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贺州:“……”
霍启深不该是颓废在家里,拼命喝酒买醉,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小奕刚刚还说,这是他临时起意的地方……
所以……
霍启深是不可能提前知道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
也就是说,霍启深是通过跟踪他,一路追到的这里。
顾贺州气笑了。
真是环环相扣。
他调查唐轻初,霍启深调查他,
他们不愧是斗了这么多年的对家。
“小奕。”霍启深急切的走到何茗湫面前,用力的把人抱住,“我好想你。”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霍启深的力气大,何茗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他抗拒着用手推霍启深的胸口,“霍,霍启深,你,你放开我。”
“不放。”霍启深当何茗湫拒绝他的拥抱,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好不容易见到你,我舍不得放,放了你就跑了,跟别的男人跑了。”
顾贺州算一个,樊业韬也算一个。
这些男人,都在觊觎他的宝贝。
顾贺州的角度,能看到何茗湫憋红的脸,他脸色顿变,一脚踹在了霍启深的腰上,踹得霍启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霍启深,小奕让你放手,听不懂?”
“你个拿人当替身的烂人,有什么资格抱小奕?”
霍启深厌恶“替身”这个词,厌恶曾经沉迷替身里的自己。
“替身”,是对小奕的玷污。
他的小奕,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他站稳脚跟,一双眼睛如地狱的魔种鬼火,幽幽的盯着顾贺州。
“我与小奕的事,用不着你说三道四。”
“我是找过小奕的替身,但那是过去,小奕回来后,我只要他。”
顾贺州听笑话似的,“我跟小奕有结婚证,他是我法律上的夫,你上来就抱着我的人,我凭什么不能说上几句?”
“还有,小奕不是陈子奕,你的陈子奕没有回来,请不要胡说八道。”
“不,小奕就是陈子奕,你不会懂的。”霍启深根本听不进顾贺州说的话。
先入为主的观念太深入他的心灵了。
夜明珠幻化成人形……
各种细节的小习惯……
分明就是小奕舍不得他,灵魂附着在夜明珠上找他了。
小奕就是他的陈子奕。
那个在雨雾蒙蒙的天气里,在桥下捡到他的小少年。
他一眼就觉得有眼缘的人。
他们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岁月,经历了别人想象不到的困难险阻。
他的小奕,永远把护他放在第一位。
情愿自己劳累,也要让他开心,让他有东西饱腹。
他起初做大老板的心思,就是为了小奕的能过上好日子诞生的。
是他变了初心,在一次一次的利益中,迷恋上了高高在上的权利地位,丢掉了那份对待小奕的温柔和耐心。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把爱他的人扔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好久好久。
小奕难得给他打一次电话,他都觉得是过去的难堪在向他招手。
他……
用最难听的语言,骂了他这辈子最重要最重要最重要的人。
以致后来的某天,他失去了最爱他的那个人。
当雇佣给小奕送饭的阿姨惊慌失措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小奕自杀死了,尸体都硬了的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怀疑,怀疑小奕跟送饭阿姨串通好了,在跟他开玩笑。
在他面前,坚强很少掉眼泪的人,怎么会卑微的自杀?
还是割腕那么痛苦的自杀法……
太假了吧。
他不信的,不信的。
他跟小奕走过了那么多年,小奕怎么舍得扔下他一个人。
以前,小奕最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他们的小家了。
隔两小时就要回来看看他。
看看他有没有乖乖的在家里等他捡完废品卖钱。
怎么可能一句话没有留,就悄咪咪的独自一人去了另一个世界……
—
【陈子奕初遇霍启深。】
陈子奕本以为,自己很难适应流浪的生活。
没想到咬咬牙,也养活了自己。
他捡瓶子,捡垃圾桶别人不要的食物,捡别人不要的破旧衣服……
除了没有稳定的住所,他拥有的,不比以前少。
只是,他感觉不到快乐。
在父母误食老鼠药死去后,他再也没有家的温暖。
母亲很爱他,她有一双巧手,总会给他编织各种的衣服。
父亲除了有赌博的瘾,也很爱他,会给他带好多好多玩具。
就是这么爱他的两个人,死的悄无声息的,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他。
就连房子,都被父亲赌博欠下的债款的人,追着上门抵押没了。
留给他的,只有对未来的茫然。
还有无尽的流浪乞讨。
陈子奕从垃圾桶里翻出一块稍微馊了点的面包,他狼吞虎咽的吃下。
快吃完的时候,腿侧有温暖毛绒的触感,软乎乎的。
他低头一看,一只全身白色的猫在他的脚边躺了下来,正在乖巧的蹭他的腿。
它有一只肥大漂亮大尾巴,眼睛是纯净的海蓝色,跟宝石一样透亮,白色的毛被灰蒙蒙遮得发旧,像个落难的千金公主。
陈子奕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他蹲下,摸了摸白猫的身体,绵软的触感从手心钻入心底。
“你也是流浪的吗?”
