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灯光下。
黑发青年声音欢快的绕着金发男人打转,翻飞的大衣衣摆像是翩跹的蝴蝶。
而金发男人也报以友善的回应。
琴酒看着这堪称温馨的场景,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
他扣动保险栓,以此引来二人的注意力,“这次的任务,交给他指挥。”
琴酒没有直说名字,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指代词是谁。
波本笑容不变,紫灰色的眼眸却是晦暗下来,“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吧,没关系吗?”
经过简短的交流,波本猜测飞鸟彻的明面身份应该是一名高中生。至于最初自称成年的话,大概属于随口的托词,毕竟他在后续的交流中完全不在意讲述的事情在年龄方面合不合理。
而单看外表,虽然青年站在几位黑衣组织成员中,却依旧给人以率真明朗的感觉,令人难以想象他在执行任务时会是何等模样。
波本的目光不动声色掠过飞鸟彻。当然,组织中也存在一些成员,任务里和任务外性格相反到宛如人格分裂,对方会是这种情况吗?
琴酒没有解答波本的质疑,他从大衣里拿出一对黑色耳麦,随手扔给一副状况外迷茫神色的黑发青年,声音冷淡,“试试就知道了。”
汽车离开带起一阵尘烟,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飞鸟彻满脸好奇观察宝石似的,举起耳麦对准路灯。光芒模糊了耳麦边缘,但足以让他看清角落刻着的字母“g”。
飞鸟彻微微出神,片刻后他握着耳麦戴好位置,语调是一贯的欢快活泼。“莫西莫西,请问有人在吗?”
数米之外的黑暗中,波本不动声色打量着系了红围巾的黑发青年。
对方对于他人视线似乎并不敏锐。
虽然波本停留几秒就会移开一会儿,甚至只将目光落在对方衣摆上,但如果是琴酒等人,绝对依旧可以迅速反应过来。
而黑发青年始终踩在路缘石上,整个人晃晃悠悠,拖长语调跟小孩子似的和耳麦对面交流。他偶尔转个身,黑色大衣便在风中划过冰凉的弧度。
“后面的指挥将由我负责,还请大家好好配合哦——”
“你最好是真的有用。如果任务搞砸了,我不介意过去把你也搞砸。”麦高伦恶声恶气的声音在联络通道中响起,很显然,因为飞鸟彻还没有代号的缘故,他对他极不放心。
“随便,只要让我开枪尽兴就行。”基安蒂声音飞扬,一听就知道对临时换指挥的事情不甚在乎。
科恩的频道始终没有声音,不过他沉默惯了。作为搭档,基安蒂的发言一般就代表他的发言。
飞鸟彻跳下路缘石,眉眼弯弯,但如果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其中并没有笑意。
“当然。”
他承诺。
大厦。
酒店宴会十分热闹,各界名流行走其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无论是酒店外,还是酒店内,都有许多便衣警察四处巡视。尤其在那位政府官员出场后,他们一个个更是握紧枪支,戒备到极点。
“麦高伦,七点钟方向前进十三米,然后调换侍应生手中两杯红酒。”
“波本,看到十一点钟方向蓝色西装的男人了吗?想办法和他交流,拖延两分钟。”
“基安蒂,瞄准大厅正中的吊灯,在我喊话的瞬间开枪。”
“……”
令人不明所以的命令布置下去,所有人在这一刻都仿佛提线木偶,在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中被随意摆弄。
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所做事情的意义,就已经陆续离开宴会。
在最后一个人离开的半分钟后,大厅忽然传出尖叫声,警察们惊愕又愤怒的将酒店封锁,禁止任何出入。
“任务完满完成,各位辛苦啦——”
熟悉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响起,依旧轻快明亮的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然而这回,没有人敢再轻视他。
这次在组织评估中算是比较困难的狙杀任务,在青年的指挥下竟如饮水吃饭般轻松简单。
“干的不错嘛!下次有需要合作的任务,欢迎随时叫上我!”基安蒂率先发言,声音依旧张扬,有如那翩翩欲飞的凤尾蝶。
“好啊。”飞鸟彻笑吟吟的应了。
和基安蒂合作还是很愉快的事情,毕竟她虽然性格张扬,说话有时比较气人,但绝对听从命令。
麦高伦那边倒是没有再说话,如果不是还有他特征明显的轻微呼吸声,就跟掉线了似的。
至于波本?
最初他在飞鸟彻旁边时不需要耳麦就能沟通,后来单纯听命令不用回复,再后来,他已经关闭了耳麦频道。
飞鸟彻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或者说他本身也不是特别想和波本说话。
在琴酒面前表演是一回事,自己私下如何又是另一回事。
要知道,当初他离开这个世界时,可是被波本开枪杀死的啊。
——没错,这个世界。
飞鸟彻倚在天台栏杆上,俯视万家灯火。他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右手抚上绷带缠绕的面部,似乎想要将其扯下来。
苍白的指尖数次瑟缩,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黑发青年低声笑了一下,鸢色眼眸暗沉阴晦。但很快,他就收敛了过于负面的气息,恢复了那懒洋洋的阳光姿态。
他侧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目光放空,不满的鼓着脸抱怨。
“真的是太讨厌了。”
“明明已经离开,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还把我拉回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微微停顿,抬头看向星子稀少的夜空,“不过这次死掉……会真的死去吧。”
飞鸟彻的脑海中浮现曾经无数次死亡的场景。
他在车祸之初遇见系统,被告知只要完成拯救各个世界白月光的任务,就能活下来,还是极为欢喜的。
毕竟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升任高一嘛,还有那么多生活不曾经历体会,哪里甘心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
拯救白月光,听起来多么好听的任务——如果不是需要他无数次或主动或被动的死亡铺垫而成。
他拒绝了一次死亡,此后却是再求不得,只能无望挣扎在生与死的泥沼里。
漫无边际的思绪在飞鸟彻察觉衣兜里震动时收回来,他看了眼手机屏幕,神色平淡。
而后青年背对光明,一步步走进黑暗里,彻底消失不见。