此热闹！”她的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黎蔚偏头凝视着她，笑了笑，任由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四处赏玩。
“京城的街道也一样繁华，却少了这里的淳朴气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哪怕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的脸上也没有对未来的恐惧。”
方小寇突然停下脚步，没来由地感慨了一句。
顿了顿，又轻叹：“林文渊是庸碌之辈，不争不抢，无为而治，却不经意间培养了一城安居乐业的百姓，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余光瞥见黎蔚的脸色又严肃凝重了几分，暗道自己不该说这么沉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