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潮雨忍不住在心里算了笔账。
他们这个地方偏远，房价没有核心城市那么离谱，但别墅的均价也都很高。
以她之前买别墅的经验。
魏持勍这房子，至少500万。他这些稀奇古怪的家装，说是花了两倍的价钱。
那么整个房子的估价，在一千五百万左右。
魏持勍。
少年犯，刚出狱一年多。
一年，赚了一千多万？！
哦，不对。
他有可能是分期付款。可就算分期，首付至少要付四百五十万。房贷暂时不算。光家装分期，最长能分三十六期，最低年利息14%，月供高达二十八万……
一年还贷三百万。
杨潮雨：！
这是人能赚到的钱么？
那是巨佬的水平！
一瞬间，面色淡淡的魏持勍，猛地变得高不可攀。
不过，想到速美中心里，魏持勍那副精明商业人的样子，她又释然了。
这家伙可是为了钱，不要命的。
不能比不能比。
魏持勍见她脸色变来变去的，问：“你现在就想要么？那我给你安排上……”
杨潮雨立刻打断：“不用！”
“家装这些问题，等以后再说吧。”
最紧急的事，是晚上的涡。
现在。
下午三点半。
距离午夜，只有不到九个小时。
魏持勍点头。
他回头，看向书架中间的电子屏。
“那个清洁工的故事，其实就是nc的底层逻辑。”魏持勍道。
杨潮雨顺着他的思路展开：“一个清洁工都能成为老总。你们这些没有学历、没有根基、没有人脉的少男少女们，也能成为国际巨星？”
魏持勍：“差不多。”
他默了默，忍不住补充：“巨星太过了，脚踏实地点，一线影星，”
杨潮雨点头：“对。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明白了nc的招人逻辑，那么他们主要针对的对象，就是那些阅历不深，胸怀大志，却又因为学历资质等问题，一直没办法入门的人。
他道：“这种人很多。”
杨潮雨点头。
现在娱乐业这么发达。
很多自认为很有想法的孩子，早已被互联网洗脑，认为自己只是差一个机会。
而nc又用“清洁工”做例子，让他们坚信nc就是他们的机会。
你的一切缺陷都不是问题，我们都能帮你弥补修改提高，你只需要出一个人，付出努力，就能追逐梦想。
如果有人这么诱惑走投无路的青年们。
青年们会上钩么？
会的。
这是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饵。
对方必定会咬住这个饵。
就说杨潮雨自己。
如果她刚毕业那会，奶奶没有出事。
有人找到她，跟她说，她能力有限，但公司会在一年内全面培养她，提高她各方面的能力，两年内让她参与三部动画动漫产品的制作，三年内帮她打造自己的ip……
杨潮雨能不动心？！
别说工资低了，不要钱她也干的。
而现在，因为种种现实打击和阴差阳错，她对动画的热情，早已消散。上一次拿画笔，还是跟于夙宝一起去画室的时候。
她大学时候用的数位板，都不知道被她扔到哪里去了。
扯远了。
回到nc娱乐。
那个无法拒绝的饵的背后，则是血腥工厂。
以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为例。
她们女团在还没出道之前，一天到晚都是训练。速成班，按照她们的极限设计的，运动量很大。
成员经常因为操练过度而肌肉拉伤。
一些更严重的问题，比如脊椎、腰椎的问题，反馈之后如果教练认为伤不重，就不会让成员回去休息。
有些无法吃苦家境又比较好的孩子，就此放弃。
赔了巨额赔偿金，脱离nc。
穷困者，只能咬牙坚持。
她们因梦想而来，也因梦想不堪重负。
更要命的是，她们的未来，被攥在公司高层的手心里。他们高兴了，给一点，不高兴了，就被雪藏。
魏持勍的资料很细。
但因为当事人身亡，时间又过去了很久，女孩的很多东西都找不到，只能找人打听。
基本上，事情的原委，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魏持勍大致讲完女孩的事，又道：“最近，nc推出了虚拟偶像计划。”
杨潮雨：毫不意外啊。
近几年，虚拟偶像的发展势头很猛。
杨潮雨这个基本不碰这种东西的人，都略有耳闻。
