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潮雨的话音落下。
四个人分为两拨。
一波人还在漩涡的吸力里勉力支撑，而另外两个，松开手后，被吸力席卷着，不断往漩涡的深处而去。
头铁是个男生。
他在少年时，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凌空而行踏云翱翔。可即便在涡里觉醒了能力，也只是加强了防御，还加了点速度，依旧是个只能在地上狂奔的土狗。
但此刻。
在漩涡吸力的加持下，他脚步如飞，可能连短跑冠军都没他一半的速度。
越靠近长安，那股吸力越大。
甚至隐隐地，似乎要将他从地上拔起！
头铁激动得脸都红了。
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合适，他真想原地转着圈欢呼。
但下一秒，他却看见了胆寒一幕。
大概是杨潮雨本身的阴气极重。明明头铁跑在前头，那硕大的墨色怪物却越过了他，伸手朝杨潮雨抓去。
可杨潮雨仿佛没看见，依旧在冲。
头铁忍不住大叫：“快躲开。”
从他的视野中，那东西的黑色手臂们，占据了半边天。而在他视野的剩下半边，却只有一个一脸淡漠的杨潮雨。对方来势汹汹铺天盖地，杨潮雨怎么能扛得住！
头铁忍不住停下，回援。
杨潮雨怒瞪着他：“继续跑，抓住长安。”
但她这声晚了，在头铁忍不住回头试图去救杨潮雨时，早就潜伏在暗处的长手如伺机而动的蛇般，直袭他而去。
杨潮雨无奈，提早喊道：“放！”
沉音似乎很怕那逝者过来，闻言阻拦道：“别，她会害死我们的。”
羽毛深深看她一眼，咬牙发动了能力。
头铁被那些“手臂”放过，就连那硕大怪物也停止了“进食”。杨潮雨嘴里默念一个名字，让对方切断了长安和那硕大逝者的联系——直接斩去长安的黑烟花瓣。
硕大怪物从长安身后彻底脱离而出，向着羽毛而去。
而当羽毛拉住怪的瞬间，符总出现，将长安和那怪物同时冰冻住。
“砰！”
怪物砸落在地上，长安则被正好赶去的头铁抱住。
长安太冰了，头铁差点没忍住松手。
杨潮雨对着沉音道：“过来摸怪！”
沉音：……
羽毛欲要扯着她过去，沉音却一反常态，扭头往厂房那边跑。
羽毛：“沉音，你做什么？！”
沉音头也不回。
杨潮雨心里的猜测被印证了，面色很是难看。
但她早有准备。
“囝囝！”
只是眨眼的功夫，杨潮雨便出现在沉音跟前，一个侧砍将她砍晕。
为了防止对方偷窥她的往昔，杨潮雨故意顺着羽绒服的衣领砍去。也是因此，那力道被卸了大半，对方很快会醒来。
与此同时，硕大怪物即将挣脱束缚。
“符总，辛苦了。”
冷脸的陶瓷看她一眼，带着冰霜一起消失。
冰雪消融。
硕大怪物被激怒。
“啊——”
它嘶吼着，扭头盯住杨潮雨。
杨潮雨毫不回避地对视——虽然不知道这黑漆漆的家伙能不能看见。
在众人的不明视线中。
杨潮雨在查看这家伙身体里的阴气状态。
这个高壮恐怖的逝者体内，腹部的位置，有三个紧紧挨在一起的白团子。除了这一处最白亮，这个怪物逝者的脑袋处，有不少白色的丝线状阴气，从那处源源不断地浸入那三个白团子里。
如果说，一开始杨潮雨看见的白团子，只有一个足球那么大。
那此刻，它们已经足人高。
果然。
这东西……
在养牧建功三个逝者。
它一开始就是为了救它们出来，然后将长安当作自助餐厅，不断用身体去反哺这些即将被吞噬消散的逝者们。
它……
应该就是裴渊珠。
这也说明，沉音说谎了。
但现在不便处理她的问题。
杨潮雨看着陷入疯狂，分出好几只手臂试图同时抓住他们四个的硕大怪物，无声叹息。
“王女士。”
跟囝囝一样，王女士也是游离在纸片人之外的逝者。
杨潮雨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召唤出她来。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备用计划。
幸好，王女士回应了召唤。
而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乔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女儿被人害死过，所以见到任由自己女儿被杀害的裴渊珠，她的怨气极深。
在看到硕大怪物的一瞬，她十指上闪过锋利的光。
急速扑杀而去。
她的攻击惊人且极为迅速，就连身经百战的杜司，都在她手下过不了几招，更何况是面前臃肿而不便行动的硕大怪物。
又有乔乔在旁策应。
只见裴渊珠没挨几下，就被王女士直接破开了肚子。
她硬生生地，将三个白色的团子抓了出来。那东西原本足足有人高，但脱离了裴渊珠，便立时缩水，又成了皮球大小。
头铁和羽毛站在一边，直愣愣地看着。
