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奉择面前，书桌上，摊开着一本手抄的册子。
不是别的，正是《李扶桑基础剑式》。
“从天书阁中得到的？”欧阳奉择摇头道，“不像。这仙法粗糙至极！”
“师傅说帮不了您，赵先生，您还是请回吧。”女童向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见礼。
这女童十二三岁的样子。脸蛋圆润，脑后两个圆溜溜的发髻，薄嘴唇，背着一把细剑。
身材高大的男子坦白道：“欧阳柱国，赵某之前的确对您有所隐瞒。”
“在您面前的的确不是李扶桑的原著，而是我赵家修行者凭记忆还原的图本。”
欧阳奉择眉头微微一皱，面露不快道：“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男子叩首卑微道：“柱国，探子有消息，说花鱼鹤和高清虔，好像习得了李扶桑基础剑法的全部剑式。”
“花鱼鹤？是花小楼的儿子吗？”欧阳奉择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花小楼可是你师弟？”
男子回道：“正是。”
“高清虔是何许人也？”
“柱国身在京城之外，对京城近月来的事情不甚了解。这高清虔是本届的仙考状元，据说他在仙考时，达到了十一级仙力。”
男子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想看看欧阳奉择对此有什么反应，却看到一张死如树皮的长脸，知道自讨没趣。
他脸颊抽搐，咬牙切齿道：“此子歹毒，狼子野心，杀人如麻。鸣蝉，就是惨死在他的剑下。”
欧阳奉择平淡道：“我不关心这些。”
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一丝阴毒，但他隐藏得很好。
他说：“高清虔成为了洒脱帮的新任帮主。而且……他貌似在棒意上颇有建树。”
他加快语速道：“他习得了《李扶桑基础剑法》的全部剑式，想必对剑意的理解，也攀上了一个高峰。”
男子正是赵桓仁，赵家的探子如实向他禀报。
赵桓仁冷笑，他知道欧阳柱国的软肋在哪里。
这位不可一世的柱国，这位当代洪荒境的剑神，他的眼里容不得比他更锋利的剑。
“意境？”这名柱国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顺帝下令坑杀所有修意者，那灵帝的态度如何？”
赵桓仁答道：“灵帝对高清虔颇为欣赏。”
欧阳奉择锁眉。
赵桓仁看欧阳奉择这幅表情，知道他入了自己的套。
仙法剑招，越是修行到高处，越是感觉力不从心。尤其是有李家二剑这等高山，后来的剑法修行者，都以二位为榜样。
李扶桑一剑搬山，李太白一剑填海，纵横捭阖，威武非凡。
但欧阳奉择，自诩当代剑之泰山，穷尽全身仙力使出的剑招，也无法达到搬山填海的程度。
但要知道，李扶桑和李太白，并非是一剑后力竭，而是可以剑剑如此，实在是让欧阳奉择高山仰止。
“三当家的，赵太保托我补全李扶桑的功法，我非藏巧露拙，而是力有未逮，还望太保海涵。”欧阳奉择拱手道。
赵桓仁道：“无妨。”挥手收起摊在桌上的册子。
“赵某先行告退。”
“嗯，代我向太保问好。”欧阳奉择目送赵桓仁走出府邸，忽然拉下脸来。
他在府中坐立难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女童问道：“师傅，你的道心为何乱了？。”
她的声音冷冰冰的，好像没有感情。
“小玉，为师的剑，如何？”欧阳奉择忽地抽剑，他并未动用仙力，但剑光逼人。
“师傅的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堪称惊艳。”
欧阳奉择忽然生气地吼道：“阿谀奉承！”
“这种话我听得太多了！我想要知道我的不足之处，而不是这些马屁！”
小玉被这一嗓子微微吓到，但她的表情却并未变化太多。
欧阳奉择的心情慢慢平复。
“对不起小玉，是为师莽撞了。”
近百年来，他的修为难有寸进，以至他的道心不稳。
他摇头轻笑道：“当师傅的，竟然要徒弟指出师傅的不足之处，可笑。”
欧阳奉择轻轻拉起小玉的手，道：“咱们去甘家，见一见花鱼鹤，碰一碰高清虔。”
小玉呆滞地看了看欧阳奉择：“师傅，我输了怎么办？”
