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什么液体搅动的声音在魄阡的耳边响起。魄阡只觉浑身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身上每一根筋骨都能感觉到强烈的疲惫,酸楚的感觉一路从后颈向下蔓延,穿过四肢一直到每一根手指和脚趾末。魄阡微微眯开眼,却只看见阴沉沉的天空,自己正倒在什么地方。他纠结了一会儿又费劲力气歪过头向侧面看了一眼,却猛然一瞪眼。只见离他两三米开外的地方,几个长相诡异的人型怪物正直勾勾地面对着他不作声。这几个怪物身型枯瘦而四肢扭曲不成手足模样,皮肤不知道是太过肮脏还是天然的缺少光照的惨灰色而成,光秃秃的身子上找不到一丝毛发,一双一惊退化了的眼窝看着着实吓人。只是这些怪物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它们的肢体还能偶尔地轻动一下,魄阡都有些感觉它们是不是活物。魄阡轻轻地深吸了两口气,一勾手指,一股血雾在上方凝聚出来。突然,那几个人型怪物突然一抬头,仰着头已经只剩下两个鼻孔的鼻子在四下嗅探着什么,同时缓缓地朝着魄阡的方向靠了过来。魄阡一眼就看出它们手里拖着的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然是段生物的肠道,恶心得魄阡一阵咧嘴,抬手撑着地面就准备起身。然而当魄阡一个翻身,猛然间的噪音将那几个怪物吓得赶紧退后了几步,防备地看着魄阡。魄阡一看怪物反而在防备自己,反而给了自己起身的时机,当即抬起手就准备甩出魂鞭,却突然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又倒在了地上。魄阡大惊,准备再次爬起身来,却无奈双腿无力。他刚一放开右手准备去强拽起一条腿做支撑,却突然感觉支撑着身体的左手一阵剧痛,疼得他赶紧又将拿开的手收了回来支撑身体。魄阡低头看着左手,那疼痛感竟然是从他上此次断裂的位置传来。时隔多日,若不是因为这阵剧痛,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的左臂是粉碎性骨折。原本退避开的怪物突然察觉到魄阡异样的表现,隐隐从他的动作声中听出了对方的慌乱,随即突然一阵嘶嚎,用嘟囔的嗓子说了几句模糊的话语后,咧着长满了墨绿色菌斑的尖牙,甩着手中的肉体组织冲向了魄阡。眼见着怪物一个跳跃飞扑而来,魄阡眉头紧皱,一个翻身又一次仰在地上,同时释放血雾,将那几个怪物撞飞出去。接着他立刻一鞭子抽朝着那些怪物的方向一顿乱抽,在几个怪物的身上留下数道手臂粗细的伤痕,发出阵阵惨嚎后倒在附近不再动弹。见威胁解除,魄阡松了口气,不断地来回歪着头四下看着周围的情形,这才发现自己就躺在一处两侧凹陷成线型的卵石堆里。远处的岸上堆满了许多石头,似乎这里曾经是一条河道,从河道有百步余宽来看,这似乎还是一条大河。河岸两边各有一排延绵不绝的数百米高山挡住了魄阡的视野,因为是阴天,那山上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的东西,放眼望去漆黑一片。恰巧一阵怪风吹过,那山上的黑影突然微微抖动起来,相互之间来回蠕动,有的时不时还舞动起来。而这一动,却把魄阡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这些漫山遍野的黑漆漆的玩意儿,竟然是一些有着黑色翅羽的昆虫,正匍匐在河道两旁的山上休息。魄阡一开始只是怀疑不过是一场奇异的梦罢了,然而细查之下才发现神上的酸麻疼痛绝非像是梦境能有的感觉。看着还在顺着河道吹来的风浪和山上还在蠕动的大型昆虫,魄阡只觉后背有些发凉,深谙此地绝不可久留。挣扎了许久,魄阡终于盘着腿坐到了地上,勾着腰回想着之前的事情,然而每当他感觉就要回想起来什么时,脑海瞬间又陷入一种不可挽回的迷惑之中。魄阡感觉这种迷惑就像是一股鬼魅迷信中“勾人魂魄”的妖怪一样,一旦他的思维被其勾住,便无法返回地被引入到死胡同中。