但她只知道，这种偶像，似乎就是个三次元的人，套了层二次元的皮。
因为兼具了两个次元，所以好像是两边都吃。
再详细地，她不太懂。
而这时，电子屏上放了一张海报。
是个二次元萌妹萝莉。
杨潮雨不认识。
“这是？”
“他们最新的企划。”
“你认为这次的涡，跟这个虚拟偶像有关？”
魏持勍点头：“你对这，了解多少？”
杨潮雨：“基本为零？”
魏持勍早有预料般，直接开始播放ppt，一副要演讲的架势。
总结一下。
虚拟偶像，本身是没有实体的，最为典型的虚拟偶像，是鬣狗国的某某未来，从声音到形体，完全都是虚构的。
但发展到国内，就有了改变。
国内的一部分虚拟偶像中，存在中之人。
中之人。
顾名思义，是指操纵虚拟主播的人，也被用来称呼只提供声音的工作者。
划分比较细的话，会有人觉得虚拟主播不是偶像。
这是两类人。
而有些虚拟偶像的中之人，不仅提供声音，还需要通过动作捕捉器，让虚拟偶像跳舞。
杨潮雨：……
虚拟人要开始抢人类饭碗了么？
人类的喜好真奇怪啊。
“因为虚拟人物本身的是虚构的，没有实体，所以本该没有劳累感，可以二十四小时无休息工作。”
杨潮雨浑身一震。
这……这不就是资本家的最爱！
无休工作。
资本家们都要乐开花了啊。
魏持勍看着她的表情，道：“对。”
与此同时，大数据也展现了其惊人的力量。
“如果两者结合……”他没有说下去。
但杨潮雨懂了。
以某某未来为例。
其声音，在杨潮雨看来，不能完全算电子音，因为在制作过程中，是采样了某声优的。
既然能完全套皮，又能采样声音。
那以大数据采集后，就可以剔除中之人，直接以完全的虚拟偶像来经营。
资本家们的狂欢啊。
想到这，杨潮雨问：“你的意思是，nc很可能会将这个虚拟偶像的中之人榨干，然后一脚踢开？”
魏持勍颔首。
“我个人而言，挺喜欢虚拟偶像。”
杨潮雨：？
“不用给钱，不用照顾其心情，还能永远无休。”他道，“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没有实体了。”
“如果有实体，我一定弄十个八个。”
杨潮雨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搞来干嘛？”
魏持勍理所当然：“协助我，给我打工。”
杨潮雨：资本家实锤！
你这黑心肝的家伙。
大概是杨潮雨的表情太过惊讶，魏持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笑了。
“开玩笑的。”
他正了正脸色，一边在茶几上操作电子屏上的显示内容，一边接着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一种思路。”
杨潮雨点头。
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可是一旦想到有这种可能，杨潮雨就不由得有些思维发散。
魏持勍同时也想到了。
他说：“社会的进步，有时候可能会侵害人类本身的利益。”
杨潮雨抬头看他。
魏持勍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说的是，在不久之后的未来，你的声音，你的脸，甚至你这整个人，可能都不属于你自己了。”
杨潮雨沉默下来。
不只是未来。
她曾经经常混迹的某个网站，就是签人的。
签人的含义，是指你这个人所写的所有文字版小说等内容，都归属网站所有。有些更严厉的条例中，不仅仅是文字版权，音频视频图画也都归平台所有。
以前，杨潮雨身为读者，还觉得这种规则，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当她以一个作者的身份来看这个条款，就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点……
霸王？
这也印证了魏持勍所说的话。
在过去，你写的东西都不属于你了。
那么，未来你这个人……
那种源于未知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杨潮雨立刻停下了自己的想象。