欧阳奉择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情，他刮了刮小玉的鼻子，道：“没事，放轻松。”
甘家，烈日当空，高清虔练得汗流浃背。
他对《李扶桑基础剑法》的感触越是深厚，就越是觉得一身的修为是累赘，是负担。
高清虔索性封印了自己的修为，让自己的身躯处于近似于凡人的状态。
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体内存在的仙力不断地阻碍自己和剑融为一体，大有自废一身修为的倾向。
高清虔渐渐明白洒脱帮一行人，为何身上都没有修行者的气息。
他们都是修意者。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修行者赖以生存的仙力，对他们来说，反而成了练功的阻力，必须要散尽一身修为，才能在修意的路上越走越远。
但是为何，在破庙以一敌十的时候，我明明没有废掉一身修为，却能和剑建立如此之深的感悟？
高清虔回味那奇妙的感觉，剑就是他手臂的延伸。
他练了一上午，都无法再度体会到飘洒剑意的快感，实在是让人扫兴。
花鱼鹤安静地看着高清虔练剑，心头骇然。
一天之前，还是自己教授高清虔《李扶桑基础剑法》。
仅仅过了一天，高清虔的剑法就已经到了一种难以模仿的高度。
他学着高清虔持剑，挥剑，使用基础剑法。虽然威力不俗，但始终弱于高清虔。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这就是天赋吧。”
小雪端着一盆冰水，拿了一件衣服走来，关心道：“清虔，你不休息一下吗？”
高清虔舞剑的速度慢下来。
花鱼鹤学到的剑法中夹杂了他自己的感悟，他又把剑法教给自己。
不得到《李扶桑基础剑法》的原本，自己的剑法怕是再难有进步。
他看到小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丢掉木剑，跑到小雪身边。
“《鹊桥剑》《双宿盾》我都带出来了，就在我房间里。”
他脱掉上衣，汗水如珍珠，肌肉分明的身躯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一尊雕塑。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皮肤有点黑。
小雪惊讶道：“状元的特权应该是只能带一本出来啊，灵帝知道不会怪罪吗？”
高清虔心里说：我可不止带了两本出来，要给颜如玉的《光谱能量分布》至今还在储物戒指里放着呢。
嘴上说：“灵帝都封我为太子伴读了，从他祖上的藏书阁里多拿几本书，应该没问题的。”
黄金试卷在耳朵里嘻嘻哈哈道：“哪里只拿了几本书，分明搬了一半多的书，都在我肚子里。”
高清虔小脸一红，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距离去钱塘仙班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咱们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练练。”
高清虔从冰块木盆里拿出毛巾，拧干，然后擦汗。
小雪狠狠点头。自仙考到现在，高清虔一直在生死的边缘反复横跳。总算有一起修炼的机会了，小雪可不想放过。
她抢过高清虔手中的毛巾道：“我来帮你。”
然后，这位堂堂甘柱国家的大小姐，开始帮高清虔擦背。
花鱼鹤都没眼看，笑道：“你们可真是一点都不避讳。”
就在这时，甘家的大门口骚动起来。
一名瘦瘦高高的男子，牵着一名女童走进了甘家。
男子面长，面白无须，腰间佩剑，身后背剑，手中持剑。
女童衣着干练，手掌缠了练剑的绷带，背后一把尖尖的细剑。
高清虔竖起耳朵，听见甘家的修行者纷纷道：“欧阳柱国好。”
欧阳柱国？
这下好了，四大柱国齐活了。
甘，颜，应，欧阳四家。
镇守皇朝四境的柱国家族，皇朝中权势最大的四大家族。
小玉直直看向赤条条的高清虔，高清虔被她看得都不好意思了，慌忙拿了小雪送来的衣衫套上。
“你是高清虔？”
女童脆生生地问道。
“是我。”高清虔举手。
妈的！这种高中课堂被老师点名的自主反应怎么还残留着！
“你是花鱼鹤？”
花鱼鹤微笑着看着这名少女，不置可否。
“你们一起上吧！”女童卸下细剑，握在手中，“我一挑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