在杨潮雨望向头铁时，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询问：“你身边的逝者，都这么强悍的吗？”
杨潮雨没有理会他。
她一把将长安扯过来，掉了个个，把他的背部亮给王女士。王女士一手抓着三个团子，像是塞棉花一样，揉揉捏捏地，就将他们塞回了长安的后背。
长安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他睫毛微颤，似乎要醒来。
看着她的所作所为，硕大怪物疯狂挣扎。
乔乔微微皱眉，却立时加大了力道。裴渊珠根本无法起身，只能狼狈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子女被吞吃干净。
杨潮雨想了想。
“江童。”
她想亲眼见证真相，原因有二。
第一，她之前的都是猜测，没有十分强力的证据。
第二，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
比如，为什么明明陷害牧家的人是牧妙妙，但最终背锅的是裴渊珠？
再比如，牧妙妙为什么放过了牧建立？
后面这一点，也是杨潮雨怀疑沉音动机不纯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个暂且不谈。
随着江童能力的发动，杨潮雨眼前一晃。
眨眼的刹那，她就跟一大堆人坐在一个长桌边。
在之前的幻境中，她见过牧建功。
即便不知道这桌边的其他人都是谁，她也猜得出，现在应该是牧家人的集会。
而他们这次要讨论的，应该就是牧佳伦。
这一次幻境，又有不同。
杨潮雨能清晰感觉到，头铁和羽毛的存在。
他们三人，像是被隔绝在了一个特殊的空间里，能察觉彼此的存在，能互相之间能够交流。但那些正在激烈争吵的人们，却无法察觉他们的存在。
杨潮雨：就很妙。
就如她所料，这一桌子的人，在谈怎么处理牧佳伦。
杨潮雨听他们的话，大概推测出，这时候，应该是牧佳伦带着孩子回到了牧家。
牧家人表示吃惊。
在他们的猜测里，牧佳伦已经死了。
在牧佳伦还是个年轻小姑娘的时候，响应国家号召，作为知识分子下乡，可隔年，国家政策放宽，她能回到家乡了。她却没回来。他们派人去找了，却一无所获。
她这一消失，就是整整六年的时间。
牧家只有裴渊珠还没放弃。
也是这时，牧佳伦出现了。
牧家人一开始都很高兴，毕竟都是亲姐妹兄弟。
可渐渐地，尴尬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这一大桌子人，最开始还委婉低调，说要跟她好好谈，但牧建立开口后，气氛就不对了。
“佳伦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被爸妈宠着，要什么有什么。如果我们不认她回来，不养着她那个野……孩子，她估计要大闹一番。”
牧建功说：“孩子可以养，但只能当作牧家的养女。佳伦一个没出阁的丫头，身上不能有污点，也不能当孩子的养母……”
牧佳英紧接着说：“我家已经有两个了，三弟那边还怀着，不方便管，也就老大你能收。”
牧建功的脸色顿时拉下来了。
“我跟喜铃的关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要是带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回去，她可不得怀疑我给她弄出私生子来了？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我不要，你们看着怎么解决，但绝对不能塞到我这来。”
众人就觉得晦气。
老四牧建立虽然有心，但他还没成家，也不方便。
那时候龙国还没有收养法，收养关系都是混乱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有一定程序要走。
一个弄不好，他们牧家的名声就危险了。
更别说，他们这几年吃到了政策的好处，基本是最“听话”的良民。
82年，国家要限制民众的生育。
牧家人作为整个县的领头人，就起了带头作用。裴渊珠和牧瀚元本想着多子多孙，但政策下来后，他们也换了思想。
为争取到厂子，为表明维持自己积极进取的心，从政策发布之后，有了孩子的三个都决定不再生。
牧建立还让刚怀孕的妻子直接打胎。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他们算是为了厂子费尽了心机。更别说，目前厂子运行得很好。
在县里，人们交口称赞。
现在，为了牧佳伦，要放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