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子消失了刹那,水悠然眼前又是白光一闪,瞬间又回到了那个种着海棠花树的庭院里。只是此刻花虽开得娇艳,却有种萧瑟荒凉之感,特别是秋千上形单影只的女子更显凄凉。看到女子,水悠然又想起了她恍如戏剧般孤寂荒诞的一生,不觉得有些心哀。明明可以一生平安喜乐,却惨遭横祸;明明可以一生潇洒恣意,却走上了绝路,她原本明明可以很幸福的…水悠然眼角微湿,努力地挽起一抹微笑走到女子的身边,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般翩然而至。水悠然轻轻推着秋千,语气熟稔得有些嗔怒:“你去哪了,可让我好找,你知不知道我…”她跟女子抱怨初来时的惶恐,到适应,再到改变,她说了好多,似乎要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都要说尽,说完,好让女子知道这一切都与之前不同了,不同了…可是,水悠然转头看着始终无动于衷的女子,那了无生趣,轻描淡写的模样,让她又一阵的痛惜。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明明自己只是旁观人,却始终感同身受着,切身体会着女子的悲痛哀鸣,女子的不安与恐惧,还有女子内心那无从安放的荒芜与凄清。这一些的丝丝缕缕,水悠然全都深深的共鸣着,难不成这便是这具身体所带来的感受吗?或许从她来的那一刻,她就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了,她们早已密不可分,所以…水悠然来到女子的面前,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与她有着同副面孔却不同情绪的女子,她忍着眼泪将女子环顾其中。“我原先以为占据了你的身体,帮你报家仇是应当的,这便也算是还了你的一份情,若是最后报不成,便也就算了。可现下我却不这么想了,如今我既成了你,你的痛苦,你的执念,你的一切的一切便都会有我,有我来担着,如此往后你的心结也由我们共同来解,可好?”
早就在水悠然抱过来的那一刻,女子便有了反应,像漂泊的帆有了停泊的港湾,有了依靠。更是在听了她的话后,心中大恸,泪流不已。海棠花树下,女子埋首痛哭,从一开始还有些压抑的小声啜泣到后头放肆的嚎啕大哭,像是要把这一生的痛苦,悔恨一概发泄出来般。发泄出来就好了,水悠然无言地流泪安抚着。女子靠在她的怀里,很是心安,也很温暖,就像孩提时自己还尚承欢在父母膝下的一样,想到父母,女子又不觉得悲从中来。自己此生最亏欠的便是他们了,是她辜负了他们的教导,她做错的事,是再怎么追悔莫及也追不回来了,是以又怎能让她为自己妄为,为自己涉险呢。这回女子不再无声的沉默,反而也抬起手回应她:“谢谢我的你,可那不是你的人生…”女子呢喃着说,双眼无神地注视着远方,眼里的伤痛化作亘古不变的愁绪,一眼望不见底。应是快了吧,不过也是,自己的一缕神念本就维持不了太久,如今能见到她,便也无憾了,女子想就这样吧,便含笑地退出了这一方温暖。而当女子抬眼见到同样泪流满面的她,便为她温柔地拭去泪水,同时叮咛道:“我之前的一生为心魔所困,生于执念,败也执念,犯下太多过错,早已无法回头。你不一样,你的来去自有缘法,我虽无法告知,但你是自由的。”
所以,女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往后你无需害怕,也不要再难过了,这一切都会好的…”什么?水悠然一时没听懂,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却在看到女子身子一点点消散时,什么都想不到,只是惊恐地想抓住女子:“你怎么了,你这是要走了嘛,你,你要去哪啊…”“去我该去的地方,以赎我的罪孽。”
女子如是说,语气平淡却笑得如释重负。听了女子的话,水悠然哭着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想解释。可她又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她的解释只会让结果更加悲伤罢了。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连让女子心安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消散,看着女子最后一刻还在惦记着她。“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女子像是看穿了她内心的恐惧,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来,随着她的手落在自己的头上,轻轻一抚,像梅花落雪的痕迹,风一吹便散了,即便是水悠然再怎么想用力抓也抓不住了。而后她看着空无一人的海棠花庭院,默默地流着泪,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似收不拢的情绪付诸流水般,再也忍不住了,她趴在秋千上放声大哭。什么罪,什么孽,不过是无良作者编写的结局罢了,你,其实不必如此的,你明明本可以很幸福的,明明可以的。她发誓,等她回去以后,一定会给无良作者寄无数个刀片,誓要为你改写结局,她发誓…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