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缘……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杨尘却说得极为谨慎，他其实很想说，楚涵曦与燕倾城是否为母女关系，但斟酌许久还是未能说出口，只能用“血缘”二字替代。
他相信，以楚涵曦的聪慧，必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杨尘等了许久，却不见楚涵曦有所反应，以疑惑之下，他抬起了头颅，一张有些呆滞和苍白的俏脸映入眼帘。
楚涵曦一双美眸中，竟是噙着泪水！
“楚前辈，你……这是怎么了？晚辈说错话了吗？”杨尘一急，楚涵曦的性子是何等刚强，先是硬刚南宫之主，后又鏖战北宫长老，血仙之名简直在合适不过。
然而，此刻她居然……哭了？！
一时间，杨尘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心底亦是不受控制地涌上了一抹酸意。
“没……没事。”楚涵曦赶紧回神，迅速垂下眼眸，声音有些怯懦，“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与倾城有血缘关系，但却只说对了一半。”
“往事……”杨尘心头一动，如此看来，这所谓的往事只怕没那么简单啊，能让堂堂血仙这般姿态，这往事必定是极度不堪回首。
“没事的，楚前辈，你女儿她即将成为血月圣女，以后血月宫之中横着走……”杨尘出声安慰道。
“女儿？”楚涵曦身体一僵，惊咦道，“什么女儿？”
“那是我妹妹！”
“额……”杨尘一下子噎住了，脸上表情凝固，嘴角微微抽搐，这尼玛……闹笑话了。
“咳咳咳咳……”
杨尘一阵剧烈地咳嗽，企图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尴尬，然而，楚涵曦可不是一般人，他一瞬间就猜到了杨尘那古怪表情的源头。
于是乎，一股无名怒火燃烧而起。
“啪！”
一只洁白的玉手陡然袭来，杨尘眼前一黑，直接趴在了地上。
“我靠……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先问问你在想什么！”
楚涵曦冷声道，手上毫不留情，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扇来，杨尘再一次肿成了猪头。
“啪啪啪……”
“噗噗噗……”
刚开始还很清脆，到了后面又成了沉闷之声。
……
很快，日光隐去，月上梢头。
楚涵曦兴许是打累了，她揉了揉酸麻的手腕，随意寻了一处坐了下来，而在她的不远处，杨尘以脸接地，双膝着地，屁股肿肿的，看上去无比滑稽。
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脸颊上的肉包几乎盖过了鼻尖的高度，一双俊朗的脸颊成了猪头。
“呜呜……”
杨尘剧烈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双手撑地，全身猛地一发力，随后才将自己的头从地面上“拔”了出来，一个人脸形状的大坑出现在地上。
“你……尼……泥……”杨尘颤颤巍巍地指着楚涵曦，口中呜咽不断，悲愤不已。
若是有机会……劳资一定要把你先奸……呸！十倍偿还！
“嗯——”楚涵曦凌厉的目光射来，鼻尖发出一道长长的音调，顿时，杨尘极为识趣地陷入了沉默，他可不想自找没趣，在楚涵曦面前，他和一只任人拿捏的蚂蚱没什么两样。
“咳咳，那楚前辈，你妹妹……真年轻。”杨尘表情有些古怪，尤其是想到燕倾城和楚涵曦是姐妹之时，那种古怪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你的意思是说我老？”
杀气！！
“不是不是！！”杨尘赶紧矢口否认，一个硕大的猪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只是感觉有点奇怪……呵……呵呵……”生硬的笑容挂在脸上，杨尘感觉自己的脸颊都有点抽搐了。
这尼玛技不如人之时，说句话都如履薄冰啊……
“哼。”楚涵曦轻哼一声，随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落寞之色，眉宇之间噙着一丝犹豫。
见状，杨尘也不由地收起了那副不着调的模样，他隐约间知道，楚涵曦怕是回忆起一些不好的往事了。
“哎……”
突然，一声长长的吁叹，楚涵曦看了一眼杨尘，声音悲戚。
“你想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愿闻其详。”杨尘正色道。
“数十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伴随着楚涵曦的话语，法则之力悄然弥漫，一副副生动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