白猫翻了个身,胖胖的爪爪搭在陈子奕的裤脚,娇声娇气的“喵”了声。
陈子奕听得心都化了。
他太喜欢猫咪了。
如果不是母亲对动物的毛发过敏,他早就养一只了。
陈子奕从怀里掏出块包装还算不错的饼干,他拍碎后倒给了白猫。
“是不是饿了?”
“我只有饼干,要不要吃饼干?”
白猫通人性,听到陈子奕这么说,它清脆的喵喵叫。
它舔了舔陈子奕的手,尾巴支楞着,有滋有味的吃着碎成渣的饼干。
它吃的很优雅,小口小口的,粉红的舌尖时不时的露出来。
陈子奕见它吃得香,尚且算得上饱腹的肚子,又饿了。
他踮起脚,在垃圾桶里重新翻找能吃的东西。
许是幸运女神附体,他找到了一块被咬了一口的三明治。
里面夹着牛肉和鸡蛋,颜色很丰富。
陈子奕揪掉那块被咬掉的地方,蹲在白猫旁,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牛肉被卤过,咬在嘴里爆发出无法言喻的香味。
陈子奕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过了会,又难掩失落的耷拉着脑袋。
差别太大了……
以前轻易就能吃到的肉,成了他几天、几十天才能开胃的奢侈品。
他一点都不想流浪,可他无家可归。
那些父母的亲戚觉得他是个累赘,都没有愿意接纳他的,他不得不流浪。
白猫吃完了饼干,朝着陈子奕手里的牛肉三明治喵喵叫了下。
“没吃饱吗?”陈子奕眨了眨眼睛,掩盖住不开心,他掰下剩余的一半跟白猫分享,“再吃点,不够我再去翻垃圾桶。”
白猫娇滴滴的用尾巴挠陈子奕的手腕,矜持的用舌头卷起牛肉。
它很优雅,举止都是大气。
陈子奕看着喜欢,撸了两下白猫的胖嘟嘟的尾巴。
白猫慵懒的喵叫,蓝色清澈的大眼睛里似乎藏着碧波荡漾的海洋。八壹中文網
陈子奕的心一酥,爆发出养它的想法。
但,想着自己都无法把自己顾虑周全,又把这个想法给掐死在了脑海里。
“猫猫,我要去捡空瓶子赚钱啦,下次再见。”
白猫听得懂陈子奕说的什么,它懂事的甩着尾巴,朝着陈子奕呜呜了声。
算是感谢热情款待。
算是,道别。
陈子奕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背着他的小布包往另一处垃圾桶走去。
他的运气不太行,过去的时候,垃圾桶里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陈子奕失落的抿着唇。
他捏着空空如也的小布包想,他今天晚上,大概又要饿肚子了。
陈子奕准备离开,有个人叫住了他。
是个看起来面善的大叔。
“娃娃,你要捡废品赚钱?”
陈子奕紧张的搅动着手指,他不太敢跟陌生人搭话,羞涩的点点脑袋。
大叔乐呵一声,“捡废品挣不了几个钱,叔推荐你个门道。”
“前面有一片海,海滩上有很多贝壳搁浅物,你捡点好看的去摆摊,会有很多女娃娃争着买,很容易挣到钱。”
陈子奕眼睛亮了亮,“贝壳也能挣钱?”
