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然眸子微黯，忽地沉默下来。
他不想骗她，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
苏语鹿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像是置身于寒冰之中，齿关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
当她意识到自己彻底没有了隐私和自由，好像突然间连呼吸的空气都是无数双盯牢她的眼睛。
她顿时石化，呆滞了好久才尖叫：“你们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仿如裂帛的声音那么刺耳。
周然紧抿着唇漠然不语，顿了顿后道：“薄先生只是关心你。”
“去你妈的关心！这关心给你你要不要！”
长这么大几乎没说过脏话的苏语鹿指着周然的鼻子骂出了声。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他们根本就没把她当人看待，只是一个宠物，一个玩物！
看到苏语鹿陷入痛苦，周然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而语鹿即便是骂完了周然，内心的脸上的痛苦丝毫没有减轻一分。
她连连摇头，直摇头，大脑里一片空白。
“你们是怎么监视我的？是安插了人？还是摄像头？”
“是不是连手机里也安装了窃听器？”
周然依旧没有吭声。
她知道他从不会跟她说规定以外的话。
但她想，自己的猜测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
过分……太过分了……
语鹿纤瘦的身影被淡淡光晕笼罩着，她微垂着脑袋，乌黑秀发挡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周然望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忽然，明显能察觉到她身侧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不过短暂的五分钟时间，周然就亲眼见证了自己是怎样把她给逼疯。下一刻，便看到她冲向人群，随便逮着一个人，便笑容古怪的问人家：“是你吗？他给了你多少钱？”
他顿时明白，她是在找摄像头和监视她的人。
他的良心受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当有人开始拿起电话准备叫警察把这疯子带走。
场面变的越发惊乱。
周然不能放任她不管，从她身后抱住她，将人强搂在怀里，大声的唤醒她。
“苏语鹿，你别疯了！”
“苏语鹿，你的家人还在楼上。”
语鹿什么都不想管了，她只想发泄情绪。
“是，我是疯了！我是被你们逼疯的！有时候我真的宁可我是个疯子！”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宁可我是个真的疯子，那我就可以杀了你们。”
她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弓。
发疯？此刻语鹿才真正体会这个词的含义。
周然闻言，整个人好似被利斧劈成两半。
而苏语鹿动作更快，抄起一个酒瓶，狠狠地砸在他头……其实她手挥过来那一刻，他看到了，却没有躲。
好像终于明白心里为什么有点空荡。
空荡是因为里头有赎罪的冲动。
啪！酒瓶爆裂。
有东西从她手上流出来，鲜艳的红色，一滴接着一滴。
所有的风暴瞬间息止。
苏语鹿也安静下来，愣愣的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报警！”
店员拿起电话开始拨号，周然捂着头阔步过去，立刻把电话按掉。
他转过脸来，一脸淡然的向大家解释：“对不起各位，我们闹了点矛盾。”
年轻男女为了感情的事吵架生事，大打出手ktv里早已司空见惯，事情悄悄的偃旗息鼓。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人再敢插手。
但还是有人不断往这边围过来张望，想了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带着探究的视线，在这一对男女之间逡巡。
有血从周然额头滑过鼻梁，滴到前台的柜面上。
服务生看到那滩可怕的殷红，找了一张毛巾，帮他摁住脑袋。
又朝站在原地发愣的苏语鹿瞥了一眼：“赶紧带你的男朋友去医院看看吧，流了那么多血。”
苏语鹿艰难的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他，唇瓣微微颤栗着，说不出话来。
周然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他走到刚才的卡座上，将鞋子重新装进盒子里，带过来再度递还给苏语鹿。
“你先回去吧。”
他想要她不应该在这里待太久，一会儿她的亲人就会发现她。
他不想在从她脸上看到绝望的表情。
周然也没有察觉，自己对苏语鹿的态度在慢慢转变，从最开始的不放在心上，到开始站在她的角度考虑她的心情。
然而，苏语鹿盯着那盒子，很想笑。
有一瞬间，她为自己对周然的不公平感到抱歉，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他，她恨的人只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现在发现，这两个人并没有本质区别。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可以席卷一切的恨意，用轻而颤抖的声音对他说：
“周然，如果我可以杀人的话，我第二个会杀才是你主子，第一个就是你，你比薄司寒还让我觉得恶心透顶。”
周然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块石头，抬眸看到苏语鹿瞳仁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死一样的沉寂与麻木。
粗暴的撕开鞋盒，用柜台上剪刀把它剪的稀烂，然后丢到了他脸上。
愤怒转身。
周然缓缓蹲下，去捡落到地上的鞋子，把上面破烂掉的地方用手指抚平。
“哇，你这么什么女朋友啊！”
“还是早点分手吧，你受伤成这样她都不管你。”
周围人愤愤不平。
周然却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知道苏语鹿并没有什么错。
*
孟颖艺却战战兢兢的坐在家里，等着周然来接自己。她现在大门不敢出，到了晚上家里的灯也不敢开，一直假装自己没有在家里。
她和薄司寒的事还是被叶小姐知道了。
毕竟薄司寒那么高调的把她带去各种场合，想不知道她的存在也不可能。
既然她闯到了叶珊手头，叶珊自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期初，孟颖艺先是被公司辞退，然后银行卡被冻结，现在就连房东太太突然转变态度要把她赶出去。
她只能向周然求助。
刚好，周然正要联系她。
“薄先生对你另外有安排，别担心，我晚上就来接你去别的地方住。”
孟颖艺听到周然的声音，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挂掉电话便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
其实孟颖艺对叶珊的赶尽杀绝颇有微词，毕竟，她还真算不得薄先生的情人。
是……这些天，薄先生是带着自己出席了几个饭局。
看过一场电影首映礼。
送了自己很多昂贵漂亮的衣服，鞋子。
但他连她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白担了情人的名，孟颖艺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每每她向周然抱怨，周然听后，沉默半饷，也只是说，你放心，薄先生会安排。
孟颖艺也只有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