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浓重的夜色，房中大半都隐匿在墨色中，些许昏黄的灯光从窗帘缝隙洒落，打在房中的两人身上。
苏七七蜷缩在炎吉怀中，如同那浑噩的几年一般，被炎吉完全禁锢住。
“七七——”
炎吉的声音在颤抖，搂着苏七七的手臂不停收紧，鼻息喷薄在苏七七颈侧，引得她一阵颤栗。
苏七七一动不敢动，也没有力气动。
她浑身发冷且乏力，那些深刻且清晰的记忆在她眼前反复放映，就算她紧闭双眼，也无法逃脱那股强烈的可怕情绪。
她被炎吉轻缓地转过身，面对面搂在怀里，过度紧张的她甚至没发现炎吉比之前高了许多。
直到唇上一热，苏七七才猛地睁眼，一片昏黑的夜色中，炎吉那双金色中带着赤红的眼眸格外显眼。
她茫然无措地瞪着炎吉，抬手试图挣脱束缚，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断绝掉她逃避的唯一可能。
温柔和粗暴并不冲突，炎吉的吻极为稚嫩甚至称得上温柔，对她的禁锢却毫不放松反而有几分粗暴。
苏七七蓄起力气狠狠咬下，立刻就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炎吉却并未松开她，反而在鲜血的刺激下眼里红光大盛，暴虐地掐住了她的下巴，再次加深这个吻。
直至苏七七眼尾通红，眼角带泪，呼吸不畅，他才将她松开。
苏七七狠狠喘息的同时，炎吉将她抱了起来。
她一言未发也说不出话，如同一只破败的玩偶一般被他搂在怀里。
炎吉同样没有说话，他仿佛在忍耐在克制，在等浑身戾气消散。
“放……”苏七七用尽力气尝试开口，却只发出一个气音，喉咙干涩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笼罩和禁锢着她的人久久没有动作，仿佛抱着她便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
“七七……”过了许久，炎吉才抬手抚摸苏七七的脑袋，“还疼吗？”
脑袋被大手轻轻笼罩，苏七七的灵魂一阵颤栗，耳边一阵噪音，炎吉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清。
耳朵被生生摘下来的那种疼痛感再次袭来，她知道那是她的幻想，却还是忍不住害怕地挣扎。
幻想出的疼痛感使她格外紧张和清醒。
紧张使她疯狂分泌唾液，她狠狠咽下之后，干涩的喉咙才恢复正常。
“放开……我。”听力出现短暂的空白，苏七七吼出声，话中带着绝望和害怕。
抱着她的炎吉浑身一僵，在苏七七以为她不会被放开的时候，他轻轻地将她抱起，然后重新放在了床上，缓缓退开。
下一刻，房中的灯亮起。
灯光极为刺眼，苏七七抱着双腿坐在床上试图埋头逃避。
耳边杂乱的噪音逐渐消失，耳鸣却一直在持续。
一室沉默，苏七七没有抬头，因此没有看见炎吉的双眼已经恢复成湛蓝色，没有看见炎吉身量长高的同时耳朵也被收起。
而且，此时的炎吉正满眼害怕，小心翼翼地看着苏七七。
“七七？对不起，我当时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不只是为刚刚的冲动道歉，更是为那几年的囚禁和施虐道歉。
苏七七没有抬头，对炎吉的道歉置若罔闻。
她逃避地抱着双腿，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你出去……”
仅仅是说出这三个字，就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但比起刚想起一切时的痛苦和冲击，这会儿她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她还清明着。
但她仍旧害怕看到炎吉，怕在他眼里看到恨意和疯狂。
炎吉整个人僵住，呆立在床边。
他最害怕的结果还是出现了，他的七七不理他了。
“七七，我……”他还想解释，却发现他出声的同时床上的苏七七被吓得颤抖了一下，登时就止住了声音。
没再开口，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苏七七的房间。
门被他合上，他也瘫坐在了地上，懊恼地捶着自己的头。
房中一片明亮，苏七七却浑身都泛着冷意，门刚被合上，她便力竭一般地瘫倒到床上。
她的嘴里仍有未散的血腥味，仰躺着的同时眼睛大大地睁着，愣怔且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的灯。
她努力放空自己，让自己不要被新接收的记忆影响，可还是抑制不住地回想。
一切不过是她自作自受罢了。
为了做那个破任务，一次又一次将炎吉往火坑里推，还在炎吉最需要她的时候，将他推进绝望的万丈深渊。
灰暗的情绪再次袭上心头，苏七七神游般起身，坐到了窗边。
窗户的玻璃在昨天被盛琅打碎，还未换上新的。
苏七七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窗台上，静静地望着窗外的路灯。
二楼并不高，摔下去会不会死不掉？