“不！不要杀我娘！！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娘！！呜呜呜……”
这是一道无比悲怆的哭音，而哭音的主人，赫然便是……楚涵曦。
而现在的楚涵曦，并非他所认识的那般强横无边，甚至连一点修为气息都感受不到，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杨尘凝目望去，天地之间，鲜血为潭，骨肉为泥，毛发化草，冲天血气弥散苍天！
而满身血污的楚涵曦跪倒在暗红的大地上，在她的怀中，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奄奄一息，深可见骨的伤痕遍布全身。
“涵曦……”
突然，妇人眼眸中闪过一抹微弱的生机，她向着楚涵曦伸出了手。
“娘！”
楚涵曦赶紧用脸贴了上去，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而出，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席卷而来。
“不……不要……娘！不要离开我……”
楚涵曦一边痛哭着，一边摇头。
“保……保护好……保护好你的妹妹……”妇人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只是话还未说完，最后一缕生机便如潮水般退去。
“娘！！！！”
“嗡！！”
妇人闭目的瞬间，一缕光芒闪烁，将她所有的精气汇聚到了腹部，随后……
“咚咚！！”
“咚！！”
那是……心脏的跳动声。
“妹……妹妹？”楚涵曦的哭声逐渐变小，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在妇人的腹部，顿时，一股温热传来，安抚着她那颗满是伤痕的心。
“妹妹……妹妹……妹妹！！”
“哈哈哈！！”
“这该死的世道！！”
“啊啊啊！！！”
突然，楚涵曦仰天长啸，瞳孔深处爆发出一抹极致的疯狂和……暴戾！
“轰！！”
突然，恐怖的气息升腾而起！
见到这一幕，杨尘眼眸微凝，原来……这就是楚涵曦的心境问题！
难怪心境如此不堪！
这……分明是心魔！
“还有人活着？”就在这时，一道诧异的声音响起，只见两道身着紫袍的身影从天边射来。
“哈哈！白长老说的不错，如此庞大的家族必然会有漏网之鱼存在！哟呵！长得还不错，白白嫩嫩的，倒是可以先……后杀！”
其中一人满目淫秽地打量着楚涵曦，还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嘴唇，像极了一个变态。
“哈哈哈！我觉得咱俩可以一起！”另外一人笑着打趣道，污言秽语不断。
“你们……”楚涵曦缓缓转身，眼中毫无情感波动，好似一尊漠视苍生的神。
“真该死。”
“唔……”
两人脸色狂变，刚想出手，只觉得脖颈处一凉，随后便见到了……他们的身体。
而且……愈来愈远，天翻地覆……
两颗硕大的人头，带着惊恐的表情，远远地滚落而出，随后，鲜血才从动脉中喷射出来，染红了楚涵曦的衣衫。
然而，看着这无比血腥的一幕，楚涵曦面无表情，甚至还将手掌抬至鼻尖，轻嗅了一下血腥之味。
“妹妹……”做完这一切，她淡漠转身，一步步走向已经失去生机的妇人，虽然后者已经彻底死去，但其腹中的胎儿却散发着微弱的气息。
“噗嗤！”
楚涵曦并掌成刀，深深地刺入了妇人的腹部，顿时，鲜血横流，其中甚至还夹杂着黄白之物。
三两下之间，楚涵曦以手作刀，硬生生地划开了妇人的腹部，从中取出一个幼小的生命。
“可怜的妹妹，一出生就没有了家人……”看着这刚刚诞生的生命，楚涵曦的声音有些悲戚，眼中也终于流露出一抹情感色彩。
“从今天起……你不再姓楚，我也不是你的姐姐，你姓燕……就叫燕倾城吧。”
“至于一切仇恨……该有楚家之人承担。”
“咔咔咔……”
就在这时，天空一阵震动，一道道裂纹突然浮现，很快，幻境破碎，杨尘回到了现实。
“楚前辈……你……”杨尘惊声道，“这是……”
“这是我二十年前的记忆。”楚涵曦开口打断了他，“这一切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深处。”
“仇……报了吗？”沉默片刻，杨尘问出了这个问题。
“报了。”楚涵曦冷声道。
“不可能。”杨尘皱眉道，若是当真报仇了，楚涵曦为何不与燕倾城相认，而是用这种方式告知与他？
而且……怎么有一种交代后事的错觉？
等等！！！
交代后事！！！
杨尘猛然惊觉，瞳孔中浮现出一抹骇然，不可思议地看向楚涵曦。
“楚前辈！”
“呼——”
夜风拂过，院落中哪里还有楚涵曦的身影。
杨尘脸色剧变，楚涵曦这是要以一己之力担下楚家的血债啊，一来，是为了不让燕倾城被仇恨所背负，为此甚至连姓都改了。
二来，此行离去，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胜算，所以干脆不辞而别。
是什么样的敌人，连合虚强者都没有胜算……
杨尘复杂地看着天边，却也无可奈何，现在的他还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