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犹如深蓝色的大理石台面。此时，沉闷的炮声此起彼伏，浓黑的硝烟在这片海域上弥漫开来，湿润的海风中裹挟着浓烈的火药味道。威思顿舰队的阵型虽然依旧松散，但看得出来，他们也不想坐以待毙，各艘船只也纷纷开始还击。但比起艾伦戴尔舰队，他们的炮火显得稀疏而杂乱，射击的精准度，似乎也不令人满意。炮弹在水面上激起一阵阵白色的水柱。双方的大炮持续对轰。日影西斜，海战进入了白热化。位于舰队战列线尾部的“莴苣号”和几艘轻型巡洋舰，即将接近敌军战阵，都做好了随时开炮的准备。“还有一个半小时天就黑了，”领航员把怀表放回兜里，换了个观察位置，继续说道，“会不会进入夜战？还是说再打一会儿，两边拉开距离休战？”
“要是夜战，怕是要乱作一团了吧，”年轻船长扶着栏杆说道。这时，掌旗手风风火火的爬上舰桥。“报告！旗舰打出旗语，”他朗声说道。“哦？快讲！”
“舰队通令：所有尚未参战的船只自动投入战斗，”掌旗手一字一句的报告道。“好的，知道了，”船长答道。“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呢，”大副正向船尾方向观察着。跟在他们身后的两艘轻型巡洋舰已经开始调转航向，脱离本队向威斯顿舰队侧后方行进。凌默这会儿正端坐在高脚马扎上，听到这个消息，心说：那位老勋爵可真是忙里偷闲，虽然身处与敌人交火的最前线，还有空指挥舰队，发布新的命令。“咱们也不能落后，”年轻船长指示舵手转动舵轮，并向实习生下达了一串指令。又是一阵清脆的哨音。几分钟后，莴苣号的船头也指向了旁边开阔的海面。“那是什么意思啊，”借着船长经过身边的档口，凌默小声问了一句。“哦，”许是发现自己有些冷落了这位女士，年轻船长看看凌默，帅气的扶了扶帽檐，转身走到她身边。“这意味着可以不必拘泥于之前的部署，各艘战舰根据根据所处情况，就近寻找最合适的目标展开攻击。”
说话间，船长已经绕到身后，一只手不经意的搭在了她的肩头。“那咱们……”强忍着一身鸡皮疙瘩，凌默用自己的手，扶了扶这个人的手。“别怕，咱们不是独狼么，”这位金发青年俯下身，用鼻尖嗅了嗅女士的手背，说道，“那就专挑小绵羊下嘴。”
“嘿，我说，”站在护栏边的大副朝船长招呼道，“你快来瞧瞧！”
战舰在海面上稳稳地行驶着。在莴苣号上已经能分明的听清，炮声隆隆还有炮弹击中船体的破碎声，甚至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士兵们的惨叫。“快看，那边有一艘战舰着火了，”领航员也从艉楼上探出头来，大声喊道，“两点钟位置。”
不等他说完，船长等人已经在往那个方向观察了。凌默也跟在他们身边，只看见一艘三层甲板的大战船上正冒着滚滚浓烟，船舱里隐隐约约还有火光。“看样子，至少打中了一个弹药库，”大副拿下嘴里的烟斗说道。细看去，这艘船显然刚刚接受过炮火的洗礼，一侧的船体已经被打的满目疮痍，有几面主帆也变成了乞丐的裙子。它航速缓慢，已经被己方舰队落下了一段距离，这会儿正像头受伤的巨兽在海面上吃力地爬行着。“我看见铭牌了，”站在楼上的领航员又喊道，“是三等战列舰‘勇猛号’。”
“很好，那咱们就开始行动吧，”莴苣号船长轻描淡写的说道。不到一顿饭的工夫，目标就进入了射程之内。“轰！轰！”
几声巨响传来，发现有船靠近，竟然是对方率先开炮。炮弹在船头左侧的海面上激起了几道水柱，却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凌默忽然想起，威思顿的大炮射程好像不够呢，他们这是要干嘛？“轰！轰！”
又是一阵炮击，勇猛号也调转了船头，把相对完好的侧舷转了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发现这家伙不仅船体上有两排炮门，船艉楼上也开了几个这种方形的小窗。所有炮门相互错开，布局整齐。此时，凸出在外的炮口上正冒着青烟。“轰！”
这次射击的是露天甲板上架设的大炮。想必是水手们都忙着救火，这轮炮击已经不那么齐整了。然而，几轮下来，没有一颗炮弹能对莴苣号造成伤害。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的火炮只能炸一炸水里的鱼。这些射击更像是展示肌肉的叫嚣，又像是一种警告。似乎在说：我很危险，赶紧知难而退！把这两艘船放一块，这就是小野狼和大水牛的区别呀，凌默在心里做了个简单的对比。此时，莴苣号船长脸上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说道：“刚才我还在想，假如他们主动投降，就不要为难这些可怜人了，没想到这么固执，想要顽抗到底。”
“人家船上少说有两百号人，”大副用烟斗咀捋着鼻子下面的胡须说道，“怎么可能向咱们这样的小船投降呢？”
“那就不要客气喽，”这位年轻船长的笑变得有些坏坏的，“这么长时间了，炮长那边应该瞄的差不多了。”
他头也没回，只抬起右手，用一根食指往身后招了招。实习生立马凑了过来。“准备吧，”船长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不过长年的海上训练，官兵们早已形成默契。只见小实习生“啪”的作出标准立正，随即原地转身，高举左手，沙哑的嗓音大喊道：“火炮甲板，一级准备！”
“火炮甲板，一级准备！”
“火炮甲板，一级准备！”
……凌默又一次目睹了水兵们的逐个传话。她后来才知道，在没有通话系统的年代，这种经过训练的传话，效率也是非常高的。不过，这可并不是随便乱喊的，为了防止误传，哪个人喊话、谁来替补，都有明确而周密的安排。……“准备完毕！”
“准备完毕！”
不到两分钟，新的口令就传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