产生这个想法的同时，一阵风吹来，苏七七浑身一惊。
她猛地站起，却产生一阵晕眩，身形摇晃。
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一人迅速接近将她搂进怀中。
“七七！”害怕和惊慌盈满眼眸，炎吉后怕地喊道，“你别做傻事！”
苏七七这才看清炎吉的模样。
脸成熟了些许，身高也拔高了许多，一向毛茸茸顶在头顶的耳朵消失不见，那头金色的头发仍旧格外耀眼。
“你……”苏七七推了下他，却没推动，缓声说，“我没想不开。”
被冷风一吹，她也从那段浑噩且混乱的情绪中勉强走出，这会儿见到炎吉，也没有想象中的害怕。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炎吉睁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被囚禁的那几年中，炎吉清醒时，眼睛一向是蓝色的。
“你骗我！”炎吉低声抽泣，“你恨我打我骂我都行，但不要做傻事。”
“不怪你。”苏七七轻声回应，“是我的错。”
虽说是为了做任务，但的确是她的错。
“我不怪你，我早就不怪你了，我只是害怕，所以才一直……”察觉到苏七七浑身僵硬，炎吉不敢再说，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他只是害怕她会将他抛下，害怕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因此，他宛如入魔了一般将她囚禁在身边，甚至做了无数他曾经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但也狠狠地伤到了她。
每当他恢复短暂的清醒，他都会后怕和悔恨，但当魔气再次侵袭和控制他时，他又会做出重复的错事。
渐渐的，他在她的眼中看不到光芒，只能看到一片灰暗。
他开始害怕，开始有意识地压制着魔气。
当他发现她再一次想要对他下手时，他甚至没有反抗，而当另一个熟悉的手下败将出现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对不起。”苏七七在他怀中说道，“我是为了做任务。”
这是她欠炎吉的解释，一个迟到了许久的解释。
炎吉将她搂紧，低声回应：“我明白。”
苏七七猛地抬眼看他，却在他清澈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惊讶的神色。
也是，她出手时，炎吉根本没有反抗，就连主角要将他毙命时，他都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而已。
或许，他早已猜到什么。
魔之森的魔气从未消散，他将她拘在身边，两人在魔之森一待就是几年。
她能力和天赋低微，受魔气影响甚少，但炎吉不同，他待得越久越容易迷失。
可是，他却生生废掉部分能力并且压制天赋，以换取更久的清醒。
他，或许早就在做准备了。
准备用命偿还一切，用命平息一切，让她得偿所愿。
“不要再想那些事了，七七，我们现在好好地行不行？”炎吉看清苏七七眼中的痛意，连忙捧着她的脸颊安抚。
他无比庆幸自己穿越了，却担心苏七七无法从那段痛苦中走出来。
“我不想。”苏七七轻声回应，静静注视着炎吉的双眼，“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喜欢蓝色的它。”
炎吉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缓缓凑近。
直到两人鼻尖相抵，近到能感觉到她浅淡的呼吸，他才停下，“七七，我还有机会吗？”
苏七七没有回应，胸腔的疼痛让她无措和慌乱，她扭过头别开眼看向窗外，逃开炎吉的目光。
窗外仍旧是浓重的夜色，路灯却已经熄灭。
炎吉却将她眼里的慌乱和逃避尽收眼底，小心翼翼地再次安抚：“我不逼你，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躲开我。
苏七七缓了缓才看向他说：“我没事。”
“嗯，我陪着你。”
两人对视，炎吉红着眼眶，苏七七的眼睛同样一片殷红，房中一片安静，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怎么会忽然……”良久，还是苏七七先开口打破沉默，“忽然变成这样？”
面前的炎吉完全脱离稚嫩，同她记忆中生命尽头的炎吉倒是一模一样。
“七七你不喜欢我这样吗？”炎吉失落又害怕地询问，“要是七七不喜欢，我也可以变回去。”
话音刚落，他变成了十二岁左右的模样，那对狐狸耳朵也再次出现在金色的头发之间。
苏七七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忽然说：“变成原型可以吗？陪我一会儿。”
她想，或许他穿越而来，是为了给她机会补偿吧。
毕竟，她才是导致一切祸事发生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