大叔忍俊不禁,“能,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这些古怪的小玩意。”
“嗯嗯。”陈子奕点头,他弯腰鞠躬,献上诚挚的感谢,“谢谢叔叔告诉我。”
“哈哈哈,没事没事,就当是助人为乐的。”大叔豪迈的摆手。
陈子奕告别了大叔,走走停停一路来到大叔说的海边。
海边无人,一片死寂。
海滩上,随处可见塑料垃圾。
陈子奕远观,大概知道为什么没人来捡贝壳挣钱了。
都嫌弃环境问题吧。
陈子奕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用手里捡到的小木棍戳湿漉漉的沙子。
没一会就给他找到了一块贝壳。
白色的,比他的手掌大一圈,贝身后面有复杂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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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奕来精神了,更专注的找贝壳。
时间就这么的消逝……
天黑了,陈子奕快看不到路了,眼看着海面要涨潮,他才不舍得往回走。
他的小布包被他装满了贝壳。
大大小小的,各种各样的好看。
他抬头,视角的余光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桥,他揉了揉酸胀的小腿,打算去桥底休息会。
过去后,他看到桥底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微微动着。
陈子奕心慌了起来,他把黑乎乎的东西当成了野生的凶猛动物,害怕的不知所措。
他四肢软得提不起劲,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在他眼泪快落下的时候,一道慵懒的声音“荡漾”在了他的耳边。
“你是谁?”
“这么晚还打扰我休息?”
陈子奕:“……”
诶?
人?
陈子奕顿时松了口气,软掉的腿也有了知觉。
他靠近了前面的人,看到了说话那人的面容。
是个比他大一点的少年。
身体颀长,穿着很破旧的衣服。
少年长得很好看,是陈子奕记忆中,最好看的一个人。
五官没有一处是不精致的,组合在一起,有种特殊的质感。
霍启深借着月光,看清楚了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巴掌大的小脸挂着楚楚可怜的神情,像是怕他吃了他似的。
他被惹笑了,“喂,跟你说话呢。”
“啊?”陈子奕后知后觉的说:“我,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对不起,我这就走。”
陈子奕满是歉意的话语,让霍启深感到新奇。
旁人见到他穿的破烂,都会嫌弃得看着他,即便撞到他也不会道歉,这人,也没做什么,倒是紧张巴巴的跟他道歉。
有点意思。
“别走了,陪我聊会。”
“啊……”
陈子奕迷糊极了,“要,要聊什么。”
“聊什么都可以。”霍启深拍拍身旁的坑,俊秀的脸过分柔和,“过来躺着聊。”
“啊,好。”陈子奕被美颜暴击,稀里糊涂的躺在了霍启深的身边。
“你来这鸟不拉屎做什么?”
霍启深待的地方,是污染极其严重的地方,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人出现的。
陈子奕是他待在这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我,我来捡贝壳。”陈子奕抱着他的小布包,献宝一样的打开拉链,“就是这种。”
“这种贝壳能卖掉,能挣钱。”
霍启深低头看了眼,小布包里是奇形怪状的贝壳,颜色各异,甚至有七彩的。
他眼里惊奇,“卖贝壳?看你小小年纪,挺有想法的。”
“你家大人呢?”
陈子奕高兴的神情立马垮了,“没,我没有大人了。”
霍启深同情道:“他们不要你了?”
“不是不要……”
陈子奕抽了抽鼻子,眼眶湿润了,“是他们去了天国,没法再要我。”
霍启深:“……”
他揉了揉陈子奕的脑袋,“我不该问的,别难受。”
头上的手有点温暖,陈子奕长期以来的委屈,忽的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他抱着霍启深的手,崩溃的哭了出来。
霍启深也没想到无心的问题会让人哭得那么悲伤。
看上去干净的小孩,原来同他一样,无亲无故。
他歉意的说道:“我的不对,我不该问这种敏感的问题。”
“别哭好不好?”
“没事,问也没事,不是什么太私密的问题。”
陈子奕吸着鼻子擦眼泪,“我没有哭的,就是海风太咸了,咸到了眼睛。”
这个理由听着很有意思,霍启深勾了勾唇,“好,你没哭。”
“我叫霍启深,你叫什么?”
陈子奕小声的说:“陈子奕。”
他的眼睛清澈见底,霍启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霍启深沉默了会,“陈子奕,我们是一类人。”
“我也没了父母,没了家,独自一人在外流浪。”
陈子奕呆愣的看着霍启深,“一,一类人?”
“是啊,都是没人要的小孩。”
霍启深轻笑,“你说,要不我们凑合一下,做个伴?”
月光倾洒,少年的眉目是诗里都描绘不出的丰神俊朗。
陈子奕傻乎乎的移不开目光。
良久,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