等魄阡终于意识到思维走进了绝路后,再想回头却发现之前的回忆也不见了踪影,只能跳出迷宫从头再来,然后最后依旧是又一次陷入了迷惘之中,以此往复,让他头疼不已。十余次的尝试未果,魄阡绝望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试着想从地上站起里,却发现脚下依旧无力,恨得他用力捶了脚好几下,随即却感觉股下一凉。魄阡一愣,还以为刚才下手重了,结果伤到了大腿,于是赶紧摸了摸大腿下方,却发现并没有血迹,但反手一看,却发现手背上有些水分。魄阡看了两眼手背,一个不好的想法在心中升起,赶紧歪头朝着下方的卵石堆凑近一看。果不其然,在卵石下方之中,一道水光闪过,定是刚才魄阡用力太大,把坐着的卵石打得凹下去了些,卵石中的水分浸湿了他的裤子。然而魄阡刚刚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两条腿都察觉到一阵湿润的感觉。他低头一看,竟见石缝中的水流竟然在渐渐地漫过了卵石碓,而身后的河道中,也隐隐传来一阵大水冲击河道的声音。魄阡猛地一拍大腿心中暗叫不妙,使劲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几次未果之后,身后的洪水声愈发响亮,就连魄阡裤子下的水也漫过了他的膝盖。无奈之下,魄阡只得将目光投向河岸两边的乱石堆,吃力地往河道中一处高一点的位置挪着身子,想在那里找找看岸上有没有什么可以供他拉拽自己过去的东西。最后魄阡终于爬到这高一点的乱石堆上,只当他伸直了腰,终于把目光抬高了一点向岸边看过去,那岸边的景象着实又把他吓了一跳。只见原本山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翅膀的虫子正朝着河道拥来,最后来到河岸边停下,露出它们诡异的黑翅棕身蠕虫的模样。魄阡意识到这些虫子似乎是在等待水源的到来,但如此他还是执意要上岸去,一定会被这些虫子埋没。河道上游的轰鸣声已经非常洪亮,魄阡知道他已经没有而来选择。无奈之下,他只好一咬牙,抬手释放出血雾准备朝着那些虫子甩过去,希望能缠住几个,将他拖到那边去。但几乎是魄阡释放出血雾的时候,那些原本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岸边的大蠕虫却突然发疯了一样,不顾河道中的洪水即将涌来,一头扎入河道之中,蠕动着身子飞快地朝着魄阡袭来。一时间,整条河道中竟然半数被蠕虫覆盖。魄阡被这一幕怔住,面对如此多的虫子他恐怕绝对不是对手,赶紧又收起了雾气。那些痴狂的虫子突然发现没了目标,随即河道中突然一阵混乱,所有的虫子纷纷转身朝着河道那边逃去。没过一句话的功夫,所有的虫子竟然又都逃回了岸上,只留下魄阡一个人绝望地坐在河道里,并发现上游河道的弯道口,一道白色的涟漪泛起,紧随后方的轩然洪波朝着他这边而来。眼见着水流的轰鸣声和那道巨浪,魄阡近乎暴走地使着力想要站起身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绝望之中抬手握拳疯狂地击打卵石,血流顺着手指间滴到卵石上。最后也不知道是疯狂得使力还是精神上的刺激,魄阡竟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望着面前的洪水,一转身朝着下游拼命跑了出去。这一跑倒是不要紧,魄阡的双腿却在迈出了几步路之后,原先的疲惫竟然全然无踪。只是无法弄懂缘由的魄阡已经能感觉到身后洪水带来的风浪,一咬牙,疯狂地冲了出去。和洪水赛跑,这要是换个正常人这样做,恐怕只会被别人当做痴狂自大之人。但魄阡可不一样,毕竟他的脚上穿着能量靴,而且这次他穿的还不是塞斯临摹的山寨货,而是正正规规由神族人制作,神族人赠送给他的小玩意儿。穿上这双靴子,再插上能量芯,只要是会用的,任何人都能是运动健儿。于是乎,一副不可谓不拍手称绝的水逐人逃的画面出现了。