她瞧了一眼电子屏上的内容，又忍不住对魏持勍说：“看来，你搜到的资料，不少嘛。”
刚才才一副很谦虚的样子。
说什么自己找到的信息，可能没有她多什么的。
魏持勍瞅她一眼，说：“彼此彼此。”
说到车，杨潮雨记起，魏持勍还没看那个女孩留下的图案。
“你来看看，见过这个图案没？”
魏持勍凑过来看了一眼。
那图案，是一个血红的圆圈，但末端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被打断了，圆上有个缺口。那个缺口，对着西南方向。
圆的中间，是一些无法描述的奇怪纹路。
像是一堆爬游的蛇，又像一堆乱七八糟的蚯蚓。
难以形容。
魏持勍皱眉，说没见过。
经历了怡然病院，神秘濡村，又在沉音的记忆里看见了那些黑手。
杨潮雨可不敢再疏忽大意。
她将手机收好，问魏持勍还有别的信息没。
魏持勍说：“公司大致的经营状况和矛盾，我们都知道了，接下来看看他们公司的布局吧。”
他说着，点了点桌面。
电子屏上，出现了一幢大楼的立体透视图样。
这栋大楼，一共十二层。
杨潮雨回忆了一下自己找到的资料，道：“nc娱乐，在这栋大楼的8层到12层。”
nc娱乐的前身，是类似小作坊的工作室。
培养的艺人爆火了，才慢慢起来。
“他们包下的五层中，从八层到十二层，可以依次归结为：办公、餐饮、训练、拍摄和宿舍。”
随着魏持勍的诉说，大楼的立体图像里的几个楼层，依次亮起。
杨潮雨仔细看了看，似乎里面还有家具？！
她忍不住问：“你这里面的布局是随便摆的，还是按照实景微缩的？”
“微缩。”
杨潮雨瞪了瞪眼睛：“你从哪里搞来的？”
魏持勍：“秘密。”
杨潮雨：……
他的手指在茶几上移动了几下，将每个楼层放大，跟杨潮雨解说每个区域的功能。
魏持勍说得详细，还补充了很多细节。
杨潮雨全程一愣一愣的。
她问：“你这些信息也太全面了吧？”
魏持勍淡淡看她：“我做的可是卖命的活计，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以为自己和搭档二人组已经算比较仔细的了。
可跟魏持勍一比。
如果说他们是在肉眼找线索，那魏持勍就像是在拿高倍显微镜在找。
杨潮雨郑重地说：“我要向你学习。”
魏持勍：……
两人花了大约三小时将所有资料看了一遍。
之后又花了双倍的时间记背，做准备。
等还剩不到一小时，杨潮雨背着魏持勍提供的结实背包，跟着他一起前往nc娱乐所在的大楼。
路上。
两人没说话。
快到大楼时，杨潮雨忍不住问：“你觉得这次，有多少参加的人？”
魏持勍：“加上我们，至少有四个。”
杨潮雨问：“如果那个论坛的求助帖不是你发的，那应该至少有四个了。”
mn官网下的论坛也是信息采集点。
她之前看了。
有人求助。
也有人回应了楼主。
这便有两个参与的主播。
加上杨潮雨两人。
四个。
但杨潮雨觉得，这个涡，可能没那么简单。
这么想着，他们接近了大楼。
门口有点喧哗。
大楼是新盖的，还有保安看守。
大概是主播跟保安发生了冲突，两拨人发生了冲突。
吵架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很响。
杨潮雨下了车。
她环视四周。
这片地方，靠近闹市。八壹中文網
魏持勍首先就往门口走去。
杨潮雨忙跟上。
走近了，就听保安队伍在说：“什么离开什么为了我们好？你们是群什么人，神神叨叨地，再不离开，我们就报警了！”
主播队伍的人有人拉加，也有人格外激动。
“我们好心跟你们说，你们怎么这个态度？”
“你这是好好说么？我们的职责就是看守这栋大楼，你让我们离开，我们就离开？你当我们是什么了？赶紧走走走，别在这聚集！”
保安队说着，就开始伸手撵人。
杨潮雨站在远处，静静看着。
她和搭档二人组也试过将可能被牵扯进来的人赶出涡的范围，但没成功。
这一次，她也觉得成不了。
这三四个保安……
也会进涡。
她正这么想着，却见魏持勍一顿骚操作……
将保安“请”走了。
杨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