一路领头的魄阡拼命地飞奔着,犹如一个眼里只看见了终点线的冲刺选手。他脚下的能量靴每一步都会激活出巨大的反推力,将他弹射到十多米开外的位置,而原先的卵石和水流则被这股冲击力冲飞,在身后空中形成一道道飞舞的“涟漪”,被洪水飞快地吞没。如果此时有人能看见这一幕,定能想起地球上非洲大草原上的狮子追击野鹿那副情景——迅捷异常,且随时会结束。只可惜,这里的观众只有忙着饮水的棕色大虫子。终于,在魄阡被洪水穷追猛赶了将近二十多里地,一连骂了无数和谐用词后,河道两边的高山开始被稀稀疏疏的丘陵代替,在岸边等候饮水的蠕虫也终于开始变少。魄阡的内心终于这才缓和了许多。等到再也找不到虫子的踪迹后,借着河道遇弯的机会,魄阡纵身一跃,这才跳到了岸上。身后紧随而来的洪水立刻将河道填满,扑打在岸上的水流飞溅到魄阡背上的衣物上,却已经无法在把他被汗水浸透的衣物继续打湿。“大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魄阡回身看着河水喘着气低声骂道,低头一看自己靴子,上面插着的能量芯因为刚才不停地超负荷运转,才区区二十多里地竟然已经被用掉了大半能量,顿时一阵后怕。要是他刚才在没有找到岸边上来,一旦能量芯的能量耗尽,只怕就算到时候他不成水鬼,也要变成那些大虫子的盘中餐。不过魄阡回想起刚才的险情,想着现在能获救,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没什么好抱怨的了。除去刚才的险情,魄阡环顾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当下之急不是感慨人生,而是得想办法弄清楚这怪异的地方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到这里来以及到底该怎么离开这里。这里是哪里?魄阡肯定地告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魄阡一番思索后,发现他的记忆都停留在了一颗名为德琴的星球上。从在那里遇到了帮助自己的莉恩,到后来出现端倪,又在后来见到了妖族人的国王,然后发现对方竟然和自己相识,然后他好像就是被安排在偏殿等候召见的事情……除此之外,魄阡的脑海中再也无法回忆起后来的事情。为什么会到这里,他也说不清楚。最后,要怎么离开这里?怀揣着这个问题,魄阡站在河道旁,他先是看了一眼上游那些乌漆墨黑的虫子山,随即还是放弃了回去的念头,转而朝着下游走去。走着走着,魄阡隐隐感觉身上有些脱离,就连腹中也开始有些躁动不安,随即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就这样干嚼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看着饼干若有所思。魄阡他早些时间为了避免身体因素给身为游骑兵的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会经常性地保持一天一顿饭、两天一睡觉的超负荷生活习惯。在到达德琴的时候,魄阡为了避免麻烦特地在飞船上吃了写东西。因此按道理来说,如果他现在感觉饿了,就算再加上刚才的一路狂奔的消耗来算,恐怕已经是在偏殿里等待的半天后的事情了。然而魄阡一会想到刚才那几个围在自己身周的怪人,他依旧没有任何印象,只怕是在妖族人的大执政官的宫殿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忘记了当时的事,然后被弄到了这里来。魄阡纠结地摸着后脑勺,只觉那里隐隐作痛,脸上的神色似乎更肯定了些。“啊?难道我真的失忆了?”
魄阡怀着这个疑虑,继续往河道下走去,但经过了几个小的跋涉之后,四周的丘陵又一次开始变得密集起来。魄阡心中暗生不安,立刻驻足往远方看去。果不其然,一连串黑压压的山坡出现在眼前前方的阴云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